两小无猜

两小无猜

这小院原本叫碧水阁,待我入住后,便改成了紫殊院。我在这座小院里呆了两三月,才终于有了些归属感,渐渐和丫头们玩成了一片。

虽然这并不是我家,我却并没有感到不自在,因为我待在院子里的时间居多,很少有外人打扰。在这几月中,我只见过外祖父两次,外祖母倒是见了多次,只是这外祖母是乃是外祖父的继室,我这名义上的娘并非她亲生,因此也只是表面上过得去。

入了冬,天气实在是冷得很,院子里的那株梅树要开不开的,花苞上还打着霜,水榭边也是滑溜溜的一片,外间的杂役小丫头只得经常打扫。

除去请安的日子,我都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娘的屋子在我隔壁,她常窝在里头绣花。

我一个人时喜欢画画,画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色,有时是一片桃林,有时是连绵的雪山,我也不知道为何我的脑海中,会浮现如此丰富的世界。

我不喜欢府里的吃食,因为厨子做菜的口味偏淡,而我又是重口味,因此每次吃起来都很不是滋味。

我坐在窗前发呆,忽然发现院子里那棵梅树结满了花,我欢喜地裹了个斗篷,连头发也没梳,就往外跑了。

想起我无意翻到一本梅花图册,上面的梅生得都有些独特,多是枝干曲折,有的呈‘几’字型,有的呈‘大’字型,更有的,奇形怪状,然而喜欢它的人却极多。我不喜欢这样被限制生长的梅花,因此看到眼前这株,枝叶略微繁乱、遍缀粉红的梅树时,我不由自主叹道:“太好看了!要是能拍下来就好了!”

“什么是拍下来?”院子里忽然冒出个探头探脑的人来。他和我差不多年纪,比我略高一点儿,身穿一件大红簇花圆领袍,外罩件鱼戏莲叶金红斗篷,头上戴个八宝冠,腰间系一块质地莹润的玉佩,一张小脸儿生得莹白如雪,嘴唇如涂了上好的口脂般妍丽。

我不由得微微晃神。

这人生得真好看。

我又打量了他几眼,忽然想起来那个‘娘’曾跟我说过,大舅家有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哥哥,叫做薛玉安,想必就是眼前人了。

“原来是你呀。”我折了一支梅花,转身便要走。

他小跑几步,拦在我面前,“妹妹,你怎么见了我就要走?”

“谁是你妹妹?我才没有哥哥呢!”我故意逗他。

他憋红了脸,“你是姑母的女儿,当然是我的妹妹了,按理,你该叫我一声表哥。”

“哦。”我低头自顾自看着梅花,不太想理他。

“妹妹,你刚说的拍下来是什么意思?画下来么?我自小便学画画,我教你好不好?”

“自小便学画画?”我打量他一眼,不由得笑了,“那你现在几岁了?”

“若算虚岁,便是九岁!”小屁孩一本正经地回道。

“那自小是多小?”

他皱眉,“我三岁便开始画画了!妹妹,我画得很好的,夫子还夸我有天份,堪比黄老先生呢!我教你画画,你陪我玩好不好?”

“不好。”我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我不想和你玩。”

“为什么?”他追着我问。

我有些不耐烦了,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娘说要讲男女大防。”

“可你还没满七岁!我也才过了七岁。我娘说我还小,可以常来找你玩。之前你刚来,身体还不太好,娘不让我来找你,不然我早就过来了。”

“才说你虚岁九岁呢,现在又变成才过了七岁了?”

“虚岁都是骗人的!我还未满八岁呢!你和我玩好不好?”他试图拉我手臂撒娇,被我躲开了。

“你为什么非要找我玩?我听我娘说你已经有两个妹妹了,你不缺妹妹玩呀!”

他有些黯然,“那两个妹妹都没有你好。我一见你就喜欢你,你和我玩好不好?”

“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玩?”

“嗯…实话告诉你吧,我不喜欢和长得比我好看的人玩!这两个月我身边的人,各个夸我好看,可是见到你,我就忽然觉得自己不好看了,以后她们夸我,我都会觉得害躁的。”

“妹妹,你多和我一起玩,就能变得更好看了。我听说,和好看的人在一起,会变得更加好看。”

“你听谁说的?歪理!”

“是小丫头们说的。还有,你还没有告诉我拍下来的意思呢。”

我仔细想了想,然而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哎呀,你真烦,就是…就是画下来的意思啦!”

“哦,好吧。表妹,你…和我其他妹妹都不太一样。嗯…你叫我玉安哥哥好不好?你叫的话我下次就给你带礼物。”

“我不叫,谁稀罕你的礼物!”我说完便脚底抹油跑了。

*

最近我每天都很烦——薛玉安总变着法儿来找我。他总有各种理由,有时是送花,有时是教我写字,或者是找我插花、画画的,他每次一来,我就会被大丫鬟紫玉拉下床,梳头穿衣,因此我极其讨厌他,偏偏这是他的家,他来了我也不好赶他,只能每天盼望着他不要来找我玩。

今天出了太阳,天气比前两天暖和许多,我懒懒躲在床上,半眯着眼看了下外头的日光,又合上了眼皮打算继续睡,却被外头一阵呼唤声闹醒了。

“殊毓妹妹,你起了吗?”

我烦躁地抓了被子套住脑袋,闷闷道:“没起,别找我!”

“小姐,你逗三公子做什么?快起来吧。”

“不起。”

“起吧,你再不起,我们可要挨骂了。”

“反正骂的是你们,我才不管!”我磨磨蹭蹭伸出脑袋,“不是已经让他在外面练字了吗?练字一人两人有什么区别吗?”我不情不愿爬起来,任由着紫玉收拾。收拾完毕之后,我打了个哈欠,蔫了般地看向镜子。今天竟然又换了个发髻。

紫玉的手倒是挺巧,不过,如果一直被她盘头,我大概十几年后就会秃头。

我轻手轻脚走到薛玉安身边,踮起脚戳了戳他的后脑勺,“呆子,你在写什么?不是在练字吗?”

“殊毓妹妹!”他忙应声,手中的笔才沾了墨,墨汁滴在纸上,洇染开来,“王夫子的字我已经临完了,现在正写诗呢。”他拿起桌上的纸凑到我面前,“你瞧我写得好不好?呀,洇了墨了,算了,等会回去再誊一遍。”

我拿起来左瞧右看,指着一个字,“这个字我不认得……”

“殊毓妹妹,你又忘了吗?我前两天才教你的!”

“你前两天才教我的吗?你个呆子,你每次教我那么多字,我哪里记得住!下次不要再拉着我学字了。我娘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我才不用学写字呢,又不像你,以后要考科举。”

他的神情忽然暗淡了些,片刻又扬起一抹笑容,语气温柔,“女子无才便是德,那都是骗人的。自古以来,有几个贞洁烈妇被人记住了?现在被人赞扬的,还不是那些满腹才情的女子?譬如王夫人,再譬如华威夫人…”他说着说着便慌忙住了口,“对不起,我绝没有提起姑母的意思,世间已经少有如姑母般重气节的女子了…”

“你个呆子。”我白他一眼,“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呢,让我学写字画画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我一定办到!”

“话可别说得太满,你要是答应了做不到怎么办?”

“怎么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不是违背道义的事儿,我都给你办到!”

“好啊,如果你办不到,那你就是…就是福管家养的旺财!”

他连连应好。

“五芳斋的糖炒栗子挺好吃的…还有云片糕和桃花酥…你的小厮墨书不是经常上街吗?我每和你学一次写字画画,你就让他给我带一次零嘴怎么样?”

他点头应好,“小事一桩!”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玉安哥哥,我知道你是个小君子,我相信你!至于我,我答应的话一定算数!但是,我最多只学写字画画,我不喜欢蹴鞠,你下次不要找我玩这个了。”

“可你蹴鞠那么厉害…”说完他后知后觉,“你刚刚叫我什么?殊毓妹妹,你再叫一次!”

“不叫!刚刚是我口误!呆子叫起来多可爱呀,还有,你想想,呆子只有两个字,玉安哥哥有四个字,叫起来又累又麻烦。”

“……”

“还有,哪里是我蹴鞠厉害,分明是你太菜。”

“太菜?什么是太菜?”薛玉安睁圆了眼睛看着我。

“就是……”我皱眉,脑海里闪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就是踢得很不好的意思,哎呀,你真烦,总是问东问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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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成了亡国妖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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