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车马夜鹏成霜
“南明君。”夜鹏突然开口叫住他,迎着寒风坐在车上,静静看着他。
“怎么了?”
夜鹏张张嘴:“那个拾梦坊的老板,是坏人吗?”
“......不知。”
“嗯,我知道了。”夜鹏笑笑,“我随口一问!”
他把黄鼠狼扔在旁边,冲黄尚苦勾起一抹坏笑,“南明君,回见啦——驾!”
咕噜咕噜车轮驶过,黄尚苦被楚行舟眼疾手快拉过,才没被染上半身灰。
“北国天寒干燥,尤其是这种土路,尘土飞扬,当心些。”楚行舟笑着看他,一转身踏上了车舆。
“阿楚,去车里吧。”黄尚苦仰头看他,也上了车架。
“不,坐稳。”楚行舟牵着缰绳,低喊出一声驾,马蹄轻抬,踏破冬月肃风。
黄尚苦在他身边做下来,偏头轻轻问道:“冷吗?”
“冷。”楚行舟第一次驾车,有些紧张,匆忙间逮了个空隙转头笑望他,“陪着我吧。”黄尚苦依然陪着他,岔开腿把人裹在怀间。但奈何他本就是人高马大的一个成年男子,现在又抱了一个,狭小的车舆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
“现在暖和了吗?”
“嗯。”楚行舟已然交接了任务,揣着手脊背紧靠着胸膛。“很暖和。”
黄尚苦笑笑,头抵在馨软的发顶上,嗅嗅,道:“不如冲着我坐,这样更暖。”
楚行舟一顿,随即仰起头,眼里带着笑问道:“怎么坐?哥哥教我?”
......
松软脂玉,芳菲锦衾。楚行舟坐在上面,果然面朝着黄尚苦。黄尚苦噙笑望着他,靠在车轿背上屈腿在胸腔和膝弯间搭出一架椅子。手掌在细韧的腰肢上徘徊,随着车架一起颠簸流连。
“......”楚行舟齿间溢出一声低吟,抬起簌簌的眼睫去望他,却又在须臾间被坎坷不平的路面颠下来,坠到椅面上,倒在滴滴梨花里。
黄尚苦却并不疼惜这软玉春景,力道依旧势如破竹甚至更加狂妄放肆。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骤雨初歇的白梨美景才渐渐迎来了更为炎热的雨季,浇了个通体发麻。
“......”软玉已然化成了一滩水儿,哆哆嗦嗦倒在雨中,小腿儿轻颤着,花蕊半开着,无不昭示着山雨猛烈,不近人情。
“暖和了?”黄尚苦捞起他,并不肯退出去,低着声呼吸在他耳边,“哥哥厉不厉害?”
“......”楚行舟半阖着眼,舌尖微露在外面,好似没了神识。
黄尚苦偏爱他这被c到失神的样子,张嘴叼了进去,一点一点吮吸着,得寸进尺。
楚行舟被吸得发麻,哼出一声响动,却抽不回来。
“嗯......”
黄尚苦喉结滚动,像凶兽般贪婪吞噬,却终究没舍得拆吃入腹。他天天人湿漉漉的鼻尖,笑出一声,安慰道:“乖,待会儿再吃。”
“......”楚行舟的手无力滑下去,搭在了腹上,捏了捏,哑声道:“好厉害。”
“。。。。。。”黄尚苦手指微动,猛地抬起他的脸颊,近乎于质问般道:“你说什么?”
楚行舟黑亮的眸子蒙上雾气,朦胧迷离,慢慢悠悠道:“哥哥,好厉害。”
......
“阿————嚏!”城墙之下,夜鹏吸了吸鼻涕,在寒风中眯眼眺望着远方无人的路径,蹙眉心道——这怎么还不来?难不成要一直等着他们?这荒郊野岭的,哪里会有客栈啊......
车帘被掀开,紫汝在轿内内疚道:“这位公子,你要不进来等吧,外面太冷了。”
夜鹏揣着手,吸吸鼻涕,摇头道:“不必了,不冷。”他跺跺脚,吧唧一下被冻僵的嘴,咽了口唾沫,继续伸长脖子眺望远方。
紫汝蹙眉轻声道:“公子,你的头发都结霜了。”
“......”什么?!夜鹏大惊失色,伸手一摸,果然如此。
“公子,进来等吧。这马车如此显眼,想必仙君他们会看到的。”
夜鹏犹犹豫豫,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紫汝沉吟片刻,又道:“六郎不会介意的——”
“谁说我是因为怕他介意才不进去的!”夜鹏像被踩了尾巴,突然抬高声音,“我不冷!”
话毕,他又觉得自己反应过于激烈,颇有欲盖弥彰之感,便咳了咳,又道:“我真的不冷,紫汝姑娘快进轿吧。”说罢,他便转身不再吱声,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紫汝无法,担忧着退了回去。
而在遥远的山的那边,黄尚苦已停了下来,抱着人不撒手:“阿楚。”
他的眼睛里有浩瀚银河,银河里只盛着一个人。他低声重复道“阿楚...阿楚...阿楚......”
楚行舟已恢复了些神志,此时又被按揉地舒服,便浅笑着答应着。叫一声,应一声,足足过了十几个回合,才终于被楚行舟一巴掌叫停:“没完了?”
“没完。”黄尚苦摇头,“永远都没完。”
“...”楚行舟笑起来,一根一根掰着他的手指,“那就永远。”
黄尚苦的心里烧起一团温暖的篝火,噼啪噼啪奏着幸福的乐曲。他突然半直起身子,像是街上偶然得了糖的小孩儿:“你说的?”
楚行舟挑眉看他,理所当然道:“嗯。我说的。”
黄尚苦看着他,渐渐笑起来,点点头:“嗯。你说的。”他又继续靠上车壁,指尖凝出法力,适时为车轿外辛苦驾车的藤蔓小人儿蓄一点力。
车轱辘在平坡土路上驶过,晃得人头脑发昏。不多时,黄尚苦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蹙眉道:“阿楚,我思前想后也没弄明白。”
他一本正经问道:“秋千可以建在屋内吗?你之前说‘卧房一个,厅堂一个,偏室一个,厨房一个。’这装得下吗?”
“...”楚行舟睁眼看他半晌,突然偏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黄尚苦偏头挠他痒痒肉,邪里邪气问道:“笑什么?嗯?你笑什么。”
“噗哈哈哈哈。”楚行舟一双黑眸弯成月牙儿,挣扎道:“谁让我笑我便笑谁。”
“那你便一直笑下去吧。”黄尚苦狠狠弄他两下,停了手,俯身轻吻他,“笑什么?”
楚行舟眼睛亮晶晶:“笑你,笑秋千。”
“嗯?”
楚行舟附到他耳边,轻声道:“我们一起荡,我在前面,你在后面,秋千荡起来——”
“阿——阿——阿嚏!!!”夜鹏眼里满含泪水,他抿一把鼻涕,心里已把那个人模狗样的南明君骂了个十七八遍。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他**!!夜鹏不解恨意,在寒风中打了第八十八个个哆嗦,一偏头又看到了掀起车帘的紫汝,
不过这次紫汝却并没有开口劝他,而是默默收回了伸向白疏朗的手,尴尬笑笑,道:“公子,我——探探他的鼻息,看他是否还活着。”
夜鹏冷哼一声,道:“他可不是普通的黄鼠狼,没那么容易死。”
紫汝犹豫道:“可他都已经冻僵了...这样下去——”
夜鹏吸鼻涕,叫道:“我都没事!他皮毛这么厚,定然更没事。”
“......”紫汝看着他,试探道:“公子,你要不进来暖一暖吧。”
“呵,不必了。”
“......”紫汝忍住笑意,道:“公子,三更起风,只会愈来愈冷。”
夜鹏强撑着摆摆手:“姑娘你快进去吧,阿嚏!这天寒地冻的,你腿还伤着呢。”
“公子——”
“哎哎哎——罢了罢了。”夜鹏蹙眉叹气,一跺脚提着黄鼠狼进了车轿,边走边叹气道:“唉呀,磨不过你,我进去就是了,进去进去。”
夜鹏一股脑儿径直缩到角落里,强忍着搓手哈气的欲望,默默把黄鼠狼从脚边抱到了怀里。
......
“咳咳!”夜鹏挺身道:“那个,看样子,他确实有些僵了。嗐!真是不抗冻!我给他暖一暖。”说着,他将自己双手塞到了狐狸毛底下,仄声嫌弃出一句:“麻烦。”
......紫汝忍了笑意,收回目光,安安静静坐在原地。
车外风呼呼的吹着,倒衬得车轿内分外安静。夜鹏窝在狐狸毛间,双腿缩着,恨不得离紫汝八丈远。片刻后,他渐渐缓过劲儿来,心绪也随之飘远——那夜喝酒时,荣老板说他是拾梦坊负责卖梦露的数十个老板之一,做些小生意勉强过个日子。可白疏朗又说拾梦坊只有两个老板,梦露也只有掌柜的才有......
这些话放在平常,他定能一耳朵就听出孰是孰非,孰真孰假。可是现在,他脑子里乱的很。荣老板虽贪些小财,但言行间,无一不是君子之风——纨绔君子也是君子。所以他不敢轻易下那定断,仿佛一旦信了,他便会丢掉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也因此并没有告诉楚行舟、黄尚苦这件事,他开不了口。
更何况,南明君不也说过吗?拾梦坊究竟是善是恶,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