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摇钱树
叶落槐赶在日落前返回了艺术馆,坐在石榴树下的木秋千上闷闷不乐。好在树上结出的大榴石看着可以解闷,从挎包里掏出写生簿一声不响的描绘着。
“怎么了,一回来就不说话?”丰悦坐在他身边,放下手里的冻柠茶。
“想死。”意气用事的胡话,“我看人很少带着偏见,突然发现她居然那样!在一起那么多年,我是瞎了么?差一点把自己玩儿死了。”
“过去的事不说了。”歪头靠着他的肩膀,“想想高兴的事,说说你儿子吧?”
“小小的,特别小,就胳膊这么长。”放下手里的写生簿,比量着自己的小臂,“她说长得像我,我没觉得。大飞说好看,我也没觉得。可能是眼神有问题吧,刚出生的小孩儿长得都差不多。”
“呵,你没抱抱他呀?”
摇了摇头,一脸惶恐的表情,“睡着了,我不敢碰,怕把他吵醒了。真的可小可小了,不知道该怎么弄。”
“我也不知道……”尴尬地撇了撇嘴角,她又不能生。
“心心,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十二分敏感,扬手揽起她的肩膀,“我让你难过了,是么?”
“呵呵,傻样!哪有那么脆弱啊?我不贪,老天爷给予人一些东西,总要拿走点什么。照我这个岁数,老大哭老二闹,我非疯了不可,哪儿有心思搞事业啊?”
扬手抚过她的后脑勺,露出一脸宠溺的苦笑,“呵,你可真像我妈——跟余凤琴一模一样的。我一直以为我讨厌我妈,偏偏又喜欢不上贤妻良母。”
“你不觉得孩子他妈也是这个类型么?争强好胜,目的特别明确的那种。”
认可的点了点头,“好像也是。个性类似,能力有限,气量不大,更少了几分精明和睿智。”
“慢慢会好起来的,谁没傻过呢?只是太年轻了。”
“很难改变。有了这个孩子,她很快就会被市侩的声音淹没,变得越来越奇怪。她所处的环境真的不太好,我妈常常担心会影响到孩子。但环境也不是绝对的,他将来所要面对的环境还会比你更差么?”
“我可没有一个当画家的爸爸。否则,太阳系都放不下我了。”
“如果就这样,你会委屈么?”攥着她的手,问得特别郑重。
“会呀。”
“那怎么办?”
“好好当长工,帮我赚多多的钱,我一高兴就忘了。”
五官皱巴在一起,被她市侩的表情逗笑了,“呵呵,你到底是爱钱还是爱我?”
“爱你赚的钱不行吗?爱赚钱的你不行吗?我就想一辈子抱着你住在钱眼儿里。”
“什么狗屁不通的情话?能浪漫点儿么?”在她后脑勺上半真半假地拍了一巴掌。
“我用老城区的房子在山上换了所院子。小两口在城里打工,类似家栋他们两口子。家里的老宅一年也回不了几次,考虑到孩子念书,需要有一套市里的房子。”
“然后,你就把我的‘小阁楼’换给他们了?”嘟着嘴唇,隐隐有些失望。
“有真山水谁要盆景啊?”在他的榆木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记得你说,如果有一天你有了钱,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再不出来了。等我接手了“丰枫”,你就可以上山了,拾掇拾掇院子,做做盆景,鼓捣鼓捣你的金匠活儿。李院长不是说书画院要搞几个定点的写生基地么?你也可以在画廊预约客户,搞暑期培训班儿什么的,那儿的风景特别好,林泉山风都是你的。”
“那我把刘元也带走,我俩还挺合得来的,可以尝试合作开发一些产品。艺术馆这边有点远,娅娅不见得想来,你得再招个人。”
“看‘留白’那边吧,当时招了十几个,山里面的孩子做梦都盼着出来,应该能挑出一两个能干的。先把店铺撑起来,往后再慢慢物色,你也帮我留意着,说不定能在写生基地碰上个厉害的……”
数日后,顾少枫驱车来到艺术馆,约丰悦和落槐一起吃饭。远远看见并肩走出小街的一双人影,推开车门,不耐烦地招了招手,“快点,快点——饿死了!关个门都这么磨叽。”
叶落槐看了看丰悦,憋着一脸坏笑,扬声问道,“晚上没活动啊?怎么想起我们俩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跳下车,背靠车门得意地卖着关子。
“好的吧。”落槐低头点了支烟,对于消息的内容全无兴趣,多半是配合。
“你的画刚刚拍出了新高,《萨埵饲虎》——五百一十八万成交。”
“是么?怎么跟做梦似的?”这事儿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倘若不经过那间艺术公司,他的画无论如何也卖不到这个价位。老妈说,画在他的手里不过是一幅画,进了那间公司就成了融通的资本。
“虽然钱都让别人赚了,好歹名气是咱的。就凭这唬人的成交价,咱独立创作的手饰是不是也该重新定位一下?”
“坏消息呢?”丰悦将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扣好包包,轻松岔开话题。落槐和少枫都不清楚那间艺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若非雷明宇泄露天机,就连她也被蒙在鼓里。隐约记得某人说过的话,发现一个满身灵气的艺术家,就该第一时间买断他。事实证明,对方不只是说说,也从未刻意隐瞒过她。
“因为一路走高的身价,他离婚的困难系数可就更大了。资本运作这种事小老百姓不明白,他们只知道叶师傅的画值钱,随便画一张就三五百万。孩子他爹是棵‘摇钱树’,怎么甘心拱手于人?”歪着脑袋,对着落槐挤出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今天下午,你媳妇抱着孩子跑来了‘丰枫’,说要见大悦悦,还说有人看见她最近总在店里。”
“擦,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还想干嘛?”叶落槐才挤灭了烟,心烦意乱,忍不住又点上了,“还有完没完了?我真是醉了!”
丰悦释然一笑,轻拍紧张的脊背,“两人共同生育了一个孩子,要纠缠一辈子了。平常心——努力适应新长态吧。”
“就像一场醒不了的噩梦,被折磨得想死,一点反击的力量都没有!一个女的要是由着性子把孩子生出来了,你能把她怎么样?你理她也不对,不理她也不对,无论怎样都不对,无论怎样都不是你想要的结果。”扬手捏着胀痛的脑壳,“我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故意折磨我么?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能不能替别人想想后果?纵使我不值得,也该替小孩考虑一下吧?真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