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蛋花汤

酒酿蛋花汤

令人牵肠挂肚之事尘埃落定,杨青留在上河过了年,不到初七日就策马回了连城。

“阿嫂,我此去决意不归”

杨青走时跟容娘说了这样一句话,他跟容娘承诺,会接替黎群光曾经守护北境的诺言,从今往后西州黎将军的荣光由他一肩担负。

黎群光已经付出的太多,他从少年时就将热血挥洒在涂山至敕勒川的每一片土地,到如今足够回报这片土地带给他的荣膺了,他最终得到的也不该是一副孱弱的病躯,他该回到他的故土,和他妻儿到白头,平安康健的渡过余生。

容娘送他到村口,托他带给黎群光一句话,“归家时在路上折一枝杏花带给我”

上河的春日要比京城来的早,但杏花也未曾早发。

二月间,山川花木才渐次吐露新芽,常常有整日晴好的艳阳,乡里鸡鸣狗吠猫叫春的声音不断,闹的人直想把耳朵关上。

孟若衡打算参加今年秋闱,早便开始温书,这些日子村中吵闹,白日便带着小睿上县里学堂去借读,小睿读完三百千,如今跟着县学先生接触诗和书,孟若衡租了学堂一间小室,埋头治经。

学到日暮,便赶着马车和小睿一起归家,容娘在家里做好晚饭,等着他们回去一起吃。

“糯米皮的点心多食无益,可以分些给同窗们”,送两人出门,容娘仔细叮嘱小睿,“听小孟叔的话,不许顽皮”

等两人走后,容娘搭着额头望了望今日天时,阳光清冽艳好,她将躺椅搭在院中,摆出小高几,茶盘里盛了桂花汤和玫瑰饼,小瓷碟子里还有一枚奶油馅儿的软酪点心。

她近日很爱就这样躺在院里晒太阳,再找本小话或者游记慢慢翻阅,腿上搭着皮毛的毯子也不怕受风寒,躺到午时起来煎药热饭,吃过便回房里午睡,睡醒来做晚饭等着两个书生归家。

顾诤带着扬州的大夫来过两次,她如今胎相安稳下来,身体情况愈发好,渐渐也显了怀,旧日的衣衫都要放放腰才能穿上。

日子过得平淡无趣,但心无所忧,也算自在快活,眼见着脸上皮肉丰盈了许多,走在乡间人人见她都要赞一句好生养,虽然她自己不觉得这是夸赞的话。

一枚软酪还没吃完,轻掩上的院门忽的被人打开,春娘抄着手一脸似惊似喜的走了进来。

“许娘子发动了”

“谁?”,容娘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惊讶道,“阿卉呀,她还不足月呢,就要生产了?”

“怀的个双胎,哪能等足月呢,方才我见许屠户背着下河那接生娘跑的着急忙慌的,便跟去瞧了眼,吴娘子她们院里忙翻了”

春娘热心肠是没得说,也有城里乡下娘子们都有的惯病,爱凑热闹,东家长西家短的,就算不是背后嚼口舌的人,也难免有些兴趣,阿卉早几月显怀时便诊出是双胎,村里难得见双胞胎,女娘们都等着她生产呢。

“她孕里养的好,两个孩儿必定健康强壮”,容娘坐起来去檐下搬椅子给春娘坐,“等几日咱们瞧她去,这月子里送些什么好呢”

“诶诶诶,我自己晓得搬,你别动,可别忘了你肚里也是揣了货的”,春娘接过椅子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桂花汤喝,“月子里哪里讲究送什么礼情,你要去看她,扯几尺软布给孩儿裁小衣就是”

“日子过得真快,我刚来时才兴官媒配婚,转眼间阿卉都要生孩子了”,容娘打散头发顺到身前来编辫子,说道,“对了,过几日黎家阿辛那小郎满月,你送点什么,我懒得想,添上一些带去”

黎家二郎夫妇终于再次有了孩儿,两个人欣喜的拿出一年来好不容易积攒的钱财买了鸡蛋,染成红色大手笔的发给村里每一个人,是真心实意疼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儿。

容娘这里送来的更是一小筐足足十个,足见得那两人和他们父母兄弟的不同,洗三时容娘回的礼是一匹细软棉布和一个小金柿子编成的红绳手链,如今满月,便不再送厚礼,跟着其他人的添两斤红糖就是。

“阿辛奶水少,我叫你刘大哥磨了些米粉,磨了四五道又筛过,极细了的,让她拿去冲米糊糊给小郎吃”

“那么小的孩子就吃米糊糊”,容娘觉得不靠谱,“你送来我吃吧,再给她点别的,我去找杨伯,给她定几个月羊奶,兑水煮了给孩子喝也好些”

“那我给她抓只下蛋勤快些的老母鸡,你爱吃米糊糊,叫刘山义回头再给你磨,咱家有牲口呢”

一提起家里那头大黄牛,春娘就笑的合不拢嘴,欢欣喜悦毫不掩饰,有这样一头牲口代劳力,她们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

两人凑在一起喝着桂花汤吃着点心,闲话村里村外有的没的,光阴便不磨人,流逝的飞快。

“想是过了吧”,一个半时辰后,春娘站起来看了看天,“我当年生宝丫最快,不过一刻钟的事,还没疼过劲儿呢,丫头哭起来吓得我”

“许屠户早就买了几挂鞭炮,说要等着孩子落地就放,如今还没听见响儿,这多久了,还没生”

容娘皱眉,这时候生产环境也不好,生产手段又很落后,时间久了她担心阿卉感染并发症。

正想着呢,她家院门被撞开,原以为等着放鞭炮的许屠户,脸上鼻涕眼泪齐流的闯了进来。

“陈娘子,求您,您大恩有大德,救我妻儿一命”

“好生说话,这是做什么”,许屠户一进来就拜倒,吓了容娘两人一跳,急忙问,“怎么了,阿卉生产呢,你来做什么”

“第二个孩儿胎位逆转出不来,阿卉她,她流了好多血”,许屠户从来将妻子当做掌中明珠来宠爱,今日不顾所有闯进产房,看到她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中的样子,只觉得心都要裂开来。

“张郎中说要老参吊命,我家的参年份不足,效力不够,救不回人,陈娘子,听说您家有老参,借来一用,我日后还你”

“等着”,还没听他说完,容娘惊慌下将高几上碗碟都打碎了,急急往屋里跑,打开立柜的锁,捧出装着百年参的锦盒来,“有一把岫玉磨的小刀,你拿这个去切参才不损药性,切些薄片给阿卉含,根须留着熬水给她喝”

“谢谢,谢谢您,我,我先去了”

许屠户如获至宝,将盒子往怀里一揽,飞快的跑了,他怕阿卉等不及,路上摔了个跟头,头破血流的样子很是让人不忍,但他也没理会,只将怀里盒子护的好好地,拼命往家里跑。

“咱们去看看吧”,容娘握住春娘的手,“吴娘子亲眷都不在上河,咱们去瞧瞧有什么能帮忙的”

“是该去瞧瞧,看他那样子,阿卉怕是不好了”

“别说,还不一定呢,阿卉那样好的人”

阿卉那样好的人,孝敬母亲,恭顺兄长,友爱乡邻,她有恩爱的夫君,也即将有成双的儿女,她怎么能撇下这一切离开这个世间呢,她舍不得的。

“你身子也重,来这里干嘛”,兰娘也来帮忙,正在院子里倒从产房端出来的一盆血水,“躲开点,这血腥气重,没得冲撞了”

“我担心阿卉来瞧瞧,放心,我不进产房,我在院子里给你们烧炉火”

吴娘子家里的确忙碌,相携而来的两人很快分头掺和进去,容娘挽起袖子坐到院中临时架起的土灶后去传火烧热水,春娘洗净双手,进产房去帮忙了。

到日暮时,产房里仍旧没有好消息传出来,阿卉不知醒着还是晕着,声音微弱到被产婆鼓劲儿的音量掩盖,许屠户双手合十跪在院子里,不知是祈祷神佛还是天地,一直有些发抖。

“醒了,没得力气生,煮点吃的来”,春娘从产房里跑出来喊了声,她不知忙些什么,脸色苍白,头上急的都是汗。

许屠户忙爬起来要往厨房去,踉跄的很,容娘赶紧拉住他,大声指责,“你瞧你这样子,一头脸的血,待会儿怎么见阿卉,参汤小炉上煮着,你端一碗去喂阿卉,厨里做吃食有人,你不必去”

呵斥完许屠户,容娘跟着吴娘子进厨房去给阿卉煮吃的,吴娘子的手今日颤抖着就没停下来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最爱这一个女儿,如今正过生死关,她怎么承受的来。

“您烧火吧”,容娘叹气,扶她到灶后坐下。

案上准备好的有鸡汤、挂面,还有酒酿和鸡蛋,阿卉如今虚弱,怕是吃不下鸡汤面,煮个酒酿鸡蛋,硬灌也能喝下去几口,吃得下东西便能生几分力气。

水烧开后,容娘舀了几勺酒酿搅散,又将三颗鸡蛋打进碗里搅匀,沿着锅边慢慢倒进热酒酿里,一边拿筷子划散成蛋花,最后多多的下两勺红糖化开,这一碗酒酿蛋花汤便好了。

赶着给阿卉端进屋里去,产婆扶着她的头,也不顾正烫着,逼她喝了几大口。

“许娘子,这可不由人了,肚里还有一个,出不出得来都是你们母子受罪,您得拼命啊”

阿卉脸上身上都是浮肿着,屋里还烧着炭盆,她头发汗湿得贴在身上,身下一片糊涂,张着腿躺在那里像是已经失去生息,容娘不忍看,咬着唇回到院子里,踱步来去。

她知晓生产艰难,但此前也没看过这样场景,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有点恐慌。

“陈娘子,天晚了,要么你先回去歇着”

说话的是阿辛,她被请来哺乳阿卉生的第一胎,见容娘脸色不好,就劝她回去歇着。

容娘不肯,站在外头跟其他人一起等。

夜色四涌而来时,阿卉肚里的第二胎终究还是生出来了。

可惜羊水破后憋了太久,那孩子取出来时,脸上都已经青紫了,产婆抓着孩子小脚倒拎起来,重重的拍打他淤痕斑驳的小屁股,房里房外众多人屏息期待着,始终没有听到那一声天籁。

阿卉也再次晕死过去。

阿辛怀里的小郎忽的从睡梦中醒来大哭,眼睛都还睁不开的他双手无意识抓握着,不知是不是在寻找和他相依九月的同胞姊妹。

许屠户瘫坐在产房门口,张了张口,发出一声比一声短促的低吼,他连滚带爬进去,伏在床边,紧紧握住阿卉指甲撕裂的手,痛哭失声。

容娘愣了愣,抚着小腹的手也有些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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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过生产的实录,真的吓人,但家里有亲戚是妇产科,又讲很多非常轻松的案例,总之生孩子的女人是真的很了不起,更不提古代那种环境,我觉得我真的没那个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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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点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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