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暴雨

易时回来这一天,整座城市在下暴雨。

瓢泼的雨像瀑布倾斜而下,如漫天飘荡的雨雾,遮住了所有的景物。

贺昭从会议室出来,听着同事讨论,说公司附近几条路都被雨水浸了,他往玻璃幕墙看去,果然是非常剧烈的大雨。风吹过来,千万条水鞭直接抽打在玻璃上。

他原本想去接机,但今天下午有个很重要的客户要见。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这么多情非得已。

他给易时发消息:到了吗?

易时过了半个小时都没回他,估计飞机延误了。

贺昭之后还有一个视频会议,等他忙完这一阵子,已经接近下班时间。

他摸出手机,易时两个小时之前回他消息了。

——到了

——很大雨

——晚点了一个小时

他立即给易时打电话,易时接了。

“你从机场回来了吗?机场是不是困了很多人?打得到车吗?”贺昭一连三问。

“你想来接我?”易时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似乎还在笑。

从贺昭的公司开车去机场得一个小时,加上下雨估计时间得更久。

贺昭看着玻璃外面毫不停歇的雨,微微皱眉,语气有一点儿抱怨,又有些犹豫:“你需要我现在去接你吗?得等好久。”

“不用,我在车上了。”易时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安慰他。

“什么车?”贺昭问。

“出租车。”易时说,“你下班了吗?”

“还有五分钟。”贺昭看了一眼电脑下方。

“把新公司的地址发我。”易时说。

他只知道贺昭新公司大致的位置,不清楚具体地址。

“你要来接我?”贺昭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明明是很日常的对话,明明易时不是第一次来接他下班,但就是觉得贴着手机的脸都热了。

马上就要见到易时了。

“嗯。”易时说,“发我。”

挂了电话,贺昭立即把定位发了过去。

坐他工位对面的是个女前辈,大家都叫她夏姐,夏姐笑得有几分暧昧:“女朋友啊?”

贺昭笑了笑:“对啊。”

贺昭无意义地刷着手机,手指有些焦躁地转着笔。

直到他接到易时的电话。

“我到了,在大堂。”

贺昭立即站起身,差点忘记关电脑,走开几步又走了回来,关了电脑,头也没回往外冲:“我先走了,夏姐。”

夏姐笑了一下:“拜拜。”

贺昭坐电梯下到一楼,刷了工卡走出闸口,一眼就看到了易时。

易时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身影仿佛还带着外面的水雾。

贺昭看着他,心里泛起酸涩的甜意。易时像是有所感应,侧身看了过来,看着贺昭走到他面前,对他笑,眼睛晶莹剔透,明亮泛着湿意。

大厦的一楼大堂人来人往,易时的手指动了一下,但没摸上他的脸,拉着行李:“开车了吗?”

贺昭点了点头,领着他穿过大堂,走到侧面的电梯,降落到负二层的停车场。

“车钥匙呢?”找到贺昭的车,易时问他。

贺昭这才后知后觉地掏出车钥匙给他,易时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自觉地坐进了驾驶室。

贺昭慢吞吞地坐到副驾座,易时看了他一眼,倾身替他系安全带。

“好大雨。”贺昭终于说话了。

“咔哒”安全带扣上了,易时的吻也落在了他的唇上。

贺昭想回应他,又被安全带勒着,他摸索着摸到了安全带的搭扣,刚要按下去,易时按住了他的手,贴着他的嘴角低声地说:“行了,先回去。”

他坐直身体,也系上了安全带。

贺昭舔了一下嘴唇,问他:“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易时盯着前面,转着方向盘,把车驶出了停车场。

贺昭哪有什么想吃的,他只是问一问。

雨仍然很大,雨刮器拼命地反复摇摆,但挡风玻璃像是被雨泼下,蒙着一层层水,不清晰。

两人没说话,一直到车驶过湿淋淋的街道,贺昭忽然说:“我想喝奶茶。”

暴雨小了一些,但一直淅淅沥沥。下雨路滑,路况不好,天色也暗了,易时车开得很慢,他漫不经心扫过街道两旁连着的奶茶店:“哪家?”

贺昭已经很久没喝过奶茶了,随意地指了一家有人在买的奶茶店:“那一家。”

谁会在这样下雨的天气突然说要喝奶茶?

但易时什么也没说,他打了方向灯,找了个地方靠边停车。

他们没有伞,易时毫不犹豫地拿着手机下了车。贺昭看着他冒着雨,疾步走进了奶茶店。没多久,走了出来,上了车。

奶茶套着塑料袋,袋子外面全是雨滴,易时额前的头发都湿了。

贺昭接过奶茶,插上了吸管。

易时重新开车,没看他,但出声问:“怎么不喝?”

贺昭喝了一口,很甜,甜得他胃里泛酸。

他其实也没这么喜欢喝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好甜。”他轻声说。

“不好喝?”易时问。

“太甜了。”他说。

“不喜欢就别喝了,”易时说,“刚刚怎么不让我买柠檬茶?”

奶茶店旁边就是柠檬茶店,贺昭喜欢喝柠檬茶,尤其是夏天。

“我不知道这么甜。”贺昭握着奶茶。

开了又十几分钟的车,贺昭的家到了。

易时拿出行李箱,锁了车。

这辆车其实是易时买的,一直都是贺昭在开,虽然没有明说,其实算是易时送给他的礼物。

理由都没找的礼物。

不到二十万的车开了好几年了,况且贺昭现在也不是大学生了。

易时推着行李箱,跟着贺昭从车库进了电梯,没有什么情绪地问:“有喜欢的车吗?”

“发财了?”贺昭问。

“嗯,有奖金。”易时说。

电梯上到一楼,进来了好几个人,他们没有再说话。贺昭往里让了让,旁边就是易时的大行李箱,上面有雨滴,还贴着航空公司的托运标签,贺昭伸手把它撕了下来。

进了家门,一关上门,贺昭转身就抱住了易时,易时松开行李箱,也抱住了他。

易时外套上带着明显湿意,贺昭摸了一下:“湿的。”

易时问他:“怪谁?”

是谁让人冒着雨去买奶茶?

但还是松开他,脱下了外套,顺手挂在了行李箱的拉杆上。

贺昭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这个吻进行了多久,贺昭也不知道,大概有十分钟,或许一个小时,又或许有十年。

总之等两人分开,贺昭有些缺氧地喘着气,嘴唇微微红肿,眼睛也发红,留下了一点晶莹的泪水。

易时轻轻亲他的眼睛:“哭什么?”

“想洗澡。”贺昭答非所问。

“一起?”易时问。

贺昭点了点头。

两人居然真的什么都没做,中规中矩地洗了个热水澡。

贺昭没拿衣服进来,穿上了易时的睡衣,脸颊被蒸得有一点儿红:“我明天请假了。”

明天是周五,易时下周一才去实验室报道。

“为什么请假?”易时问。

“男朋友回来了,无心上班啊。”贺昭说。

易时没衣服穿,贺昭直接打开浴室门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拿了一套新的睡衣。

“什么时候买的?”易时接了过去。

“前几天。”贺昭说。

其实买了两套一样的,他和易时正好一人一套,但是他更想穿易时的睡衣。

贺昭叫了一家西餐厅的外卖,特地把送来的食物装在盘子里摆盘,还在餐桌中央点了蜡烛:“我妈他们都说我好几次了,说我对你不好,你每次回来还让你做饭。您看看,这待遇还满意吗?”

易时在他对面坐下,看着摆了一桌的盘子:“吃完谁洗盘?”

贺昭顿了一下,用商量的语气:“一起?”

易时面无表情看他,他又改口:“算了,那我洗吧。”

但吃完饭,还是易时洗的盘子。

贺昭摸着自己的肚子,懒洋洋地不愿意起身:“要不把这些盘子放在洗手池,明天再洗吧?”

卫生习惯良好的易博士根本忍受不了这样的行为,起身推了一下他额头,开始收拾脏盘子。

洗完盘子,把两人换下的脏衣服也丢进洗衣机一并洗了。

时间还很早,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科幻恐怖片。

贺昭一边看那些骇人的画面,一边抓着易时的手玩。

男女主被丧尸追着追着,躲进了建筑里,画面一转两人不知道怎么滚到了床上,

这部电影是林茂修给他介绍的,说绝对刺激。

贺昭没想到还有包括这一层,他笑了一下,偏头看向易时,易时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低头吻他。

贺昭的双人沙发太小太窄,易时把他抱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顶灯照得贺昭头晕目眩,他闭上眼睛在黑暗里攀着易时的脖子,亲昵地吻他。

易时抱着贺昭,任由贺昭翻身把他压在了柔软的床上,依赖地趴在他怀里。

“我好想你。”贺昭在易时脖颈处留下了一个牙印,极小声地说。

像是委屈的呜咽。

易时把他又翻了过去,从背后用力抱住他。

窗外还在下雨,似乎整座城市颠簸在倾覆的海洋里,暴烈的风雨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肆意地拍打着一切,昏昏沉沉,潮湿浓郁,吞没一切。所有的生命在这狂潮里深陷,冲击,战栗,死而复生。

重新洗了澡,贺昭柔软的发顶蹭在易时脖子上,闭着眼睛闻他的味道:“幸好我明天请假了。”

易时拨了拨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你太凶了,我都说我不行……唔”

易时用吻堵住了他的话。

其实贺昭也就是说说,他喜欢看冷淡英俊的恋人因为他染上不一样的绮丽。易时是温柔的,但贺昭能察觉到他温柔下面是更深更重的压抑,他顺着本能把温柔撕开了口子。

“我喜欢你这样。”贺昭又说。

“还说?”易时低声说他。

就是因为贺昭一直不停地用语言用动作纵容他默许他,他才会不小心失控。

“你能不能就用这样的声音叫我‘宝贝’?”贺昭不放过他。

易时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低低地说:“晚安,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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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漏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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