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个不留
对于知恩善报的人,不用听他们说太多感激的话,尤其对于青涯这种性格简单的人,更不必如此。
能用以给杨悠和柳心慈温存的时间不多了,道不尽的山盟海誓,诉说不完的依依不舍,还有,仿佛要间隔生死的离别,回到北山后,这便成了青涯挥之不去的历历在目,也直接导致晚饭的饭点迟来了很久。
夕阳下,终于得以饱餐一顿的青涯带着二丫在篱笆院子里嬉戏打闹,一直持续到了天黑,直到二丫渐渐感到乏了躺在自己怀中睡着,青涯将她抱回床上,然后大步来到平时爱呆的山岗,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月朦星稀的夜空若有所思。
视界消失的尽头处隐隐能看见一团黄光印射在夜幕上,那是金陵城彻夜不灭的灯火,月色朦胧,惨淡的星光让人难以看清十米之外的事物,的确不失为一个杀人越货的好夜晚。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流逝着.....
簌簌山风纵情穿梭在山谷之中,树叶哗哗作响,还有不知名的鸟雀发出低沉的嘶鸣,青涯耳根轻轻抽动了几下,然后从闭目养神中睁开了眼睛望着下山的路.....
北山之下,一行足有百余人的队伍在夜色中急奔,队伍杂乱无章,毫无阵列可言,行进中不时响起污言秽语。
“小的们加把劲,北山不远了,王头发话了,完事后每人二两赏银。”
队首的骑手稳坐在马背上,转过头来招呼跑得气喘吁吁的百十号喽啰,之所以称之为喽啰,是因为他们虽是卫所官兵,却是贼匪打扮,浑身匪里匪气,大明后期的朝廷地方兵大多如此,收不到朝廷下发的粮饷,还要给上官充当无本的造钱机器,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这样的时势下,他们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其中尤其以此时此刻正在凤阳等地与叛军交战的左良玉部为恶中魔王,相传左部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所不作,并美其名曰‘筹集军饷’,凤阳、安庆等地老百姓如坠地狱,苦不堪言,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后世便有如下一段话这样形容这个时代的左部:勇于虐民,怯于大战,拥兵自立,养寇自重,目无朝庭,心无百姓,杀良冒功,遗臭万年。
队伍响起一阵嘈杂的赞许声。
王虎端坐在战马上,满脸怡然自得的笑容,大概是已经料想到北山上那位美娇娘在自己身下无助反抗时花容失色的惊悚表现了,越是这样想,心中更觉燥热难耐,于是拉着一脸横肉喝道:“他娘的,都没吃饭吗?快点,再跑快点!今夜生擒那小贱人者,老子额外再赏十两酒钱!其余人杀无赦!”
“得令!”一众喽啰更是迫不及待了,纷纷卯足了脚劲拼命追赶领头的战马。
近了,更近了,队伍赶到山脚时,王虎的脸已经不能用色迷心窍来形容了。
一挥手,便有一名白日已来北山探好点位的部下从队伍中举着火把跨步而出,带着几个人一脸欣喜的朝进山的小路打头跑去。
‘呱----!’林间传出怪异的叫声,在空荡的夜色里显得诡异而让人不禁心生惧意,他们都是见过血的莽汉,走过无数的山岭野地,却从未听过这种类似夜猫子的鸣叫。
王虎只是微一皱眉,全然没将此放在心上,正要示意身后其余人跟上,忽闻林间惨嚎声大起,与此同时,林子里的火把也瞬时熄灭了。
接着,上一刻火急火燎钻进树林的人像离弦的弓箭一样从漆黑的树林里飞了出来滚落在王虎的马下。
身下战马打着响鼻,不停侧动身子,也像是预感到了极为不好的事情。
有人上前查看,但见飞出来的几人胸口像后躬成的圆形,显然是前胸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击打,带头的精瘦汉子瞪眼欲裂的手指着树林,口鼻涌出殷红的血液,面部极为痛苦,但是心肺已然碎裂,所以只是用手指着树林呜呜低鸣,发不出一个字来,不多时就脑袋一歪没了生命迹象,死状极为惨烈。
随着几条生命的消逝,众人才中狂妄不羁中回过神来,不等王虎发号施令,纷纷上前一字排成两行,腰间长刀悉数出鞘,怒目面对着漆黑的树林。
“不知是哪位高人大驾,为何无故伤我等弟兄的性命?可否现身一见?”王虎举刀对着林子发问,于金陵城中,他和杨悠交过手,对方绝不会有如此犀利的身手。
飒飒夜风抚动山林,一片死寂,在王虎等得心烦气躁时,响起了一个深沉冰冷的声音。
“你不配。”
“坏、坏家伙,本、本大爷也不想见你,你、你们快滚回去。”接着是另一个声音扯着公鸭嗓蔑视的说道,这声音在王虎等人听上去,就像个太监的变声。
这话很目中无人,甚至不给人留一丝颜面,这对王虎来说无异于毫不留情的羞辱。
“阁下这话未免太过自傲了吧?”王虎冷哼一声,想自己此次前来带足了人手,对方听上去最多也就五个手指头的数,怎肯让他轻易认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依我看,阁下还是听我一句劝,速速离去,不要伤了和气,否则动手起来,刀剑无眼,真到了那时可就晚了。”
那个阴沉的声音没有回话。
“你、你们快滚!说、说了不想见你们!”又是那个阴阳怪气的太监声。
“哈哈哈。”王虎一声大笑,有些怒了,长刀横在胸前愤然道,“既有胆气拦你爷爷的路,却没勇气敢正脸视人,装什么高深莫测,依我看,莫不是山间行走摔坏了命根,才有得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声音吧!我看你是怯了不是!”
一众手下闻言也哈哈大笑起来,都是平日嚣张跋扈惯了的习性,若是王虎真被几句威胁就吓得要逃走,在他们看来那才真是活见了鬼,威严扫地不说,日后这人心恐怕想要再聚起来也不是轻易的事了,于是纷纷破口大骂,粗言秽语此起彼伏,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气、气死我啦!你、你们这帮坏家伙!”
嘲笑讥讽声还没落地,就听到了那公鸭嗓子愤慨无比的声音,与此同时,一道影子从林间闪电一样窜出,十几米的距离形同虚设一样转瞬就到。
众人根本没有捕捉其身影的功夫,队伍里就又有两三个持刀的莽汉哀嚎一声单膝跪地,乍一看,那几个莽汉的一条腿已经是骨断筋连。
“是什么鬼东西!有人看见没,快快告诉我!”马儿也被惊得在原地团团打转,王虎猛拉缰绳控制好战马后,大声朝众人喊道。
一旁有个眼尖的骑手像是看见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吞吞吐吐说道,“王头,好像、好像是一只鸡。”
“鸡?!”自觉被人戏弄羞辱的王虎彻底怒了,方才自己也看到了那个极快的影子,灰蒙蒙的,似乎还带点蓝,乍一细想,还真就像只硕大无比的肥鸡。
“你、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公鸭嗓子隐在林中反唇相讥道。
“我只说一次,今夜有敢进此林者,死。”那个阴沉的声音又想起来了,言语间没有一丝感情。
此时此刻,王虎完全恼羞成怒,顿觉周身气血猛地涌上双瞳,整个人都弥漫在浑厚的杀气里,哪里还有理智去理会那人的话,猛地将长刀向前一指,怒喝道,“给我将他们剁成肉酱,挫骨扬灰!”
“既然想死,那就全部都死在这里吧。”
那人终于露面了。
昏黄的火把亮光只能将此人的轮廓照个大概,一袭黑衣如夜,面若冰霜,双眼缠着一根黑纱系于脑后,黑衫在夜风中微微飘动......,黑衣男子的身边,果不其然站着一只膘肥体壮,无比硕大的类鸡生物。
这是王虎对他最后的印象,因为接下里的画面,便是一场毫无胜算可言的屠杀。
人群嚎叫着冲杀到黑衣男子不足五米时,他动了。
拇指微动,一道寒光自他剑鞘渗出,紧随其后肉眼便只看得见这道寒光仿似化作了一道可肆意变形的闪电在众人间穿梭。
“杀,给我杀!你们这些杀才,愣着干什么!”王虎怒骂着已经冲到黑衣男子近前,却始终保持着挥刀姿势而不见有劈砍动作的部下狂声喝斥。
‘嗤-----’血液冲破皮肤裹束的声音响起。
冲锋在前排一大半的人,胸口、喉咙、手脚、甚至是拦腰处,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绯红印记,像是一条细线,血液从其中喷洒而出。
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这些人的身体便被切割成大大小小的块状物体轰然坍塌!
“他不是人,不是人!快跑!大家伙快跑!”余下的生存者从巨大的惊愕中醒转,失心疯般的大喊着扭头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