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门内别有洞天,地势开阔,一大片区域,被划分成大小不一的方格,每一个格子里,都栽种着药草,比如枸杞,当归,黄芪,天麻……等等。
少女带着黄小龙等人,绕过药圃,来到一个中式风格的两层小阁楼前。
一楼大门开着,还没走进去,便听到里面有人在骂架。
只听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破口大骂道。“林根生,你还是不是男人,你股票套牢了,就拿我出气,吼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翠花!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吼你?你不去参加那破同学会,我会吼你?那天晚上,你说十点回来,到家都十点二十了!说,你干嘛去了?是不是和你当年那个同桌旧情复燃了?”中年男人愤愤不平的怼着。
黄小龙和白双双对视一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真特么狗血!
少女又羞又气,冲着屋里大叫道。“别吵了!你们别吵了!你们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顾先生来了!”
话音刚落,一名样貌儒雅的中年男子,赶忙迎了出来。
少女叫了声“爸”。
那顾先生也道。“林医生,你好。”
此人便是如今回春堂的衣钵传人林根生,年富力强,在滨海市杏林界风头正劲。
“哎,顾先生,家门不幸,让你看笑话了。”林根生苦恼不已。“里面请。”
“什么叫家门不幸?老娘没有做过亏心事!”林根生的老婆张翠花冲出来,双手叉腰。“林根生,俗话说捉贼捉脏,捉奸捉双,你说老娘偷人,你有什么证据?”
“泼妇!”林根生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好彪悍啊…”白双双吐了吐舌头。
黄小龙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林根生夫妻两个的面相,他们的夫妻宫都是丰隆平满,无疤无痕,也没有烂桃花之类的,按理说,夫妻关系应该非常恩爱,蜜里调油,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才对。
根本不可能吵架,更加不可能愈演愈烈,大打出手,最终闹到要去离婚的地步。
和少女一样,夫妻两个脸上的晦气也很重,甚至连印堂都被熏黑了!
相书有云,印堂发黑,棺材在握。
还有,他们的鼻头赤而焦,这是火烧中堂的迹象,是一种灾祸降临的警报,正所谓“火烧中堂,家破人亡”…
也就是说,他们的运程衰败,跌落谷底,这不但导致了他们性情大变,严重影响到了夫妻感情,而且长此以往下去,身体健康都会遭到极大的损害,最后落得个横死的凄惨下场。
‘这一家三口无端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定大有古怪…’黄小龙暗自琢磨,‘刚才我看过了,这宅子的风水大约是没问题的,屋里屋外干干净净的,也没招惹什么脏东西……具体是什么情况造成的,还得再观察一下。’
沾了那顾先生的光,黄小龙和白双双也跟着混进去了。
众人坐定。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时候命数极好的人,会让他身边的人也跟着走好运。顾先生的命就很贵气,有他在,无形之中,将林根生一家三口的霉运冲淡了一些。这就让他们失控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屋子里摆放着几套实木办公桌椅,书架上整整齐齐陈列着上千册珍贵的线装古籍,茶几上放有茶具和煮茶的设备,另外就是层层叠叠贴了标签的中药柜。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很好闻。
看来,这里就是林根生坐诊的地方。
少女张罗着给众人泡茶。
“顾先生…”林根生叹了口气,开门见山说道。“顾小姐体内沉淀了太多毒素,已非药石可医,当年,家父为顾小姐配制的续命药方,倒是传到了我手上,可是…同样一张药方,不同的人熬出来,效用也不尽相同,这其中涉及到了火候分寸,经验,直觉……”
闻言,黄小龙心中一动,原来这顾先生的女儿,是中毒了啊。
“林医生,我懂。”顾先生那犀利的眼神,蒙上一层难以言喻的哀伤之色,“还请林医生放手施为,不要瞻前顾后,尽人事安天命吧!倘如我连林家的医术都信不过,我又能去相信谁呢?”
说到最后,顾先生喉头哽咽,显然伤心至极。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叱诧风云,纵横四海的大佬,而是一位不愿意失去自己孩子的慈父。
林根生仔细研究过顾家小姐的病情,早在十多年前就该死掉,全凭他父亲起死回生的医术,才硬生生从阎王爷手里抢回半条性命,但也不能彻底根除淤积在她体内的毒素,事到如今,已是病入膏肓,就算父亲在世,最多不过让她再苟延残喘三年,而林根生竭尽所能,无非让她多活一年,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一年之后,顾家小姐必死无疑!
天命难违,命数已到,没必要再苦苦挣扎了!
林根生不好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能黯然沉默。
屋子里气氛凝重。
“那个…林医生——”这时,黄小龙打破僵局,一脸憨笑,开口道。“打扰勿怪,我是来抓药的。阿胶,当归,熟地黄,夜交藤,赤白芍……只需这几味药便可。”
黄小龙要的,并不是什么稀缺名贵的中药材。
“你是?”这时,林根生才注意到黄小龙。
“爸,他是陈叔叔介绍过来的。”林根生的女儿林溪连忙道。
“都是些治阴虚血少,眩晕心悸的药,我看你身体健壮,气色红润,是谁病了?”林根生问道。
“是家里人。”黄小龙笑道。“林医生,我不想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你就只管把药抓给我得了,我回家慢慢熬。”
“胡闹!”林根生把脸一板,老气横秋道。“这中药配伍讲究个君臣佐使,岂是儿戏?是药三分毒,你什么都不懂,瞎折腾一气,到时候病没治好,反而吃出了新的毛病,你找谁哭去?这样吧,你把病患带过来,我给他号号脉,再对症下药。”
“这个…没必要吧?”黄小龙有些无语,心说这林医生责任心还挺强的。
“什么叫没必要?”林溪在一旁呵斥道。“你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就是在戕害患者!咱们回春堂是百年老字号,悬壶济世,有口皆碑,你在我们这儿抓药回去,吃死了人,那不是砸我们的招牌吗?”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白双双立马炸毛,“都说医者仁心,你开口闭口咒人死,缺德不?”
“哟呵,你们还有理了?”家中徒生变故,诸事不顺,让林溪的脾气也暴躁了许多。
“林医生,实不相瞒,我也是学医的,尝遍百草。”黄小龙辩解道。“熬药正是我的本行…放心吧,我绝不会拿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什么?你是学医的?”林根生目瞪口呆,足足愣怔了半分钟,才摇头说道。“怎么看你都不像是学医的,瞧你的穿着打扮,是个保安吧!”
“他当保安只不过是兴趣爱好,其实他有通天彻地之能!”白双双在一旁当起了捧哏。
一听黄小龙说自己是学医的,顾先生下意识挪动目光,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便不屑的笑了笑。
“那你学的是中医还是西医?”林根生问道。
“主攻中医,对西医也有所涉猎。”黄小龙如实回答。
“师承何人?”林根生细细盘问道。“我在滨海市中医界也算是薄有虚名,圈子就这么大一点,你师父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和他打过交道。”
“我没拜过师。”黄小龙正色道。“自个儿看了不少医书,以前在山里,村民们有什么疑难杂症,找上门来,我都能治。”
其实黄小龙并没有说实话,他的医术,大半都是阴魂鬼物教的!但是这种事说出来太过骇人听闻,也没人会相信。
“乡野村医?”林根生被气笑了,“得了,小伙子,别在我这儿胡搅蛮缠了,事情有个轻重缓急,我还得为顾小姐熬药呢。你对中医感兴趣,自学成才,那是好事,不过少裁缝老医生,你还太年轻了,得多多积累经验才是。”
林根生下了逐客令。
“医不三世,不服其药,小伙子,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不过千万记住了,别胡乱给人用药,吃出个三长两短,悔之晚矣。”顾先生提醒道。说完,便不再多看黄小龙一眼,明显是将他视为一个无足轻重的跳梁小丑。
黄小龙无言以对——我就买点药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薛家琪又来抓药了。”这时,站在大门口的张翠花往外瞟了一眼,目光中充斥着鄙视与惋惜的表情。“好好一姑娘,比咱家小溪也大不了几岁,男朋友却谈了十几个,来者不拒,知道街坊邻居们怎么说她的吗?公交车!”
“妈,你少说几句!”林溪瞪了张翠花一眼。
忽然,林溪脑中灵光乍现,看向黄小龙,揶揄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学医的吗,跑到咱们回春堂显摆,吹得天花乱坠,要不,你给家琪姐看看,开几副药?”
林溪看黄小龙不顺眼,有意让他出糗。
“这是要考我来着…”黄小龙哭笑不得,但也没有拒绝,甚至还有些技痒。他讨价还价道,“不如这样,要是我把她的病给治好了,你们就把药卖给我,怎么样?”
“小伙子,来真的?”林根生玩味一笑。“行,既然你死猪不怕开水烫,那就依你吧!”
‘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我都给你台阶下了,你还不知好歹,硬往上凑,这就叫自取其辱!’林根生对于黄小龙这个年轻人也愈发的失望了,甚至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不多时,一个与白双双年龄相仿的女子,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
她身材高挑,柳叶眉,妆化得浓淡适宜,不妖娆,不艳丽,倒也有个七分颜值。
只不过,她面容愁苦,神情略显麻木,眼中有着一抹自暴自弃的表情。
“这么多人啊…”女子看到屋里坐着不少人,顿时满脸羞红,垂下头去。“林叔,要不我明天再来吧。”
“家琪!你!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林根生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来都来了,坐下吧!”
“家琪姐,这位是山里来的神医,你这病啊,反反复复总是治不断根…今天让她给你瞧瞧。”林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随后,她拉了根凳子过来,让薛家琪坐在黄小龙对面。
“你…你…你好……”薛家琪羞得耳根都红了,声音微若蚊呐。
“别紧张,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看看你的脸。”黄小龙一改平时憨直淳朴的模样,目光凛然,神情逐渐变得专注起来。
“好…”薛家琪一咬牙,抬头面朝黄小龙。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接触黄小龙的目光,心底霎时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宁,对他产生了莫名的信任感。
黄小龙端详着薛家琪,眉头却微微皱起。
足足看了半分钟…
“我说你倒是给家琪姐把脉啊!”林溪不耐烦的嚷嚷道。“她脸上又没长花,你看来看去有什么用?”
黄小龙没有去搭理林溪,并在心里鄙视了她一把——把脉乃是下等手段,我诊病,只需法眼一观便可。
“哎…”林根生失望摇头,“中医的望闻问切,我看你是啥也不懂,啥也不会。”
顾先生则是低头品茶,连看都懒得看黄小龙一眼。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存在,很少去留意完全没有价值的人。
唯有白双双对黄小龙充满信心,粉拳紧握,暗暗为他加油。
“我就直说了。”黄小龙终于开口,“你双眼略显浮肿,眼泛春光,肯定喜欢熬夜,也喜欢房事。其实就目前来说,你没什么大病,就是一些常见的妇科病和炎症,是房事过度,私生活过于荒诞造成的。之所以治不断根,是因为你管不住自己,不懂得爱护自己,沉溺于声色犬马的奢靡生活,无法自拔……”
闻言,林根生和林溪,面容皆是一僵。
黄小龙所言非虚!
这薛家琪原本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后来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变得水性杨花,人尽可夫,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身上染了十几种妇科病,不幸中的万幸,是暂时还没感染艾滋病或淋病梅毒啥的,但她再不收敛,继续放浪形骸,迟早小命不保。
“哦?”见林根生父女表情不对劲,顾先生也是破例多看了黄小龙一眼,念头一转,‘难不成是我眼拙了?这少年在医术方面,果真有一定的造诣?’
这时,薛家琪哇的一声恸哭起来,泪水滂沱,心碎欲绝。“我…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好恨我自己,我也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
“好啦,别哭了。”白双双连忙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薛家琪。
“就算你蒙对了。”林溪一脸不忿,“那你给家琪姐开个方子吧。”
黄小龙没有搭理白双双,怜悯的看着薛家琪,“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说话间,黄小龙眼中隐隐浮现出一抹极致的怒意。
无辜?
林溪嗤之以鼻。
她和薛家琪不仅是老邻居,还是校友,以前两人关系好,情同姐妹无话不谈,后来薛家琪自甘堕落,四处寻欢,林溪也曾义不容辞的规劝,没想到薛家琪总是答应得快,第二天却又犯了,对各种男人投怀送抱。
久而久之,林溪认为薛家琪已经无药可救,便疏远了她。
“她这病,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治标不治本!”黄小龙沉声道。“她是被阴险小人给害了!”
这话一说,屋里的人都是惊愕不已。
“我观她面相,鼻型端正,山根丰隆,下巴圆润,有这种面相的女人,对爱情极为忠贞,很少会做出背叛感情的事情。而且,她额圆发润,人中分明,唇红齿白,标准的旺夫相,将来是可以嫁入豪门的!”黄小龙的话,简直石破天惊,“她绝不该是不知廉耻的放荡女人,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被人用歹毒的法门给陷害了,迷了心智,身不由己!”
“不是吧?我也是醉了,洗地洗到阴谋论都出来了…看病就看病,怎么扯出看相算命那一套来了,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林溪真是无语了,她是当代大学生,当然不会去相信怪力乱神一类的事情。
“够了!少年,别在我这里神神叨叨的,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你这是对中医的亵渎!”林根生忍无可忍。
“她田宅宫有煞气,家里被人藏了东西!”黄小龙斩钉截铁道。顿了一下,对薛家琪柔声道。“你带我去你家,让我把那害人的东西找出来,还你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