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那是狼啊

6.那是狼啊

入夜的临溪村没有炊烟,更没有灯火。

丁了了倚靠在那棵救了她性命的杨树上,面对着茫茫的黑暗,眼前流动的亦是些黑白两色模糊不清的光影。

竹篱茅舍,门前石墩上的青苔一层一层堆积上去,香椿树的枝丫越过屋檐一寸一寸攀爬上去,那条大黑狗身上油亮亮的毛色一分一分黯淡下去……

从前她虽是个傻子,那十五年的记忆却也算完整,并不曾出现明显的空白。

当然,也不可能多出什么来。

“那年你捉到的野兔,”丁了了回过头,重新迎上佳佳的目光:“并不是逃跑了,是被兰姐捉回家吃了。你记得她很宝贝的那顶灰帽子吗?那是掺了兔毛织的。”

“阿姐!”佳佳立刻扑了过来,“原来你真记得!我就说是那个坏女人偷我的兔子吃,可是别人都信她,我只有你可以给我作证,偏偏你又傻,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要那个坏女人赔我的兔子!”

丁了了抬手揉揉那颗小圆脑袋,安慰道:“她会赔的。”

佳佳重重地点了点头,趁机又向丁了了怀里贴紧了些,低声:“阿姐不傻了,旁人就不能再欺负我了!”

丁了了微微皱眉,假装不经意地往旁边避了避。

佳佳却又蹭了过来,嘿嘿笑着:“旁人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只信阿姐!阿姐要是妖怪变的,那我就跟着当个小妖怪,帮阿姐去偷二婶家的鸡!”

丁了了不由笑了。

佳佳听见笑声长舒一口气,遮遮掩掩偷看了丁了了一眼,又压低了声音问:“阿姐,咱们真的有金子吗?七百两是多少?够不够花十辈子的?”

“没有金子,”丁了了扶一扶树干重新坐稳,冷下脸:“一钱也没有、一点点金屑也没有。”

抬头看见佳佳失望的脸,她不动声色地又把方才从丁旺身上搜出来的金珠往衣兜里塞了塞,沉声道:“没有金子才好。若有,咱们两个都活不成。你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你我姐弟而言,金银珠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是‘最坏比起最’?”佳佳听得云里雾里,皱眉想了半天,忽然又凑过来伸手要摸丁了了的额头:“阿姐,你是不是又傻了?”

丁了了避让不及被他一巴掌拍在额头上,眼前立时一阵发昏。

她倒不曾呼痛,反而是佳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忙缩回手凑到眼前看了看,低呼声就变成了嚎啕:“阿姐!阿姐你怎么……那么多血!呜呜阿姐你是不是要死了?”

“闭嘴!”丁了了闭目靠在树干上,低吼:“我不死也要被你吵死了!”

佳佳忙捂嘴压住哭声,却还是免不了呜呜咽咽的,追着问:“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不死?胸膛上已经挨了一刀了,这回又弄得满头血,再不死就是妖怪了……呃呃,嗝?”

妖……真是妖怪?

丁了了不用睁眼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要是怕了,就跑吧。”她道。

身边迟迟没有动静,只有微凉的夜风呜咽不停,一缕一缕如利刃似的切割着她那一身伤,疼得她整个人愈发昏沉了。

“我不会死,”丁了了低低说道,“我不能死。我死了,别人就如愿了。”

佳佳依旧没有出声,做姐姐的也就放弃了揣测他的心思,索性放空思绪,认真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左边破损的衣袖忽然一紧,发出嗤地一声轻响。

丁了了立刻睁眼低头,就看到佳佳一双亮亮的眼睛期盼地望着她:“阿姐你变成了会吃人的妖怪,那咱们是不是就不用怕二叔他们了?阿姐我冷,咱们回家去好不好?”

说话间小小的人儿又靠了过来,小狗子一般怯生生地用他那颗小圆脑袋到处蹭啊蹭,也不怕蹭掉毛。

丁了了心里一软险些要答应了他,忙移开目光,冷声道:“不能回。我说过要在山上守到五七。”

“可是阿姐……”佳佳不解的就是这个。

但没等他问出一个“为什么”,丁了了却忽然抓住他手腕狠狠往旁边一推,厉声断喝:“快跑!上树!!”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上树?佳佳不明白。

但阿姐的命令不能不执行。小娃娃凭着本能应声扑到树下,猴儿似的抱住树干呼哧呼哧几下子就爬了上去,找个结实的树杈坐了下来。

然后才得空回过头来看树下,甫一看清立刻吓得他手脚一软,险些跌下树来。

“狼!阿姐快跑,那是狼啊——”

丁了了自然知道那是狼。

她还知道狼性最为凶狠,一旦盯上了猎物,那是必定要厮缠到底,至死方休的。

“听我说,”她盯着狼群,浑身紧绷:“一会儿你把眼睛闭上,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许出声!”

“你一个人就能打得过它们吗?”佳佳又惊又喜,“阿姐你真厉害……”

话音未落,一声狼嚎骤然穿透夜幕。

来了!

丁了了心中一慌,呼地站了起来。

一身伤痛赤手空拳,连垂死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却终是未能做到视死如归。

那群畜生惯熟围猎,眨眼工夫已将这棵杨树团团围住,十几双眼睛放着绿幽幽的寒光,缓缓靠近。

“阿姐,阿姐!”佳佳颤颤的,在树上低唤。

丁了了倚靠在树干上,双手向后死死抓着树皮,终于亦是禁不住有些发抖:“佳佳,你乖乖的,闭上眼睛,不要看!”

“阿姐,你打不过它们!”佳佳忽然明白了,立刻发急:“阿姐,你上树,上树啊!”

丁了了微微摇头,苦笑。

下一瞬就看见正对面几点亮光骤然逼近,那是两只畜生已经看穿了她的虚弱,同时跃起一丈多高,从半空中飞扑而下。

风声,腥臭的气味,森森的尖牙……

丁了了禁不住闭上眼,发出一声不受控制的惊叫。

不止因为狼齿撕咬皮肉的剧痛,更因为她整个人忽然被一股大力挟着腾空跃起,脚下连半分依托也没有了。

等待死亡的这一瞬间仿佛有一整年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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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神医:家有倒霉试药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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