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涯和阿九
青涯在漫无尽头的时间里重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从何时来。
他唯一的伙伴是一只名叫阿九的狐狸。阿九对青涯忽冷忽热,嘲笑他只是几节莲藕残身,青涯反叽她是狐狸精,感悟不到人间冷暖情欲。俩人互相百般嘲讽,却又至始形影相随。
他们一直穿梭于各个时空,搜集一种叫做‘无忘’的轮回魂晶,年复一年,从未停止,迄今为止,已经有了很多年了。
直到这一次穿越,回程途中发生了一些出乎预料的小意外。
从空中坠下的最后一个画面他依稀记得是掉进了海里,也不知道在朦朦胧胧中随波逐流了多久,他才猛然恢复知觉,在被灌肠的海水呛得半死不活时终于游上了陆地。
至于警察的问话,不是他有意回避,而是他自从上一次莫名重生以来,已经过去了快半个世纪,照实说么?也要有人信啊。
至于阿九,他只知道,他自几十年前重生时,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面孔就是阿九那张妖艳媚人的面孔,阿九是一只狐狸,男人多看她一眼都会忘了怎么迈动步子。
他们栖身在这座繁华城市难得的一处僻静角落,复古的小院清雅幽静。
在一片青砖幽巷里兜兜转转,青涯终于回到了客栈。
推开大门后,他看见堂中有个芊枝柳身的少女正怡然自得的沏着茶,曼妙的身姿下,九条雪白的狐尾轻轻摆动着。
“哟,没被冻死啊。”阿九稍稍侧目,秀发两边的尖耳朵微微摆动了一下。
“死狐狸精。”青涯冷言冷语地瞟了阿九一眼,裹着身子从她身边走过。
阿九这时转过身来,毫无预兆地把手举到两腮,三角尖耳也随着一颤,嗲声嗲气道,“哎哟警察蜀黍,小九错了,小九不敢了,你不要抓小九去坐牢牢好不好?”
准备回屋换衣服的青涯只觉得牙根发酸,理也没理阿九。
须臾,他从房间出来,蹑手蹑脚来到阿九身边。
“喂,狐狸精,给我点钱,我饿了。”
“滚,没钱自己出去挣去,老娘可不养小白脸。”阿九又变回一开始那副冷漠的态度。
“你讲不讲道理,你知道我平时都不收钱的,钱不都在你身上嘛。”青涯捂着早已咕咕打鼓的肚子埋怨道。
阿九樱桃小嘴一弯,勾出一个无赖般的微笑,痞痞地说,“呵,某些人视金钱如粪土,姐姐我可做不到,不过嘛,要给你也行,叫声姐姐听下?”
青涯听罢,虎躯一震顿觉无名火暴起,两步凑到阿九怒目圆瞪地看着阿九。
良久,一声甜甜的‘姐姐’脱口而出.....
“这就乖了嘛。”阿九羊脂玉白的双手刚一摊开,青涯便一把将手中的票子拿了去。
“海水里泡那么久,一股腥臊味,姐去洗洗,记得给姐姐带些鸡肉串回来。”
见青涯还在低头点票子,阿九在浴室门前停住步子回过身来,小手自下往上轻轻一捋,露出白脂修长的大腿,用极具魅惑的语调问,“小哥,要来和奴家一起洗么?”
“滚。”青涯只觉得浑身鸡皮都在颤抖,看也不看的喷了一句,就飞也似地往店外跑去。
门前六出花飞,樽前万事休提,为问东君消息。急教人探,小梅江上先知。
青涯站在长凳上,小心翼翼地把这句诗悬上门帘,接着又卷起衣袖哈了口气,将很快飘落的雪花擦拭干净。
末了,他从板凳上跳下来,驻足在两盏昏黄的灯笼下打量了一番这首门前诗,虽觉得左右不对称,却也没放在心上。
堂中摆着一鼎古朴的火炉,这种烧柴火的复古老物件纵然在枫岚这座盛行茶风的老城也几乎绝迹了。明亮的炉火烧得正旺,洗漱了一番的阿九仍在炉前专心地泡着茶,绝世妖媚的容颜与炉火交相辉映,观之入眼似画,颇有几分言不透的诗情画意。
在青涯的注视下,阿九极为小心的将一小块泛着七色光晕的晶块装进了随身的小巧储物袋内。
青涯只知道这种好看的晶块叫做无忘魂晶,对他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阿九一直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寻找魂晶,奇怪的是,青涯不仅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对阿九也是。他问过阿九,阿九却从未给过他正面的回答。
炉前的黄花梨纹祥桌上摆满了青涯买回来的各种吃食,密集地雪花自取光的天井簌簌落下,青涯和阿九相对而坐,夜未央,俩人都不曾在意地上铺满的雪霜。
俩人风卷残云般的狂扫着桌上的食物。大快朵颐正欢时,阿九眉心处的莲花印忽然发出暗淡的光晕,且越加殷红了。
“嗯?是那家伙?”阿九放下手中的鸡肉串,眼珠溜溜地往上一翻。
青涯也把刚送到嘴边的温酒移开,精神一振道:“看来他想通了。”
‘咚、咚咚....。’青涯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循声望去,虚掩的大门已被人推开,站着一个身着面容清癯的中年人,那人衣着华丽,看上去非富则贵。
“或许,我该相信你的。”来者摘下头上衣帽,喃喃地说道。
阿九不久前曾拜访过这个男子,因为她发现他身上也带着一小块魂晶,可是费尽周折,都没能成功的将魂晶从这个男人身上剥离出来,而透过乾坤梭,她才发现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块残破的魂晶被一分为二,而另一块,则是被游梭时空的烛龙带到了另外一个时空,魂晶本非凡物,已经将男子和另外一个时空人的命运牢牢链接在了一起。
“请问,你们真的可以......。”清癯男子怯怯地问,言语中透露出一丝怀疑和不安。
“那是当然。门外寒冷,进来说话吧。”青涯把桌子收拾干净,对男子喊道。
阿九收起狐尾和尖耳,瞬间变成一个恬静的大家闺秀,静雅地为男子添上一杯热茶。
“那...那就太好了。”男子稍显释然道,迈开细碎的步子来到桌前坐下,面上紧张地神色也在慢慢消减。
“我姓顾,叫顾长风。”男子接过阿九递来的茶杯,不经意一瞟,眼神中闪过惊异之色。这个反应倒是正常,什么男人见了阿九这种自带魅惑的超级大美女都是这样的反应,甚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你可以说说你的故事了。”阿九淡淡扫了一眼危襟正坐地顾长风,遂拿起一串尚留余热的鸡肉串递到两片樱唇边,有辱斯文地嚼着。
“真的非常抱歉,这位小姐几天前找到我的时候,我对于什么魂晶一事,真的是半信半疑的,乃至于,乃至于.....。”
“乃至于将本小姐当做了神经病扫地出门。”阿九不愠不怒地说道。
“万分抱歉。”顾长风又一次致以歉意,尴尬的接着说,“正是如此,所以才对小姐有所冒犯,可是最近,我这个毛病却是越来越严重了,所以...。”
“顾先生,我说过,魂晶虽然是残裂不全的,但它包含的能量也不是你能想象的,只要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们自然有办法将魂晶完全的拿出来,这样,你跟那个人的命运连接自然也就消散了,我们要的,只是魂晶。”话到末尾,阿九加重了语气。
顾长风自觉有些失态,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失礼尴尬,眼神也同时望向了天井中簌簌下落的雪花,似要陷入一种焦虑不安地回忆中...
“我们顾家一直极力研究古文字文献的研究和历史探索,所以,因此也一直担负着天安考古事务的资深顾问一职,如若有重大考古价值的墓葬现世,我们通常都能在最快的时间里了解到最具真实性的第一手现场资料,以及对这些古墓有是否进行抢救性发掘的权威决定权...”
“这个不是重点。”青涯毫不客气打断了了顾长风的长篇大论,同时试着引领地提示道,“你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或是,碰了什么东西?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或是.....?”
“对对对----。”等得青涯话音刚落,顾长风就把欲端起的茶杯激动地放了下去。
“看来两位确实是高人,你也知道,人到了我这个年纪,疑心自然要重一些,加上工作的特殊性,也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更让青涯无语的是顾长风擅离主题的谈话作风,这似乎是老学究的通病.....。
“老爷子,您跑题倒是一把好手。”阿九显得愠燥了。
“不、不好意思,老毛病了。”看,果不其然。
顾长风尴尬地一笑,抿了抿干裂发紫的嘴唇,终于说出了他的故事....。
一个月前,闲在家的顾长风收到了一封天安所发来的绝密公函,内中提到,西南现世了一座先秦时期的王公墓葬,奇怪的是,陪葬的殉葬品却让在场人十分惊诧,因为随着这座王公墓现世的还有一百多尊泥塑兵马俑,要知道,兵马俑这东西,在秦朝时期,可是皇帝专属的殉陵仪仗。不仅如此,随之发现的诸多叙事文献,更是让人大感疑惑,因为墓中所用记录的文字,竟也全然不是秦朝一统后的文字,由于是偶然性发现,又缺乏这方面的专家,当地迅速地把此事上报给了相关的天安所,天安所转而十万火急地邀请顾长风专赴西南,负责这座秦朝墓的文献翻译和发掘保护工作。
闲散已久的顾长风听闻此事后自然是义无反顾,接信当天下午就乘机飞到了西南,下飞机后热饭都没吃上一口,就火急火燎地奔赴了发现秦墓的事发地。经过一番缜密地发掘和细细探索,顾长风解析出墓葬中的叙事文字乃是先秦时期西南边境众部落国的古且兰文字,并得知墓主人是一个名作‘玉寻’的国君,在当时还是‘灭秦’的积极参与者,暗里与六国遗孀相交来往甚密。后来事发,秦国大军压境,以雷霆之势攻到且兰国都城之下,逼迫且兰国主玉寻交出逃匿至此的六国余孽全数诛杀于且兰国都城墙之下,连同国主玉寻也被一并一死谢罪,至此且兰古国才得以延续国运。
顾长风说到此处,自己都不仅觉得有些嘲讽,想当时秦朝国力盛极一时,风卷残云般一统六合之时,这些所谓的边境众部落国很多都不知道中原出现了这么一个炸裂天空的秦朝国度的存在,甚至于到了汉代,还闹出过这么一出流传至今的笑话。某边陲部落国与汉使言曰:“汉孰与我大?”
也就是说到这,顾长风的神色忽地一变...
发掘工作很快就进行到了主墓室,由于年代久远且地质运动的缘故,放置墓主人尸身的石棺已经破裂,顾长风发现墓主人胸前环保着一柄青铜长剑,他们清理出墓主人的尸身后,惊讶地发现,时隔了千年,这柄宝剑竟还能抽动!仿佛是不久前才插入剑鞘一般,顾长风当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将那柄青铜剑缓缓地拔了出来.....。
随着一抹寒光渐渐闪现,顾长风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当他又逐渐恢复意识清醒过来时,人已经被送到了医院,他从随行工作人员的VR记录里,发现了一段可怖的视频。
只见古墓中顾长风双手握着青铜长剑,人像没了灵魂,或是...或是被其他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了一样屈坐在冰冷潮湿的地上,他把剑尖缓缓抬起,对准了自己的喉咙,不论一旁的工作人员怎么劝说他都无济于事,正当他要猛地一用力,万幸有人将他吃力的拉开并将青铜剑夺了去,顾长风这才像断了线的木偶一头栽倒在地。
事情却并没有就此结束,往后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顾长风经常会发生自残的行为,且都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每次都是拿着利器对着自己的喉咙,好在自从古墓事件后,他家人也对他做了严密的监视,所幸每次也都被人救了下来。几天前,阿九亲登门楣,大致说了些关于此事的提议,却被顾长风老气横秋的扫地出门了,说也怪,自从阿九走后,顾长风这种自残的行为现象更为频繁严重了,带着忐忑和怀疑的心态,他终于寻上了门。
“嗯。”青涯和阿九相视一笑,究竟此事,他俩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看来,这次去得有点远啊。”青涯似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一语道完,顾长风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了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望着青涯。
“我听这位姑娘说,要想彻底化解我这个事,就要找到另一个和我同样拥有那个什么魂晶的人?”顾长风眼神热切的问。
“嗯。差不多是这样。”青涯不假思索地答道。
“二位,恕我冒昧,我是个读书人,对于这种目前以科学的能力都不能做到的事,还是多少存着.....。”
“你可以理解成时空穿梭,或是去到另一个平行空间,现在科学自然是没法做到,不过以后嘛,得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这就像在古时,人能飞天,亦能入水,同样是不可置信的事。”见顾长风又有要长篇大论的苗头,青涯果断岔开他的话,继而问道,“交易条件你都知道了吧?”
“当然。我只想平平安安,对于什么魂晶,我没有丝毫兴趣。”顾长风把茶水一饮而尽,如释重负。
“那好,明天晚上子时,你准时再来。”青涯一字一语地侃侃道。
“好,我一定准时来。”顾长风面带释然地站起身来,也没有过多的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