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来也莫名，走也莫名
上门的那天早晨，老娘一大早就把王玫拖起来，杀鸡杀鸭子打扫卫生，林净躺床上就闻到一阵阵煮肉的香味。.
早饭吃的白粥，上午不断有亲戚来，看见林净就悄悄问老娘他是谁，偏自以为的悄悄话还被林净听得一清二楚，林净被看得恐怖，王玫只好送他上楼去自己房间看电视。
勇娃上午回家，带了几个男性好友，快到中午的时候媒婆领着女方的长辈三姑六婆过来，一路高声谈笑，不断赞叹房子漂亮，果树长得好，家里收拾得干净整齐。
林净觉得挺有意思，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几个中年妇女前前后后看院子，楼下看完了慢慢就有人开始上楼来。
媒婆带着女方给男方的礼是一些水果糖果和一套男方的衣服鞋子，老娘当场给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当然数字都是媒婆给双方沟通好的。这样下来就算是定亲了，勇娃一边看那女的一边偷笑，有些不好意思。
王玫给林净端水果吃，林净抽烟道，“这才是真真娶媳妇呢？”
“那是！”王玫拿了个苹果啃，“十一点的时候摆茶食，下午一点开始吃，还有好些亲戚没来，要摆好几桌！”
“你妈给的多少钱呢？”
王玫笑，“一分钱一分货，几千的也有，几万的也有！”
林净弹开烟灰，修长的手指划出优美的弧线，“那你要给多少钱才算订婚？”
王玫望天想了一下，“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比这里别的女人花钱海了去。定亲怎么说也得有房有车！”王玫嘻嘻哈哈笑半天，又道，“其实读过书的还便宜些，自己找的对象没媒人也没定亲上门的说法，直接领证结婚，老娘还要倒贴钱呢！”
“所以女子无才最妙！”
“我妈亏本了，娶媳妇要出钱，家女儿还得出钱！”王玫啃完苹果，“上门就是看家，看看女儿今后要生活的地方环境好不好，风水有没有问题，男方家里习惯一样不一样，要有招待不好的地方，指不定还退婚呢！”
“哈，那要有人这个时候来说点闲话呢？”
“那就严重了，保不准就散了！你看现在自由恋爱那些，哪里还讲究这个啊，早年还有不少已经结婚过的冒充没结婚的到处骗小姑娘。”
“那你觉得这样的方式好？”
王玫丢掉苹果核想了一下，“这样的方式更重要的是今后几十年的生活，两家都差不多生活起来比较和谐，双方的性格媒人都打听到了，比起一时的感觉来其实稳定了很多；不过现在人都喜欢感觉，感觉来了还管什么以后啊！”
“那你弟就没意见？”
“之前谈了很多个他都看不上眼啊，他就喜欢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见了这个就觉得好，死活要定这个，也算是他喜欢吧？”王玫不确定道，“这样应该算一见钟情？”
“效率挺高！”
“那是，折腾几年还结不了婚跟一年之内订婚结婚生孩子是不能比的，希望这次过年回来我妈不要跟我说要抱孙子了！”
林净挑眉，王玫偏头道，“订婚了女的就可以来我们家住了，怀孕就办酒席。很多人家定亲的时候就直接领证了！”
“那领证后散了的呢？”
“没办酒的都不算结婚，拿了离婚证再找人结婚呗，多大个事啊！”
林净丢掉烟蒂，“真洒脱！”
“我下去帮忙了，有事我再上来！”
林净走出去看院子里坐的人，男方女方均是一脸和气，三姑六婆聊天顺便打探家底，结婚就明明白白摆出来多少钱多少嫁妆，还真是清楚明白直接，比自由恋爱迂回婉转五六年搞不定差远了。
茶食就是一些饼干瓜子糖果并自家用红糖和糯米蒸的糕，同时厨房里几个亲戚中的妇女麻利地做菜同时对新媳妇品头论足，偶尔还回头取消王玫怎么还不结婚，王玫只有笑着说应该快了。
下午一点开始吃饭，吃到二点散场，支起麻将桌子开打，散烟的散烟，喝茶的喝茶。林净略吃了点白饭素菜，让王玫带自己往塔那边去看看，也算顺便旅游。
下午阳光充足，林间还有蝉的叫声，穿行在树丛中也不燥热，甚至还有几分凉气，林净这才意识到，夏天马上就要过完，秋天就要到了。
塔不知是什么年代，六棱形，九层，檐角飞起挂了铜铃，风一吹就有清脆的声音。塔内有佛龛，不过佛像早就不知所终，只有天花板上的彩画还有保留几分佛气。绕过塔便是到另一座山的路，路两边层层叠叠全是挂了青色果子的橘子树，果香清淡，偶尔还有大土黄狗冲出来摇头摆尾，被王玫高声喝退。狗也是看人眼色的，你厉害了它就退了。
一直走到山边，两山相夹处是绝壁，绝壁之下是一个深深的水潭，被围成水库，一年的雨水和山上积蓄的泉水全部存在其中，干旱的时候便开闸放水滋养大山下的梯田坡地，至于更远处的平原依靠的是长江取水灌溉，不过无论怎么靠近长江，水是不会往山上流的，果农的辛苦不仅仅在于收获时往外运，旱季灌溉同样是艰巨的任务。
林净看王玫喘气，伸手拉住她往更高处爬，王玫喘气道，“我先走，我歇歇，太累了！”
“不是说小时候都是跑着上山的么？”
“天天蹲电脑面前，哪里还能跑？”王玫甩开林净炙热的手心，不自在地缕缕头发，“把这几座山翻完过去，就是竹海了，你想去？”
“得走多久？”
“起码四个小时！”
林净看看自己的鞋子，还是算了！
“那边有个栀子山，山壁上全部是野生的栀子花，一般是一层花瓣的，最多有十二层的，不过长在最绝壁的地方，没人采到过！”
“没见你家有种？”
“被我妈送人了吧！”
王玫干脆双手扒在路上，四肢直立爬行，“要不要去看宝剑天书？”
“什么宝剑天书？”
“传说啊，诸葛亮在蜀中建都考虑过这个地方。在长江对岸的一个地方，小小的山头非常多，他就暗暗给自己说，如果有一百个山头他就选择这个地方，结果数来数去只有数到九十九，却是忘记了自己脚下的那一个。很遗憾，就没把都城建这里，他还是觉得这个地方风水不错，一路游历过来，就把自己的兵书和宝剑藏在这里了！你看，就那个石壁！”
林净顺着王玫白生生的手指看过去，苍茫的青色大山中，高高悬在空中的陡峭悬崖之上，上下左右皆不可攀沿之处，凸出一块四方的大青石，一个长条形的石头治愈其上。
山中多水气多绝壁，放眼望去一片藏青中团着层层白雾，阳光照在树梢上，蓝天白云异常清透，只有鸟语不闻人声，真真是一个世外桃源。
人迹罕至之处，野草人高，蕨草抽出嫩嫩的芽来，卷曲如蜗牛一般。
“这个到秋天就干了，弄回家当柴火的，不过城里人都只春天的时候摘那个嫩芽来吃，美其名曰野味，价格成倍翻啊！我还给我妈说，你要有空上成都玩，就把咱家后山上的蕨草摘一大包来，保准发一笔小财！”
林净抿嘴笑，扯了片草叶放在嘴巴里慢慢咀嚼，涩涩的青草味道。
“小时候放学做完作业就满山跑，一边玩一边挖野菜。”王玫打了个哈欠，“有在听？”
“在啊，挺有意思的！”
王玫皱眉，“我第一本自己买的小说还是挖了一个月的侧耳根换的，真杯具！”
林净走得不耐烦了，王玫找了个长满野草的平地，压平野草盘腿坐上去，拍拍自己身边，“坐吧，我小时候就爱把这些草压平了当床铺睡，贪凉快！”
林净看自己浅色的裤子，这一坐上去沾了草浆就全毁了！
王玫望天翻个白眼，穷讲究，于是不看他，靠在树干上眯眼休息，这两天压根就没睡好，黑眼圈极度严重。
林净只得坐下，片刻后就放松身体，静静感受自己平稳的呼吸。
两人消磨完酷热的下午，一路打着哈欠往回走，到家的时候饭菜都上桌了，女方不少亲戚已经开吃，吃完晚饭早回家。老娘瞪了王玫几眼，这样忙的时候不仅不帮忙还跑出去要人请着回家吃饭，不懂事。王玫戏着脸上去拿碗筷帮林净乘饭，老娘低声道，“他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
“带个大男人回来，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王玫很没种地没回话，坐到林净身边，“你什么时候走？”
林净似笑非笑，看周围的人不断看自己，“明天！”
王玫松了口气，埋头吃饭，终于可以过安静的日子了。
第二日一早，林净收拾了一些特产便开着脏兮兮的车往成都走，王玫兴高采烈地送到山口，终于不用如履薄冰。
老娘把头天洗干净的碗筷收到高柜子里，哀怨道，“要他是你对象，就多留几天！”
老娘还真是现实得可爱，王玫喜滋滋地上楼，“妈，你要这种上门连个水果都不送的吝啬鬼？”
“开那样好车还吝啬？”
“不是越有钱才越抠么？”
“还是你领导呢！”
“就是领导么，所以来的时候空手，走的时候还要大包小包！”
“黑嘴老鸦！”
“妈，你说得太对了！”
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最好都不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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