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骗未拂身无恙
接连几天,秋风萧瑟,花未拂派人去姑苏取来了一车车息绝需要的药材,本来还唯恐不够,萧世言去看的时候,直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花未拂准备做生意,卖药材呢。药材迟了,解药也迟了,迟到的一切都没有多大的用处。花未拂送走了客人们,唯独留下了息绝和龙泽川,为的就是让息绝给萧世言配制解药。
息绝照常端着药送进了房门,萧世言已经服药有一段时间了,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谁也说不准。
萧世言近来被花未拂约束在房间,不许随意走动,都要无聊死了,每天就是等着自家狗师父过来送药,他也不喜欢喝,都不盼着师父过来了,看见师父萧世言就皱着个眉头。
息绝是过来受气的,亲自把药端到他面前,“怎么又不高兴了?”
“没什么。”萧世言一脸嫌弃,苦着一张脸“咕噜咕噜”把药喝完了,“咳咳。”他隐隐作呕,这副药又苦又涩,太难喝了,但他也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师父天天送药过来是受了花未拂的嘱托,萧世言可不敢违背花未拂。
十月初旬,天冷加衣,夜寻听从花未拂的命令,在萧世言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惹得萧世言近来火气十足,受气的人又多了夜寻一个。
萧世言在门口走来走去,夜寻就跟在一侧,手里还拿着衣裳,“嘭!”他生气地踢了一下桌子,反倒踢疼了他自己,夜寻想笑,但是憋住了。“连个桌子都跟我作对!”他拿起茶杯就砸在了桌上。
“公子消消气吧。”
“我乐意!”萧世言没好气地吼道,“你能不能别跟着我?我不是小孩子,我四肢健全,不用你这么照顾我。”他闷闷不乐地起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却被夜寻拦住了去路,不加衣就不许出去,“我要出去透透气!我不穿不穿就不穿!我不冷!”
夜寻讪讪地呈递着衣服,一言不发,说多也没用,万一跟萧世言吵起来,自己小命就不保了。
萧世言仰头就差气哭了,咬着牙喊叫道:“我再说一遍,我不穿!”
“……”
“让开!”
夜寻摇摇头,就是不放行。
萧世言像个爆竹一般,一点就着,夜寻只是听命行事,没想到这就把萧世言气哭了,深吸了口气,眼泪险些落了下来。他似乎是平静了许多,说话也不再喊叫了,“行了,我不出去了,你把我师父找来,让他过来给我请个平安脉。”他甩来凳子坐下了。
“是。”夜寻放下衣服出门了,退出门来,去找息绝的时候还不忘给守在门口的侍从们使了个眼色,万一给他跑出去了,出点儿什么意外,夜寻这辈子都得愧疚死。
不过多久,息绝被夜寻请了过来,进门的时候,萧世言从门缝里张望着院子里的情况,好在并无异常,“师父你进来,夜寻外面凉快你在外面待着!看见你就来气。”
“……”夜寻被骂了反倒想笑,于是憋着笑在院子里守着,有他师父在,萧世言应该不会出事的吧。
“手。”等萧世言坐下,息绝也坐下了,示意他把手露出来。
“别了。”
“嗯?你不是让我过来把脉的吗?”息绝疑惑。
萧世言握住了息绝的手,认真说道:“我想请师父帮我个忙,等未拂回来后,你就告诉他,我没事了。”
生死大事,岂是玩笑事?息绝皱眉摇头,拒绝帮他,“你体内的毒素还无法解得,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但服药只能延缓毒发,能不能解,我真的说不准。即便是让息夫人和萧老爷过来,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萧世言语气很坚定,态度也很坚决,敲了敲桌面,“答应我,必须这样告诉未拂,我求你了,师父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世言,别任性好吗?”
“我没任性,就帮我这次好不好?”萧世言起身跪到了息绝身边,不给他商量的余地,已经把话说死了,“师父你今天要是不帮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息绝为难:“世言,何必呢?”
何必自欺欺人呢?萧世言最近身体不适,心情更是不好,才刚跪下,就跪不正身了,不得不用手撑住了地面。“从一开始你把未拂送到我身边,就告诉我说他不知情爱,我不信,这么多年来我都在试着让他爱上我,我不想功亏一篑。师父。”萧世言眨了眨眼泪,手按到了腹部,“我肚子好疼……我一直相信我能走过这一关。”
“你一定可以的。”息绝咬字说道,挪开凳子去扶住他。
“我求求你帮帮我,帮我瞒住未拂。我见他的第一面,他眼里的绝望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他,是我把那颗珠子捂热的,绝不能让那颗珠子凉下来。”萧世言攥着袖子蹭了蹭眼泪,“我心里有希望,所以想给他一份希望,哪怕……哪怕这份希望或许是假的。”
息绝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头,“我答应你,帮你瞒住未拂,你先起来。”他一个人都爬不起来,息绝心里担忧,“慢一点。”
萧世言忍着腹痛坐在凳子上,跟息绝商量着怎么欺瞒花未拂,他的眼神无意间看向了窗前的那棵树了。合欢树,他其实一直都不喜欢那棵树,他最爱的还是常儿给他们种的那棵,在常儿死后,他们亲眼见证了合欢树的茁壮成长,那才是夫妻合欢。只可惜,那棵树在那次大火中被烧毁了。“滴答。”泪水从他脸颊滴落在桌上。
“会好起来的。”息绝是他师父,就算比他还着急,那也得稳住心态,息绝自己稳住之后,才能劝慰一下乖徒弟。
是夫妻却难合欢,萧世言深吸了口气,憋住了眼泪,他胡乱地擦了擦,询问息绝:“最近,我听说你们在找一本书,难道花焉知的死跟那本书有什么关系吗?未拂好像很在乎。”
息绝点头应了一声,解释道:“我们怀疑是花焉知逆天改命,想要你死,篡改了八卦书,然后因此遭到了八卦书的反噬。”
“八卦书……”萧世言低语了一声,因为他在姑苏向来是个浪子,这些通灵宝物什么的他也不太清楚,花未拂为什么要找这本书呢?就只是为了调查花焉知的死因?
息绝看出了他的疑惑,反应过来花未拂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于是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八卦书可以逆天改命,但是会反噬逆天改命的人。世言,你还是安心解毒吧,不要辜负未拂的苦心,我还会再想办法的,而且,花焉知的事情由我们去调查就好了,你不必太上心的。”
萧世言点点头,默然无话。
书房里,和煦的秋风吹进屋来,一堆零散的书本摔在了桌上,花未拂亲自过来找,就是找不到,“情况怎么样了?”花未拂看见派去的侍从过了来,便焦急地问着。
侍从摇头,“还没找到,我们在家主的房间搜找了许久,并没发现八卦书,但是,找到了好多画像,上面画的都是您。”
花未拂根本没空再想花焉知对他的爱意了,他心急如焚就想找到那本没有被烧毁的八卦书,“拿去烧了!通通烧了!”花未拂急躁地翻乱了书房,厉声命道。
“是是,属下马上去办。”侍从正要走,又被花未拂叫了回来,“二公子还有何吩咐?”
“世言大人如何了?”他还是不放心,每日都要问一遍。
“萧公子最近心情不好,一直在发脾气,刚刚好像听说云公子过去把脉了。”侍从如实回道。
“嗯嗯,帮我去那些画像烧了吧。”
“是。”
花未拂在书房许久,翻寻无果,总觉得不应该啊,难道八卦书真的被烧毁了?可虚无幻镜又是怎么回事?花未拂头疼,按了按太阳穴,青墨衣袖甩了一下,他想过去哄一哄心情不好的萧世言。
穿过长廊,几只飞鸟伫在栏杆上,花未拂过去的时候,被惊动的鸟儿朝着一个方向飞走了,又落在了附近的树枝上。走进小院,还没进屋门,花未拂就看到息绝在跟萧世言说话,息绝帮他哄哄也好。“息绝,世言大人身体情况如何了?”
“未拂?”息绝心虚地站起了身,都不敢正眼看他,“世言最近半个多月都在服用解药,毒素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体受恙,还需要慢慢恢复。”
“嗯?”花未拂俨然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瞥了萧世言一眼。
萧世言不服气,拍桌起身,“看我做什么?我没事就是没事了,你要是不信,那就是盼着我出事的吧?我师父可是医学奇才,他可不会出错的。”
花未拂才不会盼着萧世言出事呢,他走过去带着斥责的眼神拥了上去,“我信。”
就算花未拂信,息绝自己都不信,听那个傻徒弟瞎扯。息绝看着花未拂紧紧抱着萧世言,眼神里真的多了好多希望,看来自己还是不太了解他,息绝不自觉地就红了眼,趁着他们小两口亲香,息绝转身先走了。
他不舍得松开萧世言,太害怕会失去了。他有时候很懊悔自己的重生,否则萧世言也许会听从息云的命令,乖乖跟一个大家闺秀成亲,哪怕娶的不是心爱之人,总要比现在这样好得多。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花未拂常常会望着秋日枯黄的枝叶和花草,感叹美好的事物总是轻易衰败,他跟余辰诚同日生辰,听说余辰烨给弟弟卜了两卦,一卦是“辰”,一卦是“绝”。余辰诚生性抑郁,在迷茫的时候想过自我了断,不牵连哥哥,不牵连萧世言,那样一个美好的公子都做到了绝处逢生,他和萧世言应该也可以吧?他抬头看着明月,眼里就只有发光发亮的月亮。
在天枢的夜晚,花未拂轻手轻脚,带着沉重的心情独自去了冰室,特地过来看看花焉知。曾经名动天下的双辰星皆已陨落,让人惋惜。他轻轻地推开了冰棺,这里的寒冰能够让花焉知的尸身更好地保存起来。
“孤独了,寂寞了,失落了,绝望了,众叛亲离了,才想起自己做了许多错事?”他冰凉的手指抚摸着冰凉的尸体,他曾经爱过这个人,而这个人亲手毁了他两次,花未拂回想起花焉知死前想让他主动一次,倘或花未拂知道花焉知下一刻就会绝命,他或许不会拒绝的,但他对花焉知的恨意,永远都不会消除。
花未拂拂了拂衣袖,俯下了身子,手掌抚摸在花焉知冰冷的脸庞上,主动这最后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