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

恩人

仅过了一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一番慷慨陈词后,满怀激情地宣布“校长杯”篮球赛正式拉开序幕。

比起当场欢呼的C班,AB班对这件事则冷淡许多。

贺昭十分确定,整个3班最激动的人是老周。

贺昭就排在队伍最后面,清清楚楚看见校长宣布这件事时,在附近徘徊的老周脸上缓缓泛起了一丝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

众所周知,老周是篮球迷。

就连手机壳都是某篮球明星的照片。

贺昭在心底做了个预判,老周肯定升旗仪式一结束马上就找何崇山,兴许连回教室都等不及了。

谁知,升旗仪式刚结束,老周却背着手截住了他:“贺昭啊跟新同学相处得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一星期也没怎么说过太多话,好像熟了一点又好像没有。

贺昭斟酌了下用词,做了个总结:“还行吧。”

老周满脸慈爱:“老师知道你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如果新同学生活上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你要多照顾照顾他,你解决不了的就告诉我,让老师来解决。”

贺昭露出招牌乖乖好学生的笑容:“知道啦小明老师。”

老周又问:“那他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他会不会打篮球啊?”

贺昭摇摇头:“没有。”

老周:“哦这样啊,那你去问一下,然后记得来办公室跟我做个汇报。”

贺昭:“???”

为什么是他问?

没等他想出婉拒的话,老周已慢悠悠地游荡开了,看这方向是直奔前面的何崇山而去了。

回到教室,贺昭刚坐下,何崇山几步滑了过来:“昭哥,你同桌会不会打篮球啊?”

贺昭:“我怎么知道。”

为什么都问他?他看起来和易时很熟吗?

何崇山:“那你问一下?”

贺昭:“你干嘛不问?”

何崇山说:“拜托拜托,我脸皮薄怕生。”

贺昭:“卧草?”

就何崇山这自来熟的劲儿,贺昭认识的人中只有张江洋能与之媲美,他如何说得出“脸皮薄怕生”这五个字。

何崇山对他抛了个媚眼,又几步滑走了。

明明穿着普通的运动鞋,灵活得跟脚下蹬着溜冰鞋一样。

左侧响起些微声响,有人坐下了,贺昭一看,果然是易时回来了,怪不得何崇山跟见鬼一样跑得那么快。

何崇山在不远处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他身边几个人也跟着好奇地探头望了过来。

其实贺昭多多少少也明白他们的想法,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总是特别敏感,自我意识蓬勃又在乎别人的看法,简而言之特别好面子。易时刚加入这个班级,对于班上的人来说很陌生,陌生得还算不上这班上的一员。他个性又冷,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班上不乏有人对他好奇,但好奇是一回事,会不会放下面子主动亲近又是另一回事。

一瞬间,贺昭觉得自己似乎也明白了老周的良苦用心,老周故意让他去问估计是看出易时不太合群,希望他和易时能多点交流沟通吧。

至于何崇山,铁定是怕主动搭话尴尬抹不开面子,贺昭也没想到他这么糙的人也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贺昭心想,这有什么问不出口的,嘴一张不就问出来了吗?

他转过头,易时正在看书,定睛看清侧边竖条上的小字,居然是《文言文教材全解》。

贺昭注意到易时专心致志看的这一篇是高一时候学的课文,是最简单的一篇。他不知道美国高中生都在学什么,数学化学英语这些科目应该也会学,但是语文嘛尤其是文言文肯定没有,也不知道易时会不会学得很艰难,或许他可以帮帮他?

下一秒,易时侧过头,撞上了他的视线。

易时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没有什么情绪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贺昭却顿时有一种偷窥被抓的微妙感觉。

僵持了几秒,贺昭正要开口“老周让我问你会不会打篮球”。

话语萦绕在舌尖,就势决堤而出,易时低下了头。

贺昭:“……”

他对着何崇山做了个无奈摊手的动作,何崇山回了他一个拜托合十的动作。

贺昭咬了咬牙,果断地开了口:“你……”

易时闻声看向他,见他卡住了没说下去,问了句:“有事?”

听听这什么语气?就不能说“同学有事吗”,哪怕只多个“吗”都显得亲切一些啊。

贺昭憋了半天,盯着他胸前的空白说:“升旗仪式你不戴校卡会扣分。”

听听我这说的又是什么话??什么扣不扣分的,他一看就是校卡还没办好啊。

易时点了点头:“知道了。”

贺昭在心里叹了口气,抽出了语文课本,打开到最新的一篇课文。

盯着课文做了长达三分钟的心理建设,他暗暗吸了一口气,不死心地再度转过头,易时正在看他。

贺昭顿时觉得自己扳回一城,精神抖擞地问:“有事?”

易时合上了《文言文教材全解》,淡淡提醒:“下一节是英语课。”

哦。

哦!

贺昭收起了语文课本,又抽出了英语课本。

他有些灰心地想,怎么就这么难呢?他虽然算不上人见人爱,好歹上幼儿园的时候班上就好几个同学都抢着要跟他做朋友啊。

忽然,两只曲起的手指轻轻叩了叩他的桌面。

贺昭疑惑地转过头。

易时静静看了他两秒,主动开口:“你想问我什么?”

???

天是要塌下来了吗?还是上帝施恩打算给他开一扇窗?他的冰山同桌竟然主动找他搭话了。

易时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带着激昂的热情从后门进来了:“Goodmorningeverybody!”

然后就站在了贺昭的旁边。

贺昭仿佛看见上帝又把这扇窗缓缓关上了。

周一的早晨,一个星期的开端,贺昭莫名其妙在同一人身上连续受挫,于是放任自己一蹶不振地沉浸游戏世界里,是的,游戏世界。英语是他擅长的科目,物理是他最不擅长的科目,这两门课他一般都不认真听课,一个是不用听,一个是听不懂,凑在一起正好给了他一个忘记痛苦专心致志地玩消消乐的上午。

而易时也没再主动找他说话。

贺昭有些郁闷,但比贺昭还郁郁寡欢的是罗浩。

罗浩的妈妈被罗浩开学考试下滑一名的成绩刺激到了,放弃了午托,不知从哪找了个据说很厉害的私教,让罗浩从这周一开始每天中午去老师家吃饭以及上课。

中午放学,贺昭觉得罗浩踏出教室的背影都沉重了许多,仿佛背上压了一个“山”字。

妈没要求爸很忙的贺昭慢悠悠地晃出教室,目光从应该是老师拖堂迟了几分钟飞奔向饭堂的莘莘学子身上扫过,没漏过他们脸上坚毅而顽强拼搏的神情,心中顿时闪过今天早上校长演讲中的话——“高考就是无硝烟的战场”,默默在心中补了句“饭堂也是无硝烟的战场”。

走了好一会儿,贺昭发现易时居然走在他身后大约一米的地方。

贺昭不动声色地一路关注,发现易时竟然就这样跟着他走过校道,跟着他走出校门,跟着他拐进左边的街。

他要干嘛?他想去哪?他为什么跟在后面?

贺昭脑袋上划过一串问号。

他很想开口问,但是易时分明摆着一副谁都别跟我说话的自闭臭脸。

这吸血鬼难道还想故技重施吓本少年?

不至于这么无聊吧。

突然,贺昭脚下一顿。

易时该不会是一直惦记着上午没说完的话吧?毕竟他都主动开口问他了。

虽然吧易时这个人看起来冷冷的,会不会就跟何崇山一样,看起来糙其实内心也有细腻柔软的地方。

想想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突然转学过来,环境生活变化那么大,四周那么陌生,也没什么朋友。加上他性格又闷,就连没有数学卷子也不吭声,既不跟老师说也不出声,还得等别人发现。

所以易时一路跟着他,是等着他主动发问啊?

不会吧不会吧,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别扭的人吗?

算了,问一问吧,就说“易时,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眼看他妈妈的“甜蜜时光甜品店”就在前方两米,贺昭停下脚步,正要回头,却发现易时趁他思绪乱飘的时候走到了他前面,正推开“甜蜜时光”的门,走了进去。

贺昭一脑子的想法顿时被击碎。

原来不是跟着他,而是易时也要去甜蜜时光。

得。

很好。

他妈妈的店这么受欢迎,连新同学都慕名而来,他当然很开心。

林佩玲似乎就站在门边,轻轻柔柔的嗓音飘了出来:“你终于来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不来。”

贺昭脑袋上一连串的问号又冒了出来。

看样子是在跟易时说话???

什么情况???

林佩玲透过玻璃门看见了贺昭:“诶,小昭,傻站着干嘛?快进来呀。”

易时回头看他,保持着推开门的动作。

贺昭两步跑了进去,易时松手关上了门。

贺昭好奇地问:“妈,你们认识啊?”

林佩玲轻笑了一声:“是呀,怎么,你们也认识啊?”

贺昭本来想说新同学,想了想,新同学旧同学不都是同学,便改口说:“我同学,你们怎么认识的?”

中午是店里的小高峰,不少同学在收银台前排队,显得有些拥挤,林佩玲说:“先上楼吃饭,边吃边说,你这同学可是妈妈的恩人呢。”

恩人???

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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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漏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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