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次见面
他敛着一身风雪从门外进来,发丝上落了些许雪花,他哈着气,白色的热气从他嘴里冒出,未语先笑的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您好,我是陈袅的朋友,谢某某。”谢某某绅士一般跟警察握了握手。
“是这样的,这位陈小姐说她有驾驶证但没带,只要出示一下驾驶证就行了。”
千月看着谢某某从他那件羽绒服里掏出一张证件,递给警察。
她眉宇微微蹙了一下,看着谢某某跟警察两人处理着陈袅的事。
谢某某对着警察歉意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以后记得带就行了。”警察这话是对陈袅说的,把车钥匙跟驾驶证却给了谢某某。
千月将羽绒服的帽子带上,一句话也没说的出了门,凛冽的北风从漆黑的尽头刮来,带着一股冻心冻骨狠意,刮在了陈袅身上。
那些细细麻麻的琐事,微不足道的记忆却如同这场突如其来的雪花一样,覆盖了她的全身。
陈袅没有驾驶证,江婉儿考驾照那会,三天五头的拉着她跟她一起去考驾照。
陈袅是死也不从。
她害怕开车。她有PTSD。
她母亲在她五岁时,车祸死了。
那天,她也坐在车里,她妈那天换休,陪她过生日,带她去了陈袅期盼了很久的游乐园,在回来的路上,一辆货车突然失控,撞上了她们坐的公交车。
公交车又撞上了一边的小轿车,那是一场连环车祸,车底漏下的汽油在喧杂的人声里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砰………
炸了。
在那场车祸里,公交车里仅存了一人,就是她。
是陈袅母亲在车祸发生时本能的她将护在了怀里,又把她从窗外递出去交到医护人员的手中,就在她被人放在担架上时,她亲眼看到公交车爆炸了。
大火照亮了昏沉的天,将无数人的希望吞噬,徒留了浓浓的黑烟消失在天际,留下了无数人的绝望。
她被称作那场车祸里唯一的幸运儿,但谁也不知道,噩梦从那时起便日日夜夜的与陈袅同床共枕。
直到陈袅死于人世。
很奇怪,这样铭心刻骨的记忆,她却现在才想起来,陈袅把自己封锁在了一个无人知道的世界里。
契机,是因为这场突然降临的大雪。
“发什么呆?我送你?还是?”谢某某从门内出来,用肩膀撞了一下千月,她已经足足站在门口五分钟了,不动也不说话。
鼻子被冻的通红。
“我们,聊聊?”千月暼了一眼他的行为,他们很熟吗???
“聊,这个?”谢某某将钥匙跟驾驶证递给她,不怀好意的笑脸,让千月想打人。
她接了过来,目光如炬的看着他。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谢某某又笑了,抿了抿他那双好看让人忍不住想要试试的欲望的双唇说道。
“说。”千月垂了眸,打开驾驶证看了一下,证件的真实性不需要疑惑,莫不是陈袅让他花钱弄的?
可脑海里实在没有这个微不足道的记忆。
“你,为什么每次找我,都是在三更半夜啊?”谢某某趁着千月低头的瞬间,忽而附身靠在她耳边轻声道。
纳尼???
为什么?你问我?我问谁?今天纯属巧合好吗?!
千月咳了两声,两手对着谢某某,非常诚恳的道:“你别误会,今天纯属巧合。”
她没想到谢某某真的会来,这大晚上天寒地冻的,她打死都不会相信眼前的谢某某是看上了那个死去的陈袅?
要是喜欢,他进来的时,不应该是幸灾乐观的笑意了,而是满脸的担心了。
“哦?这么说,以往都是故意为之了?”
“…………”千月无言以对。
“行了,今天太晚了,想聊什么,下次吧。回去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谢某某从他口袋里掏出他双大手,在矮了他一个头的千月头上揉了揉。
千月瞬间挣大了眼睛,这年头,谁敢摸她的头??正要一巴掌拍过去,某人已经撤了手,人都走到了自己车门旁了。
“喂。”千月喊了一句。
“嗯?”谢某某打开大门,朝她望了过来。
“我们,是不是,以前在这里见过?”记忆之中的一张脸与此时此刻的这张脸重叠了,他们像又不像。
一个带着春风化雨的温柔,一个带着地狱阴冷的邪恶。
雪花忽而落在了她的睫毛上,让她眯了一下眼,她只听到了他短暂的轻笑,既而道:“没有,我们在这里,是第一次见。”
他说的很慢,仿佛是为了说的更加清晰让她听得明明白白。
不过柔眼的功夫,谢某某已经上车了,她看到他关上了车门,在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警察局的门外。
引擎的声音在她耳朵里流长了很久。
————
陈家占地四百米的别墅,只有几盏零星的路灯,黑色大门紧锁着,千月按了无数声喇叭,既然无人出来开门。
她知道,在那漆黑的房间里,正有几双眼睛躲在窗后看着。
她把车一退,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砰———
铁门哐的一声撞在了两边,车头变了形,一个漂移,稳当的停在陈家大门前。
巨响起了作用,原本一座黑气沉沉的别墅,瞬间灯火通明了起来。
房子里女佣,仆人,保安,房里的男主人,女主人,小姐,少爷们,终于醒了。
千月看着车头时还担心能不能撞开这大门,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
“陈袅,你是不是疯了?”陈瑄瑄第一个从楼上下来,看着自己还不到一天的爱车报废在了陈袅手里,在好的素养都忍无可忍了。
“你知不知道这车多少钱?你这样,跟个野人有什么区别?要是撞到了人,你负责的起吗?!!”张悦亭一张脸都气青了,裹着她那件睡衣气势汹汹的瞪着陈袅。
实在没想到她胆子大到这个程度了!
“陈袅,要不是因为陈家,你觉得你能嫁给谢家吗?不为这个家做贡献也就算了,你看看做的这些事!!你要是有小瑄一半好,我这个当爹的当年也不至于送你回去!”陈逸抬手指着陈袅的手气的都在发抖。
千月冷眼旁观的听着他们一个个说完,这才抬眸看了一眼一群佣人:“今晚谁值夜?”
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榕妈在陈瑄瑄的眼神下,目光鄙夷的看着陈袅道:“二小姐,陈家门禁是到晚上十二点,十二点过后,就不会有人值夜了。”
“这样啊。我知道。”千月点了一下头:“下次,我注意。”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陈逸简直不敢相信他耳朵听到的,抬手就朝着陈袅脸上甩了过去。
他那双有力又苍老突着青经的手被一双瘦若纤细的手扼住了手腕,坎顿在了半空之中。
记忆,又这样的纷沓而至。
在这里,五岁的陈袅因为死了妈,被陈逸接到了陈家,开始了连女佣都不如还经常被陈瑄瑄陷害跪在这大厅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陈逸执行家法的生活。
那个可怜又柔弱的小孩啊。也曾是被她母亲百般呵护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年纪大了,还是少动怒,我们乡下好多老人家都是因为太激动爆血管,脑出血,或者心肌梗死等等……一不小心……您老,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千月温柔的一笑,甩开了陈逸的手。
“陈袅,你是想造反吗!!”张悦亭喊了起来,扶着被陈袅甩开重心不稳后退了几步的陈逸。
“你以为你们陈家是当今皇上啊,造反也说的出口。”千月翻着白眼,嫌恶的道。
“陈袅,我看你是……”千月一回身,陈瑄瑄一巴掌就拍了过来,要不是她闪的快,这巴掌还真的给她甩中了。
陈瑄瑄惊讶的看着自己甩空的手,又看了看陈袅,目光阴沉,手握成了拳头放在了身后。
陈逸从怔静中回过神,对着保安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把二小姐送回房间,没看到她在发疯吗?!”
“是。”四个保安齐声道。
“不麻烦你们了。”千月直径上了楼,这栋主楼一共三层,他们一家都住在二楼,三楼一边是客房,一边是健身,书房,钢琴,还有一个小型的会客室。
不用想,都知道,她的房间从二楼的储物室放到了三楼的客房。
陈瑄瑄对着榕妈使了一个眼色。
榕妈点了一下头:“二小姐,这边请。”
千月跟在榕妈身后,上了三楼,来到最尾上的一间客房,挺好的,偏也静。
“二小姐,到了。”榕妈立在了一边。
“开门。”千月抬了一下巴。
榕妈犹豫了一会把门打开。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千月也不急,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待瞳孔适应黑暗,看到房间里,七七八八堆满了东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当做不知道似的吩咐道:“开灯。”
“这………”
“我说的话,听不懂吗?”千月目光含冷。
看着榕妈哆嗦了一下,她抬手按了灯。
东西都是她今天买的,她笑了笑,倚靠在门口:“我给你五分钟,把这里收拾干净。”
“二小姐,这……啊。”榕妈捂着一张脸,话全被一个巴掌给打回去。
榕妈没想到陈袅会这样,一时怔的愣在了那里,望着陈袅,像是在看鬼。
千月嫌脏似的甩了甩手:“要我说第二遍吗?”
“二小姐,我是夫人陪嫁过来的女佣,夫人都没有打过我,你………啊。”榕妈怒从中声,一个乡下的野丫头既然敢这般对她,她一边道一边将手甩了过去。
啪……
千月抓着她的手,另一边脸五个鲜红的手印贴在了榕妈脸上,陈袅第一次顶撞陈瑄瑄时,就是被她拖进了那件暗房里,被她扇了无数个耳光,那张脸,疼了陈袅整整半个月。
她甩开榕妈的手。
榕妈被甩的一个踉跄,眼睛发红的指着陈袅:“你………”
千月抬手一甩。
啪。
清脆,悦耳。
“老爷,夫人,大小姐………”榕妈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这辈子都没被人甩过耳光,顿时一阵委屈,哭着跑下了楼。
千月没想到三楼隔音这么好,只听到榕妈哭声下了二楼,一楼的一切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走到了楼梯口,这才听到站在一楼大厅里的张悦亭气急败坏的喊声,她附身朝着一楼看了下去。
张悦亭看着榕妈那张脸,是又气又心疼,榕妈从小被张家收养给她做贴身丫鬟,一直在照顾她,后来随她陪嫁就来了陈家照顾她,陈瑄瑄跟陈肖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这巴掌打在榕妈脸上,就不等于是甩她在脸上吗?
“这女人一定是疯了,疯了,去,把她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门!”张悦亭对着几个保安喊到!
“关我没问题,叫几个人把我房间收拾了,否则,大家今晚都不要睡。”千月走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沙发里,拿起水果刀,顶着一张清丽脱俗的脸,笑的是那么平易近人。
“陈袅,别以为你想用死威胁谁,有本事你死啊。”陈瑄瑄看着她手里的刀,不屑道。
“陈大小姐,你就看出来这点东西?……啧……就这智商还被称为芸城第一大才女??”千月摇了摇头,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削了起来,威胁这种东西,对于这个高傲的大小姐来说,不实用。
“我啊,不喜欢威胁人,我就是觉得………”她抿了抿唇,耷拉着眼皮,我见犹怜道:“黄泉路上太冷了,得热热闹闹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