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树倒了 猴散了 城里多了一个异人
两世为人,秦慕的心智本应更加成熟,面对着生死之事应该泰然处之,但这一世,秦家给了他太多,虽然不知道究竟在自己进入家族禁地之后发生了什么,但秦慕心里清楚,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自己,若不是侥幸留在了家族禁地,若没有曾祖的提醒,恐怕,也早就跟随那些被雨水冲刷掉的血迹流进了肮脏的水沟里面,或许还会穿越?但至少,他现在没死,他就要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没有人会在雨中逛街,或许前世会有情侣喜欢玩情调,撑着雨伞行走于雨中,搞些浪漫兮兮的雨中激吻,但这个世界上应该也没有这种。
顶天了,就是士子撑着伞在雨中狂嚎破诗,那是痴劲儿,童叟们在淋着雨嬉嬉闹闹,那是疯劲儿,而浑身穿着黑衣,目光默然在雨中行走的秦慕,既不痴,也不疯,就像是一尊黑火的恶魔,不知引来了多少避雨的人们惊奇目光。
冰冷的雨打湿了秦慕的布衣,也吞没了那些有些脏的泥点,他离开了秦家大院,一个人沉默而孤独在雨中行走着,走过摩天城的大街小巷,任由雨水打湿了他乌黑亮丽的头发,也打湿了那蒙着千万年风霜的内心。
秦慕站在雨中,闭目凝神,过了片刻,他缓缓睁眼,双眼之光像是在古井中投入了火把,虽然并不明耀,却足以点燃一切!
他拨了拨头发,缓慢而用力地活动面部肌肉,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那张一直以来温柔示人的脸此刻坚硬如冰川,而瞳孔深处飘忽的金色微光就像是鬼火。没有人会愿意和此刻的他对视,如矛枪般的狞厉之气无声地四散,看他的眼睛,就像眉间顶了一把没扣保险的枪,像是在脖子上顶着一把暗哑无光的匕首。
他沉默地走着,决然地走着,孤独地走着,雨还在下,秦慕的长发像是一条条疯长的黑色水草,杂乱地披着,雨,一直落下来,巷中行人里的几把伞像几株可怜的花儿一样开放着,大多已经早早回家。秦慕没有打伞,只是抬手在脸上一抹,用衣服挡住那有些显眼的光头,低头在雨里走着。
暮色昏沉,春雨细绵,行人匆匆,大家惊奇了一阵之后,也就没有人继续注意到他了。摩天城东,淡泊湖附近的街道,这个地方在往年那是非常繁华,商肆云集,出名的酒楼与青楼已经提前挂起了灯笼,在初春阴雨时节,映着雨丝很是好看。哪怕落着雨,街上依然热闹,到处都是行人,各种靴子踩踏着青石间的积水,发出啪啪的声音。
依理讲,今年的此处,应该也是商贾云集,一片繁忙,民生安乐才是。
只是如今的摩天城却显得有些破落,并不是景物如何黯淡,宅屋如何老旧,圣上略微失宠,只是街上行走的行人面色沉闷,浑无生气,街边呦喝的摊贩们也打不起精神来,那些新鲜的水果都像是放凉了,搁蔫了,无人问津,在大雨天里迷茫着,和秦慕对视着。
就连城外的码头上,也不怎么热闹,沿着这靠近摩天城的河道上下来回的船舶,大部分选择了去下游的码头停泊,而舍弃了此处,码头上只是零落停了几艘船,风雨飘零,看上去都废弃了许久。
之所以摩天城会变成今日这等模样,主要是因为今年的阴雨天气太多,老天爷像是要惩罚人类一般失心疯般下着雨,大江发了洪水,冲垮了上游的堤坝,黄浪直灌原野,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冲坏了多少房屋。
幸亏灾后天气冷的快,没有发生大的疫情,春寒料峭,这春寒,还算是给了人类几分面子,但是这般伤筋动骨的折腾,也让整个摩天城都显得死气沉沉起来。
另外就是这处地界的知州,他乃是当年的天子门生,却没有沾上圣天子的半点福份,整日就只知道在州城里做威做福,到处搜刮钱财,巴结上峰,欺压商贾百姓,莫说修葺河道,去请河工来治理水患,就连一般的治安都维持不了,只知苛捐杂税收着,美女丫鬟胡乱养着。
而且一直相传,这位知州大人与河对面丛山之中的山贼有些瓜葛,联合山贼经常欺压百姓。如此一州之牧,自然民生凋零,商旅潜行,正经商人躲还来不及。谁还敢留城中做生意,要不是有秦家这棵大树撑着,这树上的猕猴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只是如今,这大树倒了,树上的猴子们虽未散去,但基本上也处于无家可归的游离状态,一个二个地翘首盼着,看旁边有没有新的小树苗可供栖身。
秦慕有些恼火,看着这些无精打采地生意人,悻悻地想着,小爷的家都没了还得好好活着等着报仇,你们这群家伙,有手有脚,不奋力赚钱,在这里怨天尤人无精打采的,真是没点上进心。
秦慕一边低着头走着,面前忽然路过了一处大宅,那宅子占地极阔,飞檐走凤,门涂朱漆,墙隐竹间,门口两棵松树恐怕有百年寿命,整个大院生生占了半条街的地方,竟是比秦家这个大族的宅院还要嚣张一些。
而今日这处大宅也如远方那座青楼一般,挂着红通通的灯笼,显得一片喜气洋洋,门上贴着白须飘飘的神仙画像,看模样,应该是有哪位大人物正在做寿。与这份欢愉气氛极不协调的,是守在大宅门口的那些兵士,那些兵士面色黝黑,眉毛像是用墨笔反复涂抹一般,浓眉大眼,凶神恶煞。这些兵士目不斜视,一脸肃然,警惕地注视着宅前经过的行人们。
秦慕冷笑着,这个知州,寿宴倒是做的挺气派,但是那些被暴雨淋湿的商家们,谁来管?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虽说秦慕还不是个冻死骨,但是他已经很多天没吃东西了,饥肠辘辘,只是,他不饿,只是很疲惫,莫名的疲惫,他咬了咬舌尖,继续朝前面走着,寿宴,希望明年,您还能有福分继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