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
启晟三年三月初十,二皇子冯涵遥薨。和贵妃痛失爱子,忧伤成疾,再难起身。
冯绍民念及和贵妃孕育皇嗣有功,晋封和贵妃为皇贵妃;追封二皇子端亲王。
二皇子的棺椁停放在仁智殿,后宫嫔妃等宫眷身着素服前往致奠。文武员及文武三品以上命妇,要连续三天,早晚两次,文武官员服素服,冠乌纱、腰系黑色犀角带,成服后服“斩缞服”,思善门外哭临。七日之后,端亲王之棺椁运往景陵安葬。
帝大恸,一病不起,朝政大事交于内阁。
天际的的残阳将一切悲伤笼罩在宫墙之中,愈发残酷。
城门外,两个小太监正往皇宫而来,今日是禁军统领宋翊当值。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在城门外的角落停了片刻。
“父亲,我们一路过来,京畿各处军营都在点兵,和弘旭怕是要动手了。”
叶折风将嘴唇抿成一条线,“二皇子薨逝,陛下悲恸不已。如今朝政全部交给和弘旭,正是谋权篡位的好机会。”
叶南征的目光从城门口的每个人身上略过,最后停留在宋翊身上,“儿子对这个宋将军实在没把握。他以前是陛下的心腹,但是自从宋夫人那件事以后,宋将军貌似已经投靠了和弘旭。”
叶折风沉默了片刻,想起临走之前刘倩给的□□,“我们把倩儿给的□□带上,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叶南征颔首,两人低着头缓步朝城门走去。守门的禁军见叶氏父子,立即近前了几步,喝道:“什么人?”
叶南征犹豫了一下,“小的是含凤殿的宫人,特奉皇后娘娘的懿旨前去景国公府探望郡主。”
禁军上下打量了一番,“有没有皇后的令牌?”
两人讶然,他们刚到京中,哪里有皇后的令牌,袖子下的拳头紧握,凝神屏息,一时不知该当如何。
禁军发现了两人的异样,手中所持的戟对准了两人。
“慢着!”身后疏忽传来了一温润的男声。两人转头望去,一身白衣锦袍的纪君尘正信步而来。
禁卫军自是认得纪君尘,纷纷收起武器,宋翊也赶紧跑了上来,“参见纪大人。”
纪君尘淡淡嗯了声,眼睛撇过叶氏父子道:“两位公公的令牌可是忘在了国公府。”
叶氏父子松了一口气,双手接过纪君尘送来的令牌,“多谢国公爷。”
见到令牌,禁军立刻放人,从宋翊身边经过时,余光不经意撇过宋翊一脸平淡,神色毫无起伏的脸。
纪君尘转身时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墨寒阁的□□,自己是再熟悉不过的。
岳父的暗卫已经全部交给了归意,京中有任何的动静,他和归意在国公府了如指掌。
叶氏父子一路走在宫道上,满目缟素,添几许悲凉,宫中禁军一如往常。
两人还未走到养心殿,便已闻空气中的药味。
两人正犯愁如何进殿,便在拐角处见太医院院使黎笙带着人前往养心殿。两人一激灵悄悄跟在了身后,一同入了殿中。
养心殿内被帷帐围了起来,显得异常昏暗。
黎笙提着药箱进入内殿,叶氏父子跪在帷帐外,偶尔听到几声虚弱的咳嗽声,“咳咳。。。。”
裴敬从外殿走入经过两人,叶南征袖中突然弹出一个石子,正中裴敬的腿。
裴敬吃痛,立刻小声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叶折风故意扬了扬语调,“总管小心点。”
裴敬横了叶折风一眼,便往里头走去。
龙檀香混着药味充斥在养心殿中,太医来来往往,很是忙绿。后宫嫔妃只有皇后和慧妃才能侍疾,其余的只能在殿外磕个头。
等待片刻,一抹青色声身影从帷帐后逶迤而来,堪堪停在叶氏父子面前。
“黎太医需要你们两个进去侍奉。”
叶氏父子垂首跟在天香后面进了内殿。两人刚走进去,远远望见龙榻上的冯绍民唇色苍白,精神不济。
两人立刻在龙榻前跪了下去,“陛下。。。。。”
冯绍民眼皮动了下,天香伏在冯绍民嘴边将冯绍民的话听得仔细,频频点头。
天香道:“陛下说了,一切按照黎太医的意思办,这京都不□□生,希望你们小心行事。”
两人相视一眼,叩了头,“奴才遵旨。”
叶氏父子不敢停留,趁着天还未黑,赶紧出了宫。落日余辉扫过红色的宫墙,添了一丝泣血的悲凉
冯绍民话里的意思,两人都懂了。京都的警卫由九门提督负责,但是冯绍民却说京都不安生,这就意味着九门提督不可靠。
要想保证京都的安全,那只有把这个九门提督给解决了。
两人刚出宫门没多远,就见着国公府的车马。有一个小厮跑上前来,恭敬道:“两位公公,国公爷和郡主有请。”
夜已渐深,街上宵禁,除了偶有几声更鼓之声,京都已进入睡梦。一辆轿子从京都的西南面往缓缓东面而去。
一品楼二楼窗前,纪君尘目光凛冽地注视着那顶轿子。须臾,一支利箭直穿轿身,轿子直直落在地上。
纪君尘立时阖上窗户,转身望向身后众人。
端木君,叶知玉,叶折风,叶南征,余伦。
“陛下的意思就是这两日了。和家的野心昭然若揭,京畿各营都已经有所行动,我们不能再等。”
端木君凝神估算了下,“我们与和弘旭手里的兵马基本是一半对一半。陛下手里的暗卫,还有叶将军的十万,满打满算二十万。”
纪君尘面有忧虑,“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宋翊手里的五万禁军到底是陛下的人,还是和弘旭的人。如果京畿各营也都投靠和弘旭。。。。。。”
余伦道:“我虽不敢保证京畿各营的将军都忠于陛下,但是最起码一半以上我是可以保证。陛下登基三年来对将士们十分厚待,他们若是没有见到兵符是绝对不会造反的。”
几人垂眸想了片刻,异口同声惊呼道:“太子!”
和弘旭逼宫需要理由,若是太子挟持陛下,和弘旭再以此为由攻入皇城,这谁敢阻拦。可是太子现在在何处没有人知道,这正是给了和弘旭机会。
几人说话间,听得窗完阵阵马蹄声,纪君尘一惊,立刻打开窗户朝远处望去。虽看不见来人,但是这身影太像一个人,太子殿下!而且身后跟着最起码五千人,一个个黑点整齐快速朝一方向而去。
“不可能!”叶知玉大声道,“太子殿下绝不可能造反。陛下只有殿下一个儿子,这江山迟早是殿下的,何必多此一举。而且殿下才九岁,现在造反夺江山,不觉得可笑吗?”
叶南征面色微沉,“可是和弘旭要的就是这个理由。“扫了一圈众人,“和弘旭比我们想的更难对付。”
叶知玉微急,“那怎么办?若是皇宫被和弘旭控制,到时候我们就难了。“
纪君尘点头,”夜长梦多,不能再等。叶将军你们先去点兵,等我的消息。“
叶氏父子点头。
”余兄,你亲自联系京畿各营将领。“
“明白。”
“叶姑娘,你以探望皇后娘娘的名义进宫。”
”明白。“
几人相互抱拳深深一礼,成败在此一举!
守城的禁军老远看见有人而来,立即警惕了起来。当来人靠近,发现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骑在马上的太子殿下微微点头,“本宫奉陛下旨意接管宫城,尔等速速打开宫门。”
禁卫犹豫片刻,诺诺道:“殿下可有陛下圣旨?”
太子眼神一冷,“圣旨?”,禁军突然鲜血喷涌而出,双目瞪圆,身子直直朝后倒去。太子眸扫众人,冷冷道:“还有谁要看圣旨吗?”
其余的禁卫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开门!”
五千士兵通过午门鱼贯而入,铁蹄踏踏滑破静寂的夜晚。
裴敬在养心殿外看见太子的身影,心里蓦然一惊。还未等自己走上前去,身穿铁甲,手握长戟的士兵将守护在养心殿门的禁卫控制起来。连带裴敬,还有身边伺候宫人都被带走。
太子将手中之剑扔给身边的人,眼神冷冷,大声道:“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养心殿半步!”
“是!”
太子悄声走入养心殿,打了帘子进去。躺在床榻之上的冯绍民闻得有声响,并未睁眼,淡淡道:“皇后,是你吗?”
太子一步步靠近,在离龙榻几步之远处停下,幽幽道:“儿臣参见父皇。”
冯绍民蓦得睁了眼睛,转头一看,一双平静无波的双眸正在望着自己。
“太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儿臣今日刚到。”
冯绍民轻叹了一声,“你总算回来了。朕和你母后听到你下落不明的消息,实在是为你担忧。”
太子淡淡一笑,“儿臣不孝,让父皇和母后担忧了。”
冯绍民轻咳了两声,眼皮又阖上了。
案上的药在月光下泛着点点光亮,太子殿下徐徐走到桌案前,手指摩挲着药碗,凝神注目了片刻。
将药拿起,走到龙榻上坐下,“父皇,儿臣伺候您喝药。”
冯绍民手无力地挥了挥,“凉了,不喝了。”
疏忽,冯绍民双眼一瞪,下巴被人捏住,那药被直直灌进了喉咙,眼皮又重重的阖上了。
太子走到养心殿阶前,仰头凝视,今夜的月光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