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喋血飞天 (3)
他想到这里,脑海里又浮现她的纯净的笑容,仿佛又听见她的琴声。
孤山寒寺夜来风,
回望故里,
满眼风尘。
寂寞江南明月在,
月圆相思,
何时相逢?
遥闻花落香如故,
盟约无期,
天涯无程。
雁声落地霜白头,
千里追寻,
客途秋恨。
他不懂音律歌赋,但这首词他却牢牢记在心中,刻骨铭心,轻轻地念叨着,像是她在耳旁呢喃如燕。他无力地把头搭在墙上,忽然听见外面有踏雪的声音,他警觉地起身轻声问道,“谁,谁在外面。”
接着又敲门的声音,“是我,没打扰你睡觉吧。”
他打开了门,原来是香儿姑娘。只见她身披棉斗篷,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裹。他赶紧把香儿让进来,不知所措的说,“这么冷的天,姑娘还没睡啊?”
香儿笑道,“我已经睡了一觉了。看见这屋里有人影晃动,我就过来看看。”
屋里除了火炉里发出炙热的光来,漆黑的让人有些尴尬。他两忙从火炉里点着一盏油灯,屋里亮堂许多。香儿绯红的笑容,使他不敢对视,心里却凄苦一片,如果眼前站的是她就好了。
香儿看着呼呼大睡的大春和小秋,无奈地摇摇头说,“唉,这两个死猪,若是被人扔到雪地里,怎么被冻死的都知道怎么回事。大哥,我看你衣服单薄,给你赶制了一件棉衣,布料旧了一点,却还能暖和身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穿上试试,看看合身不?”
他看见香儿展开一件布衣棉袍,布料是藏青色,衣领处绣着一支鲜红的腊梅,他看的一时呆了。
香儿笑道,“我做衣服有个习惯,就是在衣领上绣个梅花,我原来的名字就叫梅香,香儿,香儿的都被人叫习惯了。”香儿示意他穿上,他眼睛有些湿润了,却无法拒绝香儿眼神中的好意,他脱掉身上破旧的外衣,穿上厚实的棉袍,顿时感觉浑身暖洋洋的。他又把那外衣套在上面。
“大哥,穿的还挺合身的,总算我的眼光没看错尺寸。”香儿为自己的手艺啧啧称赞。
他有些哽咽地说,“其实我没有你大,你别老叫我大哥,我叫……你就叫我秋生吧,我就叫你香儿姐。我本来……本想没命了,你菩萨心肠,又让我活过来了,还对我这么好,我……”他本来想说他自己命放任自流,自生自灭。但面对这样真诚,热心的姑娘,如何说出轻生的话来。
香儿见他吞吞吐吐,秋生想来也不是他的真实姓名,但她不想过多追究。“好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如果你觉得这里好的话,你就留下来,帮帮他们干干活。等老爷回来,你去留何处再做决定。”
他脱口而出,“你为什么如此信任我,你不怕我是坏人。”
香儿笑道,“我从你眼睛看出来你不是坏人,你的眼里充满了忧伤,你肯定有一段不平凡的经历。我没见过那个坏人有那么多愁善感。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你这么年轻就自暴自弃,着实可惜。”
香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她是不是素素的化身,那么善解人意地照顾我,他恍惚地冒出一句话,“素素,你别走,我在这里。”
香儿一怔,回头张望了一下,身后房门紧闭,并无人影。“你怎么了,秋生兄弟,素素是谁啊?”
他回过神来,转过脸淡淡的说,“没,没什么事。我有点失态。”
香儿微微一笑,心想,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天下的感情就不尽善尽美,有始有终。唉,真是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天快亮了,我还要去忙活了。”
秋生就是秋恨水,(秋恨水在《情网剑影录》有一段奇情经历,读者可以去查阅。)几个月之前,在黑风林的山峰上,他目睹了他爱恨交加的父亲死去,他也心如死灰,悄然离去,浑浑噩噩的一路北上。此时,这样的境遇,犹如当初他遇见素素一样,使他的心重新燃起对未来的渴望。
如果他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到了天堂他也无颜面对素素,他的灵魂也不得安宁。既然上天不让他的命运在灰暗的记忆里无所适从,那么他就要坚强的生活下去,哪怕是为了这一件暖身又暖心的棉袍。
大春和小秋昏头涨脑地醒来,口腔干涩,看见炕桌上有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两人互相推搡地胡乱地抢着喝了几口,才把五脏六腑中的酒气化解的畅通无阻。他俩推开房门,都“哎呀”惊叫起来。
“是谁啊?把院子的雪都扫起来了,吆,还有大院,马厮里的雪也清理了,真是奇怪?”小秋搔着头,不想到是谁帮他们干的。
大春东张张,西望望,满不在乎地说,“你看看脸房顶上的雪都扫干净了,你还乍呼呼的叫什么,有人替我俩干活,那不是好事吗?”
此时,雪花早已不再飘落,但院落的房屋楼阁错落有致,银装素裹,散发着一片宁静。院落的道路的雪都堆积在路两边,屋顶上的青瓦在雪光的反射下闪烁着清幽的亮色。郭琦玉穿着米黄色的锦缎貂绒棉袍,心怀莫名的惆怅踏雪寻梅,闻香沉思。
她离家出走已有三年,白宝山找见她五六次,苦苦向她又是赔罪又是赌咒,她就是坚如磐石,不动一点恻隐之心,不松一丝温软口气,只有这样白宝山才无时不刻地挂念着她;如果她的心一松软,回去没好上几天,白宝山在外面的风流韵事就像呼呼的寒风刮进她的耳朵里,让她心寒意冷。
郭琦玉折断一支红梅,她轻轻一抖,红色的花瓣掉落在白色的雪地里,像是宛如少女的红唇,情初窦开,香泽欲滴。
“梅雪相印情相悦,暗香入口舌喉酥。心如寒梅情不怯,天上人间是宫阙。”当年,就是这样踏雪寻梅,就是这样为之心动的诗,她就满心欢喜的遵照父亲早已定好门当户对的婚约,嫁给了凉州首富白宝山。
她拿着红梅枝干,斜刺雪里,身姿婉约悬空,手臂曲折挥舞,地上的雪随着她的梅枝,宛如一条白练,绕着她的身姿向上穿越,穿过红梅枝头,散作一团白雾,随风飘荡。这一招“梅雪争妍”还是白宝山为她独创,他教她武功,陪她弹琴,和她和诗吟唱,往昔的甜蜜历历在目,此时的寂寞无限凄凉。
为什么独自一人就会想起他的种种好处,他人一提起他,她就怨恨重重;为什么他那么三心二意,她还还要相思成灾,情难自拔,盼着他来,哪怕见面吵一次嘴也好。郭琦玉眉宇之间是喜是忧,这样的无妄的思念让她身心疲惫。
院落门吱的一声开了,有人拿着扫把吱吱地在扫雪,无意间撞开了她院落的门。郭琦玉看这个人不是郭宅的人,有点面生。她问,“你来这里多久了?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人见她也是一愣,“我……我是刚来这里的。”说完,低下头继续扫雪。
郭琦玉见他如此没规矩,也不问候自己。她心念一动,是不是他派来的,暗中打探我情况,好摸准我的心事,哄骗我回去,过去玩的花样,又重新翻新,我最恨他给我来这个偷鸡摸狗的花招。干脆挑明打发走人,看他来了之后还有什么花言巧语?
郭琦玉挥手一动,把梅枝掷向那人背后,那人听见有暗器逆风而来,头也不回,把扫把往后一抡,就把疾驰飞来的梅枝给打落在地。、
“咦,手法不赖。”郭琦玉闲的也是闷的慌,不如跟他过几招,看看白宝山有没有给他这个小厮喂上几招新鲜的拳术。她起身越过院落墙头,伸脚踢向那人头后的风池穴,就差数寸时,那人向前一滑,身子前赴倒翻过来,“你……你怎么打人呢?”
郭琦玉冷笑道。“白宝山,叫你来做什么?”
那人没好气地说,“什么白宝山,黑宝山,我不懂你的意思?若是你不留我,我走就行了,何必要动手呢。”他把扫把一扔,扭头就走。
“嗨,话没说清楚,休想溜走。”其实,郭琦玉更想知道白宝山如今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她好久都没得到他的消息了。她脚往雪里一窜一踢,一团雪弹起来落在她手掌里,她用力捏成坚实的雪球,挥手投掷向那人的后脑勺,那人反手一掌把雪球拍的粉碎,脚步丝毫没有放慢。
郭琦玉脚底蹭劲,飞身跃起,像一只纸鸢扑向那人,伸手拍向那人头顶;那人心里一惊,这女子身手如此强劲,他赶紧屈身往后退了一步,双臂向上分手错开了郭琦玉的掌力。他立定挺身,“你到底想干什么?走也不成留也不行,我在贵宅打扰一宿,还没完没了地纠缠不休。”
郭琦玉冷眼相看,“你别再给我装疯卖傻,你来了不止一天吧,肯定从香儿那些小厮得到不少的消息。露了尾巴就想溜,那有这样的好事,不带点伤回去邀功请赏,你的主子还不知道心疼谁呢?”
说着,双掌呼呼直拍过去,那人连连后退,只从她手掌之间闪过,毫无还手之意。他越是闪躲,郭琦玉心里越是气恼。他不来看我,派个小厮来戏弄我,存心要我服软难堪。她掌力越打越快,那人也越躲越快,就是不还招。
郭琦玉陡然收掌,屈腿一招横扫千军,掀起一层雪浪裹住那人的全身,那人双臂护眼向后倒滑而退;郭琦玉在雪浪翻涌时,伸手抓住空中的白雪,瞬间捏成雪球,伸手打中了那人的膻中穴,那人横卧倒地。
“你不是躲避的挺快的吗?怎么倒下了?难道白宝山只教你挨打的招数,让我好领他的情。呸,我才不稀罕呢。你回去告诉他,如果他心里还有我,就倒插门来郭家宅子,在木香镇陪我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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