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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次被人跟踪,就去程询家帮韩女士送个东西的功夫,上次那种异样感就又出现了。
此时此刻她有一点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推辞,直接听干妈的话让程询送自己回家。
怦怦怦,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一种不安的感觉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
暮云如泼墨,行人皆匆匆。
她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越走越快,脚下步步生风。手里捏得紧紧的手机也已经摁到了报警界面,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方便第一时间报警求助。
对方似乎有意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却在她每次转头的时候消失不见。
两个人你追我赶中,她终于走到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街头。
“小意……”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转身的一瞬间又卸下了力道。
“周叔?怎么是你?”
老周乐呵呵地看着她,“怎么了,我看你行色匆匆的,叫了你好几遍都没有答应。”
何意微微打量了周围一番,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呃没什么周叔,在想事情呢没听见。”
“是要回家去吗?正好,别人送了我几条鱼,太多了我们也吃不完,你拿两条回去和你妈妈尝尝。”话毕,他不由分说就把鱼塞到何意手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立即转身离去,“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何意望着手里还活蹦乱跳的鱼,“这……”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了,很快她发现被人跟踪的异样感终于消失了,心头长舒一口气,她都做好去警局送鱼的准备了。
热闹的街头骤然间离她很近,整个人置身其中说不出的轻松与愉悦。
“乏味的生活,工地里搬砖的我,突然有个富婆她竟然联系了我……”哼着歌,她拎着鱼往家走,她已经决定好了,左手这条鱼让韩女士做水煮鱼,右手这条鱼让韩女士做一个家庭版烤鱼。
对了,还得去买几瓶啤酒,和喝给沈先生看。
然后……
“闺女,回家呢?”
然后她就碰见了程玉富。
“程叔?”何意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程玉富,她以为那天自己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
程玉富还是穿着前两天的衣服,白胖的脸上带着汗意,“闺女啊,不是我要麻烦你,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打电话给小询他不接,去找他他也不见我,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不赶巧遇到你所以想求你再帮我一次嘛。闺女你就行行好,帮帮你干爸吧。”他似乎很热,不停地拿着纸巾擦脸上的汗。
何意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程玉富闻言大喜,“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不会见死不救。”他想去拍拍她的肩膀,手抬起来又很快放下,“……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其实也没多大事儿,我就是想请你帮我送个东西给小询,我给他他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他那么喜欢你,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肯定会收的。”
何意蹙眉道:“我和他已经分手很久了。”
程玉富微怔马上又调整好表情,“哈哈哈,是我说错话了。”
“这样吧,咱们边走边说。”他殷勤地笑道。
何意掂了掂手里两条□□斤重的鱼,心想,她倒要看看他要搞什么名堂,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儿,她就拿鱼朝他脸上抡,抡不死就往死里抡。
两人慢慢朝前走,程玉富提出帮她拎鱼,何意哪里肯,这可是她的武器。
程玉富只能讪笑着作罢。
“闺女,你干妈和你询哥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啊?他们有没有被人欺负?”
何意瞥他一眼,他们过得怎么样他自己心里没数吗?
“还行吧。”
“那他们……他们有没有提起过我啊?当初我就那样抛下他们走了,他们是不是很怪我。”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何意轻嗤一声,怪你?呵,如果我是干妈,现在你在我面前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唉当年我怎么就被鬼迷了心窍做出这种糊涂事儿呢,害了自己不说更害了他们母子俩。”
这话何意没法接,在她看来,他不是鬼迷心窍,他只是色迷心窍自私自利罢了。
“闺女啊,如果他们现在能原谅我……哎算了,我做梦都不敢奢望他们能原谅我,毕竟,我是一个罪人。”
何意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自我忏悔,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他,注意力却高度集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她不会顾忌他是程询的父亲。
“到了。”走了十几分钟,程玉富突然停在一栋筒子楼前。“这里条件不太好,你别嫌弃啊,我就是暂时住在这里。”他小声地解释着。
“我就在这里等吧。”何意打量着四周,不是偏僻的地方,四周有居民活动,墙上也有监控,有任何不对劲她就随时撤。
看着程玉富进屋,何意不由得恼起自己来,那天自己就应该强硬地把他交给程询,他们一家人的事,爱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她一个外人掺和什么。
转念一想,她又为自己的想法赧然,毕竟程叔叔和程询以前都对她很好,现在自己又喊余情干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己还是应该出点力的。
程玉富很快就出来了,他一路小跑到她面前,将一个礼品袋递给她,“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也是我唯一能为他们母子做的,请你务必亲自交给他们。”
手里的袋子封得严严实实的,不轻也不重,何意有点好奇,听他这样说,里面是装了银|行|卡还是房产证?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交给他们的。没其他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程玉富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行行行,麻烦你跟我跑这一趟了,要我送送你吗?”
“不用了,我一会儿打车回去。”想了想,她将手里的一条鱼递给他,“程叔,这条鱼你拿回去吃吧,我们也吃不完这么多。”
“那怎么好意思呢,这是别人送你的,我拿了多不好意思啊。”程玉富腆笑着推辞。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瞬间让何意警觉起来,他怎么知道这鱼是别人送的,莫非,刚才跟踪自己的人就是他?
一时间,她心潮涌动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给你你就拿着吧,一条鱼而已又直不了几个钱。”
程玉富推辞不过接过了鱼。“这太不好意思了,闺女我送送你吧,咱们去外面我给你打个车。”
何意自是满口回绝。
两个人推辞一番后,最终何意看着他拎着鱼进了屋。
直到屋里的灯亮起,何意才转身离开,看起来是自己想多了,他应该确实是想弥补干妈和程询的。
恰巧韩梅打电话来问她到哪里了,她接起电话笑着告诉她自己很快就回去了。
“小心!”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一辆失控的摩托车朝她驶过来。
“让开,快让开。”头戴安全帽的男人大声呼喊着,闷闷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面对危险,何意本能地往旁边一闪,险险躲过摩托车从身上碾压过去的命运。
然而,就在摩托车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一麻,手里的东西再也拿不住,纷纷掉落在地。
天旋地转间,她软软地倒向了地面。
仅剩的一条鱼可别跑了,这可是周叔送给她家韩女士的。这是她闭眼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吱~伴随着尖厉的响声,摩托车在地上留下一道重重的划痕,最终艰难地停了下来。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醒醒,醒醒……”车主慌张的跳下车来到她身边,“小姐,能听到吗?醒醒啊。”
三三两两围了几个人过来,看着躺在地上的何意,其中两个人说道:“她是不是磕到头了?小伙子你别喊了,赶紧送医院吧。”
“就是就是,你开车怎么不看着一点呢?得亏是个大人,你说刚才要是个孩子,那还得了。”
“依我看,这姑娘十有八九是被撞到了,小伙子,你就等着姑娘醒来赔偿吧。”
车主一听就慌了,“不是,我没撞到她啊,你们可以为我作证的,我没撞到她啊,不信你们看,她身上根本没有血迹。”
一个大妈啧啧摇头:“她肯定是内伤了,对,没准儿她得了严重的内伤,要不然怎么醒不过来呢。”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她躲开了,我根本没有撞到她。”
大妈不干了,“哦,你的意思是我们冤枉你了,还是说你觉得人姑娘是碰瓷敲诈你?”
“就是就是,难不成我们会冤枉你不成。”
“这姑娘一看就乖得很,怎么可能会做出碰瓷这种事嘛。”
“我也是这样觉得。”
一帮老头老太太为到底有没有冤枉车主,何意到底是不是碰瓷争论个不休。
“哎哎哎,请让让,让让,发生什么事了?”闻讯姗姗赶来的程玉富挤开人群,“什么事啊大家都围在这里?”
当看到地上躺着的何意时,他瞬间瘫坐在地上,“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才几分钟我干闺女就躺这了?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默契地转向车主。
车主浑身颤抖:“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撞到她,她是自己变成这样的。”
程玉富大吼一声就扑了过去,“王八蛋,你把我干闺女害成这样还不承认,今天我非要打死你不可。”说着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
眼看事态快要控制不住,旁边被唬住的人瞬间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拖开两人。
“我说啊,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送你闺女去医院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啊。”
“对对对,还有你,你也别不承认,毕竟是你先撞人在先,等到了医院看医生怎么说,你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如果他们狮子大开口,我们都会给你作证的。”
“就是就是,我们都会给你作证的。”
程玉富和车主这才如梦方醒,“对对对,去医院,去医院。”
围观的人刚才是看到何意和程玉富一起回来还送了他鱼,对两个人的关系没有丝毫怀疑。
“这才对了嘛,赶紧送你去医院看看,啧啧啧,你闺女也是倒霉,快过年了还摊上这事儿。”
“嗨,谁说不是呢,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她灵活啊,只怕这会儿……哎,说不好哦。”
“哎,你闺女是跳舞的吧,刚才我也看见了,可是灵活着呢,就这样……咻,一闪,跟跳舞似的一下子就躲开了,可是了不得。”
“依我看啊,这闺女像学武术的,有我年轻时的那个风范。”
“什么武术,肯定是跳舞的,你看这漂漂亮亮的样子,怎么可能是武术嘛。”
众人七嘴八舌的猜测着,都忘了何意还躺在地上。
“叔叔对不起,刚才是我想岔了,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送你们去医院吧,您放心,去了医院,该我承担的我绝对不会推辞。”久未出声的车主主动对程玉富说道。
“哎对了嘛,这才像话嘛,男子汉就要有男子汉的担当,做错了事就得承担,小伙子,大爷看好你。”
车主挠挠自己的安全帽,“谢谢大爷,那我和叔叔就先去医院了。”
他和程玉富一起,把何意抬上摩托车,两个人扬长而去。
等人走远了,一个老大爷咂咂嘴:“嗯,刚才应该让他们打个车去的,这样坐着多不安全啊,年轻人,就是缺乏安全意识。”
“是啊是啊。”众人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