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日记
1985年5月6日天气晴
我已经写了很多天的日记了,还遇到了很多不会写的单词,为了能够早点写出精彩、优美又生动的日记,让我自己的记忆中能多一些有趣的事情,我开始抄字典。
写日记是安娜姨妈教我的,自从她知道我能记得自己写过的东西以后,她就一直致力于让我把浇花这样的小事情都记下来,就怕我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连浇花这种事情都不会做。
我要照顾的花是一盆仙人掌。
应该是这个名字。
这段时间正好是仙人掌开花的时候,所以安娜姨妈让我小心照顾,因为现在它是一位娇弱的孕妇。
孕妇大概就是要开花结果的意思吧。字典里解释我还看不懂,也许等我把字典抄完了,就懂了。
我有点嫌弃它丑,还长了那么多刺,不过拉斯维加斯这里的气温并不适合养太娇弱的花。
仙人掌显然是孕妇里最好伺候的一位。
我能多花点时间去抄字典,而不是照顾孕妇吗?
我这样问过安娜姨妈,不过她微笑着拒绝了。
上午除了抄字典,听小故事,我还和安娜一起到前庭院玩了一会儿皮球,并且坐在草地上晒了一会儿太阳。
今天的阳光并不烈,就是玩球玩的有点出汗。
可是我喜欢这个活动,看来我是个运动型的阳光大男孩儿。
也许未来我可以考虑去打打篮球。
安娜特别喜欢看这种十个人抢一个球的电视节目,她曾经说过,自己是“子弹队”永远的忠实粉丝,即使子弹已经不存在了。
我并不懂子弹队是什么,不过我知道她喜欢篮球就可以了。
(注:子弹队是巴尔的摩曾经的篮球队,已解散)
我们家附近几乎都是独栋庭院型的二层小楼,这个社区的房子是房地产开发商统一建的,式样长得差不多。
不过每一家的花园都不一样,房子外装也彼此不同,所以并不会有进了社区找不到自己家的感觉。
我对栅栏外的世界挺好奇的,特别是斜对面那一家前庭院里种的红色的玫瑰花。
比我家的孕妇漂亮多了。
我甚至能隐隐约约闻到她的香味。
有点像我母亲每天都要喷的那种香水,只是更纯粹单一了一点。
我真的对她挺好奇的。
有机会要去看一看。
中午吃过饭,我们睡了一会儿午觉。
很奇怪,我白天睡觉的时候,是不会丢失记忆的。
安娜说也许我在晚上失去记忆,是因为中了月亮女神的魔法,白天太阳出来了,月亮的魔法就会失效,所以我不会丢失记忆。
虽然我不知道月亮女神是谁,但是我决定开始讨厌她。
上帝不知道能不能管管她,让她收回这种魔法。
下午太阳不怎么烈的时候,我和安娜出门了一次,没有走远,就是到社区外的一家超市里买了点晚餐要用的材料。
唔唔,超市是个神奇的地方,里面什么都有。
安娜在超市里还送了我一份惊喜,不过我并不打算把这份惊喜记下来,这样下回我去超市的时候,说不定惊喜会一直持续下去。
未来的我,你好不好奇惊喜是什么呢?
唉,今天写了这么多废话,是因为我心情有点不好。
安娜姨妈过段时间可能要出去工作了,虽然我父母并不介意付她工资,算作是全职陪护家庭医生的报酬,但是安娜姨妈显然并不想姐妹之间牵扯上太多的金钱关系。
所以她委婉的拒绝了。
她在一家私立医院找了份工作。
唯一令我欣慰的是,她放心不下我,决定暂时还是继续住在这里。
我觉得她不是单纯放心不下我,我是个乖孩子,并不会惹麻烦。
她真正放心不下的,还有她的妹妹,我的母亲。
一个完全没有做好做母亲准备的社交爱好达人。
我的母亲名为露西娅·路易莎·奥尔德里奇,嫁人后改了夫姓,是一位银行客户经理。
银行客户经理并不是一个适合女性的职业,特别是在号称罪恶之都的拉斯维加斯。但是她与生俱来的社交能力,让她十分喜欢这份工作,并且在这个岗位上游刃有余,做得很愉快。
安娜姨妈曾经在电话里和外婆讨论过母亲的职业,外婆并不喜欢小女儿的工作。因为这份工作需要参加太多的酒宴舞会,有的体面,有的不体面。
而一个女人应该矜持并且多顾家。
安娜姨妈对这些表示不做评价,她虽然不认同母亲的生活方式,但好像也不是很赞同外婆的说法。
当然,安娜姨妈担心的肯定不是这些问题,她只是觉得我父母对我实在是不上心,花费在照顾我这件事上的时间太少,而我也天生不是很黏人的小孩,所以她对我们彼此的亲子关系表示很忧虑。
若是最后我们一家三口彼此的关系真的演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她怕将来妹妹会后悔伤心。
到时候,破碎的就是一个家庭。
我觉得她是想多了。
这是安娜姨妈的优点,也是缺点,用我母亲的话说,就是太过多愁善感,情感软弱。
虽然不开心安娜姨妈要出去工作,但是我也暗自庆幸,还好她没有搬出去住,不然我和她见面的机会恐怕就很少了。
大人们为了那个名为工作的东西,总是过的太忙。
还有,诺曼的社交网络名单里,出现了第四个人。
就是我们家的帮佣,名字叫做艾丽莎·洛佩斯。
她是个古巴人,很年轻,来拉斯维加斯之前没去过村子以外的地方。
她的英语说得一点都不好,为了更好的学习,总是一边干活一边碎碎念,因为这个原因,我当初学说话才那么方便。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大人们说的语言叫做英语。
艾丽莎虽然暂时英语学得不怎么样,但其实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不然我那个精明的母亲也不会雇佣她。
她不仅烧的一手好菜,做事手脚勤快,还非常会察言观色。
艾丽莎其实才是第一个摸清楚了如何让我记住别人规律的那个人。
安娜姨妈是误打误撞,我父母则是照着重做一遍,而艾丽莎则是碎碎念着“微笑”和“全真名”两个条件,完完整整的向我自我介绍了一遍。而且,她说全真名的时候,用的是古巴语。
我听不懂古巴语,却真的记住了她。
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隐藏条件,她却找到了。
我要在日记里再感叹一句,她真的是个聪明的姑娘。
所以白天的时候安娜姨妈不在,她来照顾我,我也是能接受的。
今天除了安娜姨妈要出去工作的噩耗,我还有一个令人不开心的消息要记下来。
我刚跑去姨妈的卧室问她了,能不能这种不开心的事情不要记下来,她让我自己做决定。
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记下来吧。
毕竟,这件事大概是无法避免的。与其明天突然接受噩耗,悲伤两次,不如记下来免得明天措手不及。
安娜姨妈笑话我要记下这件事的理由,还说悲伤两次真的是一个有趣的想法。
我决定今天都不和她说话了。
同一件事怎么就不能悲伤两次了。
尽管今天的悲伤明天我就会忘记,但是并不代表这次悲伤不存在,我是确确实实悲伤过的,而如果不记下来,明天听到这个消息,我一定还会再悲伤一次。
所以算两次并没有错。
是的,明天我要去考试了。
一家私立学校,哪怕只是幼学班,想要进去也是要考试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考试是什么,我查过字典了。
另外,我终于知道我今年几岁了。
本来我并没有介意这个小问题,不过艾丽莎听到我问为什么要去上学的时候,发现我不记得自己的出生日期,顿时大惊失色。
在古巴,出生日期是很重要的东西,每个人都必须要牢牢记住。
我,诺曼·奥尔德里奇,出生1981年7月7日,今年刚好4岁,嗯,还差两个月。
今天的事情写的差不多了,很晚了,要睡觉。
希望明天的考试不会太难,最重要的,别出到我从来都不记得的东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