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执着(4)
唐信几乎没给陈初反驳的机会,丢下这句话就走了,连再见也没说。
认识也有好些年,唐信向来好脾气,极少与人争执,这一次却变得敏感易怒。
他的暴躁并非毫无缘由。
唐信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工作却毫无缘故被中止,除了《岁月轻狂,我不负你》的电影拍摄,许多活动和通告都被喊停,相当于变相的雪藏。
唐信并未在陈初面前透露过一句,还是与唐乐通电话时,她不小心说漏了嘴。
“早叫他不要走这条路,偏偏不听。”
陈初轻声叹息,唐乐不知缘由,她却清楚得很,陆寻当着她的面同陆淼淼放下的狠话她还记得,她以为陆寻只是说说而已,却不想他说到做到。
这日刚好是陆淼淼拆绷带,刚挂了电话,陆寻的电话又打来。
他似乎站在一个空旷的地方,略微听到回音,他说陈初,你方便吗,现在过来一趟。
陈初心里有事,回应的声音自然不冷不热,陆寻也不逼迫,就在那边沉默地等待她的回答。她突然问:“你抽烟了?”那边又低低“嗯”了一声。
相处有段时间,陈初也知道陆寻烟瘾不重,不是那种成日叼着烟的烟虫,抽烟的场合有三:一是失眠,二是极度忙碌后的休息,三是心情恶劣。眼下是白天,似乎也不像工作繁忙的样子,那只可能是第三种情况。
大概是一根烟的时间,陈初听见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声音颓靡:“陈初,你过来一趟吧,我搞不定。”
“到底什么事?”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陆寻心烦意乱,没听出她的焦躁:“陆淼淼拆了绷带,赶跑了医生,骂走了护工,将东西砸得七零八碎,现在一个人躲着不愿意开门。”
当下,陈初也顾不上还在生气,火急火燎就往医院赶。
虽然做好了千万种准备,也一次次将自己说服,找好了以后要走的路,可当命运敲门的时候,方知道想象与现实终归有差距,即便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你仍旧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和欢迎,仍旧会崩溃、悲伤、痛苦和无法自已。
其实这结果陈初多少猜到一些,这并不能责怪陆淼淼,她能挨到这一步,已比许多人要了不起得多,单说自己,便做不到。
陈初赶到医院时,陆寻在走廊深处,临窗而立。
病房门口围了一群人,有往日和陆淼淼交好的护士,隔壁房间的病友,连老王和顾珏宇都来了,都在敲门细声宽慰。连向来面瘫的顾珏宇都少见的焦躁和急促,低声地劝哄:“淼淼,有什么事你开门再说好吗?”
可回应他的是一声玻璃落地声,以及带着哭腔的“滚”。
陈初也挤在人群里,拔高声音:“陆淼淼,你开门好不好,我是陈初。”向来被陆淼淼待见的她此次的待遇也没好到哪去,她仍旧不开:“你走,我不想见你,谁也不想见。你们走。”
眼见如此,众人只好作罢,让她独自静一静。
唯独陆寻远远地站着,遗世独立,好似这边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
但陈初知道,并非如此。
除了陆淼淼,此时最难受的便是他。
陈初朝他走近,那原本还在低头沉思的人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她这才看见,他的脸上有道红印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的,破了皮,微微渗出血珠,使他原本便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陈初伸出手去摸他的脸:“脸怎么了?”
他似乎才察觉到,蹙眉:“别碰,有点疼。”想了想,“陆淼淼砸的。”
“她现在情况还好吗?”
“医生说,恢复比想象中要好一些,毕竟烫伤的不是热水,而是红油汤。但还是留疤了,新生的嫩肉让脸看起来坑坑洼洼,还有些红。早先要拆绷带时还很兴奋,拆完之后闹着要照镜子,照完之后怔了很久,然后就开始哭,骂人,砸东西。”陆寻这一番话很长,他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些年来,除去她爸妈过世那会儿,我还不曾见她这么伤心。”说完下意识去摸口袋,却摸出一个空烟盒,烦躁地将盒子捏成一个小球。
陈初闻到他一身难闻的烟味,也不知怎么安慰,只得劝:“你别再抽烟了。”怕他不听,只得搬出他小侄女,“陆淼淼还是病人,这会儿心里正难过,你这一身烟味儿给她闻到心情更糟糕。”
他那只四处摸索的手才顿住。
“我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做。嫂子以前是怎么照顾我的,我却把她孩子照顾成这样。陈初你不知道,我现在就希望被烫伤的人是我,毁容的人是我自己。”他用手抱住了头,像个无助的孩子。可陈初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陪着他,仅此而已。
因为谁也无法替谁承受伤痛。
陆淼淼独自待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门终于开了。
只是陈初没有想到,敲开陆淼淼门的人是谈夏昕——傅亚斯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