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11）
[“蜘蛛侠拯救了我们。”]
学校公告栏上的海报里写着这么一句话。
彼得站在公告栏前，看了一会，然后心满意足地背着书包离开了。
正好内德走过来，笑嘻嘻地勾住彼得的肩膀问道：“现在整个学校都在讨论蜘蛛侠！你感觉怎么样？”
彼得这才露出一点得意地笑容来：“太爽了，内德，我从来没有被这样关注过。”
“哦，真的太爽了——我们应该告诉他们你就是蜘蛛侠吗？”内德问。
“哦，千万不要，蜘蛛侠是无名的。”
彼得摇摇头。
内德了然，而后拍了拍彼得的背，说道：“走吧，等会有一场西班牙语测试呢。”
“哦，不行，我还不能去上课。”
内德觉得不可思议，扭过头来说：“哥们，你以为缺席十项全能比赛就已经惹了很多麻烦了，你还不去上课？这会扣学分的！”
但彼得却焦急地说道：“不，不行，你先听我说——我已经弄清楚了，那个翅膀男正在专门去偷灾害控制部门的材料，然后用来制造高杀伤力的武器！”
“我必须抓到他。”
但是内德觉得这并不值得。
“可是那场西班牙语测试怎么办？兄弟，那可有整整五分呢。”
彼得摇头，说道：“可是如果我不抓到他，他会惹出很多麻烦，要是他把那些武器卖出去，又会造成多少起伤亡事件？我不能袖手旁观。”
但内德却只是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
“你是因为……想要借机加入复仇者联盟才这样的对吗？”
“我……”
“彼得，你，你不能这样，你还只是一个学生而已！”
“我已经不止是一个学生了！”
彼得听腻了那些说他还小还不能独当一面的话，他觉得自己明明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成为一个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人。
逆反心理让他不接受“安分”这么个状态。
他后退几步，刚想离开，却撞上了他们的年级主任。
“彼得，跟我来一趟。”
“……”
电视里穿着制服的男人搬了个椅子坐下。
一副要跟你长谈的架势。
[“好吧，朋友，你被留堂了。”]
美国队长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很多原因造成你的留堂——而留堂的意义不是为了控制你，是为了让你有一个足够冷静的空间，去好好想想你做错了什么事情，或者是想想，你想要去做的那件事情，是否是真的正确？”]
彼得坐在凳子上，看着电视有些不耐烦地转着笔。
[“你该如何弥补你犯下的错误？”]
[“朋友，你还年轻，犯错是难免的，重要的是你必须想办法怎样去把错误改正。”]
电视里的美国队长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想变得很酷，想要与众不同，想要向整个世界证明你的能力。”]
[“但是，请听听我这个被冷冻了六十五年多的老家伙的建议吧——”]
[“想要变酷的唯一方法，就是……呃，遵守好规矩。我们都知道什么是错的，什么是正确的……”]
彼得听不下去。
他站起身大步离开。
管理老师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在电脑上玩小蜜蜂游戏。
彼得逃学了。
这大概是人生中头一回。
他离开学校之前，跑到画室里去看了希德一眼。
希德坐在椅子上，在给别人当模特。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就离开了。
他回到家，正好梅不在。
于是他钻进房间里锁上门，换上战衣后坐下来问道：“凯伦，你在吗？”
“早上好啊，彼得，你的西班牙语测试怎么样了？”
“呃，凯伦，我想问的是，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之前我看到他们在桥下面卖武器给一个男的，他们的车牌号我大概还记得。”
那天他原本是想穿上蜘蛛侠战衣去派对上给自己撑场子，但没想到看见了远处的爆炸光波，于是追了上去。
在那里他看见了几个人在做着什么交易，而交易的物品正是那些有着大型杀伤力的高科技武器。
后来……
后来他阻止他们不成，被那个翅膀男丢进了湖里，如果不是斯塔克先生……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好的，你可以调查一下录像。”
“还有录像……哦好吧，那么就帮我看看之前在丽兹家开派对那一晚的录像。”
“只检测到一人的身份信息。”
“是谁？”
“购买武器者——安龙·戴维斯，今年33岁，有犯罪前科，住在皇后区。”
“那可真不错……我们去拜访他一下吧。”
“……”
安龙是个有着一头爆炸卷的黑人小哥。
他这一天正转着车钥匙，悠哉悠哉地往自己停在地下车库的车子走去。
就在他打开后备箱的时候，一个东西忽然粘住了他扶着后备箱的手，然后他发现，他的手被粘在上面拿不下来了。
“我……操？”
他抬起头。
那个蜘蛛男孩刚好走过来，故意用了一种变声器，凶巴巴地用低音问道：“安龙，我有件事要问你，你最好赶紧回答我！”
他记得这个蜘蛛家伙，那天晚上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的武器交易……
“好吧，你先冷静一下。”
安龙说道。
但彼得没有跟他多废话，喊道：“快点告诉我！”
“不是，哎，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什么？”彼得歪头，随即觉得这个动作不太严肃，于是立马又把头正了回来。
安龙说道：“我那天听到过你的声音，就像个小女孩一样……”
彼得立马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反驳道：“我不是女孩，我是男孩！啊，不是……不对，我是说——我是个男人！”
“我不在乎你你到底是个女孩还是……”
“我不是女孩！我是男人！嘿，快点告诉我那天跟你卖武器的那群人到底是谁？”
“砰——！”
安龙突然把后备箱用力关上。
吓到了彼得。
“你头一回干这事吧？”
安龙面无表情地问。
彼得沉默了片刻，对凯伦说道：“那什么，把声音关掉吧。”
“……”
安龙忍不住笑出了声。
彼得变回了自己的声音。
“兄弟，求你赶紧告诉我吧——他们，那个翅膀男出售的武器真的十分危险，不能让他们就这样逍遥法外！一个武器就能把德尔玛先生的三明治店切成两半……”
彼得说的德玛尔三明治店，就是那晚银行抢劫案中被劫匪手中的武器毁掉的商店。
“你知道德玛尔啊。”
安龙问。
彼得点点头，道：“对啊，那可是皇后区最好的三明治呢。”
“明明天堂街那家也不错。”
“哦，不行，那家的面包太多了。”
“……”
“不是！”彼得拍了拍脑袋，“不是！我们不应该这时候讨论这个问题！”
安龙沉默了一会。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当然知道那群人手上的东西会毁掉皇后区，我也不想他们继续呆在皇后区。”
“但我只知道，他们的头领，也就是你说的那个翅膀男，是个疯子，为了钱什么都干，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彼得闻言，有些无望地靠在车上。
安龙摸了摸下巴，说道：“不过我知道他今天会去哪儿。”
“真的吗？”
“我认识一伙人，他们正在和你说的那个翅膀男做一些交易——斯塔腾岛渡口，十一点。”
“好的，那就是还有两个小时了！”
彼得转身就走，留下一句：“你手上那个蜘蛛网过一会儿就溶解了不用担心。”
“哎，不是……我还要回去煮饭啊。”
安龙看着那个蜘蛛男孩走远，无语了。
-
“彼得逃课了？”
希德不敢相信。
内德也很无奈，摇了摇头说道：“他……他说他有些事情一定要去做。”
“他真的是疯了。”
希德掏出手机，给彼得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
“他难道不知道逃课三次以上是会留级的吗？”
“……”
[他去打击犯罪了。]系统说道。
“他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前途放在心上！”
[可能，对于他来说，获得托尼·斯塔克的认可，并成为复仇者联盟的一员要比读书上学要更好吧。]
“托尼真的不会带小孩。”
[这也不能怪他，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会这样子的。]
希德给梅打了电话，确定她也打不通彼得的电话后彻底恼火了。
他到教务处请了假，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
“我得把他抓回来。”
而这边，彼得已经锁定了驶出了渡口的大型轮船上，装载着杀伤武器的小车。
好死不死，这时候托尼打来电话。
“不，不要接，挂掉。”
彼得连忙说道。
然而托尼有着强行接通电话的第一权力。
“帕克先生，有时间跟我聊聊吗？”
而且还是视频通话——托尼摘掉墨镜，看向彼得，漫不经心地问道。
“呃——那个，我，我还在学校呢。”
“哦，是吗？”
完了。
彼得想到。
他还以为托尼已经知道了他的行动。
“你在华盛顿做的那件事不错——要知道，我老爸从来没有给过我很多帮助，他就是个，你懂的，老混球。”然而托尼这时候并不知道彼得是在干些什么。
“我现在要打破这个死循环……”
而彼得监视着的武器买家有了动静。
“斯塔克先生，我这里有点忙。”
“在我夸你的时候不要打断我好吗？”托尼强硬地说道：“总而言之，有一件好事情我想要告诉你。”
突然，响起一阵摩托引擎运作的声音。
“什么声音？”
托尼问道。
“哦，是，是，我在乐队训练呢。”
“那可太奇怪了，哈皮明明告诉我你今年根本就没有参加什么乐队……”
“啊！不好意思，我要挂了！”
“什么？”
[通话结束。]
托尼默默地看着黑屏了的手机，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挂我电话？”
托尼问道。
贾维斯和哈皮都不敢说话
“贾维斯，帮我去看他到底在哪里。”
“好的，先生。”
[他现在在斯塔腾岛渡口。]
希德叫了辆的士坐上去，烦躁地问：“去那里做什么？他想离开？”
[那群人在渡口的一艘轮船上进行武器交易。]
“……”
[哦，有个很糟糕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希德背着包匆匆往渡口上走，然后他看见了距离渡口不远处已经被分裂成两半的轮船。
[如你所见，彼得在和秃鹫战斗的过程中，秃鹫所带来的的大型杀伤力武器将轮船撕裂成了两半，而且据我分析，武器暴走的原因和彼得有很大原因。]
“什么原因？”
[他想把武器绑在墙上，但是不小心激活了装在武器上的能量源。]
“……”
希德感到有点头疼。
[他正在尝试以一己之力把轮船合起来。]
[然后我要告诉你一个更坏的消息。]
“？”
[托尼就在附近。]
希德一回头，就看见了从天空之上一瞬飞过的机甲。
他心跳很快，竟然忘记低下头去。
飞过去的机甲忽然停住，又飞了回来。
他停在希德面前。
强烈的熟悉感一下击晕了托尼的大脑。
可是他看着这张脸，却又异常的陌生——他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不是希德，可是他的直觉又在在搏动着，迷惑着他，告诉他，这个人是希德。
于是他听见自己问道：“你是谁？”
[已启动高度记忆模糊模式。]
“……”
希德沉默了一会。
他看见机甲落下来，面甲弹开，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你叫什么？”
托尼又问。
[随便回答他一个名字，快点。]
希德抿唇，微微侧过脸去，避开托尼的视线，回答道：“我叫……戴恩。”
“戴恩。”
托尼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咀嚼着这种刺痛的陌生感，最后抬起头，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对方的脸。
不是他？
是他？
“Sir，那边已经快撑不住了。”
贾维斯轻声提醒。
托尼这才大梦初醒般，垂下眼睑，甚至不敢再去多看这个“戴恩”一眼。
他离开了。
阳光落在机甲上。
流畅的金属结合面，红色的涂漆，以及胸口处泛着蓝光的反应堆。
慢慢地远去。
希德孤身一人站在岸边。
广阔的海延伸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海面起伏不停，细碎的波光荡漾着，像是记忆的纹路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最后仔仔细细地搜索着过去的每一个角落，留下残忍的痕迹。
希德讨厌回忆。
他的过去从未与美好沾过边。
但是如今他站在这里，只是微微一想，便能回忆起很多快乐的事情，让他突然发现这个星球好小，小到只是宇宙的千万亿分之一。
但是在这么渺小的星球上，储存了他一生中大半的快乐时光。
他知道，他将永远记得，军营里的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永远记得，禁闭室的小窗口外温柔闪烁的星星；永远记得，在那座灰色的罪恶城市里，沉默执着的黑影以及腐败的红玫瑰；永远记得，基地之外的那一片海；永远记得，摩天轮上看到的烟花秀。
但他知道他不会拥有这些快乐太久。
因为他知道，他将因为这满腔的仇恨而必死无疑。
-
已经是傍晚。
彼得坐在港口附近的一个灯塔上，沉默地看着海上救援队在进行最后的扫尾工作。
那个极度显眼的红金色机甲飞过来。
悬在半空中对彼得说道：“上一次你搞砸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不要管这件事，然你看看你在做什么？为了掩盖你的行踪，然后黑进了你的战衣系统——孩子，那玩意儿值百万美金。”
“大家都没事吧？”
彼得只是低着头问。
托尼微微抬起下巴，讽刺地说道：“你自己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
“都是我干的好事？”
彼得听到这句话，突然感到生气。
他站起身，看向托尼，说道：“那些人在外面到处卖那些武器，我一直都在尝试告诉你，但你就是不听！”
托尼看着这个孩子。
他默默听着彼得愤怒的，甚至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心里窝火。
“如果你肯听我的一句话，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彼得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呵，是，你们根本就都不在乎我的话，因为我只是个小孩子我什么都不懂！”
托尼突然将机甲解体，然后走出来，看着比他矮一点，明显还是很青涩的男孩。
“你以为是谁叫来的FBI？”
托尼指了指那艘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唯一一个相信你的人。”
彼得想起他在轮船上抓人的时候，忽然蹿出来的一群FBI。
“所有人都说我真的疯了，相信你这么一个还在叛逆期的小男孩——”
“我已经长大了。”彼得反驳。
“闭嘴！大人讲话你不要插嘴！”
托尼愤怒地大声吼道。
彼得被他吼得往后退了一步，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今天这里要是死了人怎么办？我告诉你，如果死了人，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而且这都是因为你！这是你的责任。”
托尼气得脖子都红了。
他一摆手，指了指彼得，说道：“那如果死的人是你呢？”
“那我就觉得，这是我的责任了。”
“……”
“我已经受够了这种良心上的谴责，死人，而且是因为我而死。”
托尼咬牙，彼得甚至有点怀疑托尼会在这里掉眼泪。
“先生……我，对不起……”
托尼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对不起是没有用的。”
托尼闭上眼摇头，他想起希德。
多少个深夜，他从梦中醒来，流着泪对着空气说，“对不起。”
对不起——为了希德，为了那些因为他而死去的人们，为了这个世界。
可是一句对不起，不会让希德从虚无之地中再次回到他的怀里，那些死去的人们也不会再次回到人世间。
对不起，是没有用的。
“可……可我只是，我只是想变得像你一样。”
彼得眼睛里有泪。
他无助地看着偏过头去不说话的托尼，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和你一样，成为一个能够帮助所有人的英雄。”
“我想成为你这样的英雄。”
“但我希望你能变得更好。”
托尼看向他，说道：“我希望你能够没有像我一样的那些烦恼，我希望你快乐。”
“……”
“所以，说这些没有用。”
托尼整理了一下他的西装外套。
“我要把你的装备收回来。”
“为什么……你——你要拿回去多久？”
“永远。”
“不……不要，求你了，先生，你不能这样，不要这样对我——”彼得皱起眉，他感觉到绝望，在托尼冷漠地表情下，感觉到无比的绝望。
“没有这套装备，那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对托尼说道。
“……”
托尼看着他。
曾经的曾经，他也在史蒂夫“除了装备，你还有什么”的质问下怀疑过他自己。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的疑问。
他是他自己。
“听着……”
托尼说道：“如果你没有这套装备，你就什么都不是了的话——”
“那你就不配拥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