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食言
沈域的过去,傅良大致了解。
关于那个重要却模糊的人,他也听沈域说过。
他回到沈域的过去也仅仅只是去帮他探究那个人谁,他并不打算以未来的身份去认识过去的他。
但当他因为意外最终还是和少年沈域相识时,他忽然想到,那个人......该不会是他自己吧?
其实细想,确实有迹可循。毕竟,只有他可以穿越时间。
所以他以为那人是周君乙的猜测,其实并不成立。
“......我要是早些认识你该多好啊。”傅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往事,沈域曾经这样遗憾的说过。
真是造化弄人啊,原来在记忆尘封的地方,他们早就认识。
比认识所有人,都早。
“傅哥哥,送你。”他折了一枝桃花,眼中藏着少年时独有的青□□慕。
傅良没有收,那枝桃花便在他离开后搁置在窗台,慢慢干枯。
“你要去哪?”少年执拗的问他。
“另一个世界。”
“天堂吗?”
“不,我的家乡。”
“是不是很远?可以告诉我吗!等我长大了,我会去找你的!”
傅良觉得这些对话很熟悉,他不由心中一涩,果然,沈域记忆中的人就是他。
“你......找不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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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沈域脑中一段模糊的过往在时隔多年之后终于清晰起来。
那个笑容和煦的人,那个他崇拜且追寻多年的人......
周君乙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关切的问,“怎么忽然头疼?”
沈域握住他的手,声音竟有些沙哑,“周......”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或许过于激动了,他没有再说下去。
周君乙也没有追问,他们默契的沉默。
多年以后,沈域才同周君乙提及此事。
“难怪我头一次见他,就觉得熟悉......”
“我们在风雪中相识......”
“他逆着光,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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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风雪中相识,那是一个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早晨。
他逆着光,从天而降。
我想,这或许就是天使吧。
我没什么信仰,但是孤儿院的院长信奉上帝,每个星期都会带他去教堂做礼拜。他总是虚假又虔诚的跪在那面巨大宏伟的彩色玻璃窗前,祈祷有个人能来拯救我们。
“你会成为一个好人的。”神父这样对我说。
我会吗?我希望会的,但现实总是逼着我往另一条路走。
这个肮脏,令人作呕的世界,每时每刻都让我恶心的想吐。这些白痴的人类总以为自己把龌龊的想法掩藏的很好,其实我需要一眼,就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
我一度感到无趣。
所以我希望他们去死,好给自己找点事做。
或许,这个世界没有这些人会变得美好。
我喜欢冬天,冬天会下很大很大的雪。这些人躲在屋子里,整个世界就像一座巨大的棺墓,所有人都被这无尽的纯粹淹没。
这时候我才悲哀的发现,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纯粹的人类。但如果所有的人类都死去了,那这个是世界大概也会变得很无聊。
我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一个可悲的死循环。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他随着风雪降临在那棵苍老的桃花树下。
他不知道,有个人在窗边望着他。
我猜测,他大概也是一个迷途的人吧。
有一天,他出现在我面前。
我有些意外,因为他说,“我因你而来。”
因我?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上帝显灵了,他真的给我送了一个天使。
他强大而神秘,他会认真的听我说话。
我想,他理解我,我喜欢他。
他和那些愚昧的人类都不一样。
所以我告诉他,一些血腥残忍的,至少那群傻瓜这么认为的想法。
他似乎有些诧然,又有些无奈。
他说,“你的未来并不会成为你口中所说的那样的人。”
“那我是什么样的?”
他想了很久,似乎不知道怎么形容。
“像你一样的人吗?我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我?我是什么样的?”他反问道。
“强大,神秘,温和,亲切,可以轻易的看破人心......”我说了一大堆的形容词,他笑了,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我看不透,但我喜欢这种感觉。
“你会成为你所期待的那样。”他紧接着他咕哝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只依稀听见,互相成就什么的。
他是开春走的,那一天,院里的老树开了第一枝桃花。
颜色很淡,但很漂亮,有点像他。
我说我一定会去找他的!我也绝对会找到的!我说话算数,从不食言!我绝对......会找到他的......
可是,我......到底还是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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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中略有遗憾,但过去的始终是过去了,傅良也不是纠结过去的人。
回程时,他望见那孤儿院里的一树桃花和遥遥招手的少年。他忽然想起了沈忱,那个拼了命追寻周君乙多年,到头来终究还是无果的人。
他来到他的世界,沈忱痴痴的坐在周君乙离开的地方。那棵树已经老得连树根都烂掉了,但沈忱却还坐在那,容颜未变。
不知道自他们离开后,这里过了多久。
“君!你回来——”
听到久违的脚步声,他惊喜的扭过头,但眼前的并不是那个想念多年的爱人,他失望的垂眸,又变了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记得我吗?我带你去见他。”
沈忱望了他许久才想起来,紧张又偏执,“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骗我的!他说过要回来和我团聚的!他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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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越了半年之久,但现实其实才过了半个小时。
沈忱的到来,并没有给周君乙带来多少惊喜。他抱着怀中激动哭泣的男人,有些为难的望了眼沈域。
沈忱是沈域的儿子,这一点他从未忘记,沈域也不会忘。
哪怕到了现实中,他们实则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其实回到沈域身边时,他就认真想过了。
他知道沈域的心思,也明白他是真心为他好。要是沈忱是旁人他大概会期望他回来,可惜……可惜沈忱是沈域的儿子。
这就注定了沈域绝对不会和沈忱发生关系,因为这有悖伦理。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能三人行,如果没办法三人行,那么这就是一段非常不牢固的,病态的关系。
想一想,之前沈域结婚后有了娃,他就被这段婚姻排斥在外了。就算后来沈域的妻子去世,独留一个沈忱。
那也一直都是他们两父子,然后再加上他。
但是现在他和沈忱发生了关系,那就意味着,他们这段关系中,被排斥的就变成了沈域。也就是他和沈忱,最后加上沈域。
他体会过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受,他一点也不想再来第二遍。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不牢靠的关系存在于他和沈域之间,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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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总归是有憾事的,好在他们都不是个执着于过去的人。
“再见。”沈域淡然的和他最后握了握手。
“再见。”
手中的温度退去,如记忆中那朵悄然腐朽的桃花,在岁月的吹拂下,终于退散。
雨过天晴,沈域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缓缓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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