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望着龚谨远去的背影,乔霜眼眸流露出了死气,他沉默的转回头,低垂的眼眸,面对着华劭。

没错,这个方才还对着龚谨无比宽容的大师哥,装作十分关爱弟弟的哥哥,这会儿表现出来的,却是另一幅沉寂的面孔。

华劭从怀里掏出乔霜那块带血的手帕,“小乔儿,真没想到,你对所谓的哥哥,还真是下血本呀,在我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可惜呀,人家并不领情。”说完,他把茶水往帕子上一泼,那帕子密密麻麻,显示出一行行字。

“哥哥,一别数日,甚至思念,哥哥身体安好否,益州乃虎狼之窝,临安更是,哥哥,请千万小心凌十一,另,尊师乃北齐国师,大弟子凌华是北齐皇子华劭,我……你还真是把该说的都说的一清二楚啊,可是你咋就没有说,叫他来救你呀!”说完,他用力的掐住了乔霜的脖子。

乔霜曾经想过无数次他死亡的情景,自打她阿娘死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过人死,他以为那次就是他最接近死亡的时候,他和阿娘在阴暗的房间里,没有吃的,也没有水。可是,他还是这么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还成了大夫人名义上的孩子。

被乔怀义送给龚谨当娈童的时候,他也以为他死定了,传说中,丞相大人吃人不吐骨头,他定是会被吃干抹净渣都不剩,可是丞相大人连理他都没有理过,乔怀义给他的补药和他自己准备的毒药,他一样都没有机会用的到。

被华劭掠走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他不但没有死,还平白无故的就成了北齐的小殿下。

老天对他已经够仁慈的了。

他活到了现在,没少胳膊没少腿,还有了心里最牵挂的人,这何尝不是老天对于他的一种恩赐。

华劭的手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他便已经感觉到自己没有办法呼吸了。

强迫感,窒息感,压抑感。

三种感觉一起袭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亡,也好,死了就这样死了吧,反正这世上也没有一个人牵挂过他,他临死前,还能够见到哥哥一面,看到他的笑,这已足矣。

“喵呜~”花妞一声惨烈的叫声,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狠狠地咬住了华劭的手。

华劭皱眉,“吃里扒外的小畜生!”松开了乔霜的脖子,却没舍得把手上的猫甩出去,他另一只手过来用力的敲击了一下花妞的脑门。

花妞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那只手上血淋淋的四个洞,看的人触目惊心。

乔霜终于得到了解脱,他双腿发软,跌坐在蒲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下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顾不得自己僵硬的身子,纵身趴到花妞身上,“不要,花妞,你不要死啊。”

他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仿佛死了亲爹一样,抱着猫拍拍打打,那猫似乎也没有要回神的样子。

“行了,别嚎了,没死,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却帮着外人对付老子,老子难道不该给它点教训么,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畜生,一个个良心都喂了狗。”华劭这会儿烦躁不堪,双眼通红,恨不得把这一人一猫给生吞活剥了。

乔霜哭声戛然而止,果然他不敢再发出半点儿声响。

华劭看着就闹心,骂了一声,“滚!”

叫谁滚,这分明就是人家的屋子呀,可是跟强盗哪有半点道理可讲,乔霜二话不说,抱起地上的猫撒腿就跑。

他不知道华劭是不是自此以后就让他呆在山庄里还是要回益州。

隐约觉得,回了益州,众目睽睽之下,有国师在,华劭可能还会有所忌惮,在这个山庄里,神不知鬼不觉,华劭什么时候发疯一剑劈了他都有可能。

他摸着怀里的华宏煜的那块令牌,该不该叫人来接应他呢。

想起阿季的话,他又偷偷的把令牌收了回去,华劭既然暂时不会杀他,那么定是有所忌惮,但是如果这忌惮变成了嫉妒,那么他就会变成眼中钉了。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那他离被拔出也不远了,益州离大都数千里,华宏煜就算是手伸的再长,也无法在华劭一剑砍来的时候救他性命,他的小命,依旧风雨飘摇。

“小殿下。”阿季借着月色,匆匆的赶来。

乔霜见到对面的人,脸色说不上来的疲惫,“阿季哥。”

“小师弟,哦,我是说龚谨,他来过了么?”阿季一脸期待中带着些许担忧。

乔霜沉默的点了点头。

“那他们……有没有打起来?”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华劭一脚把门踢开,“打打打,我是战争贩子吗,见人就打,和谁都打。”

阿季小声嘟囔,“您不是么?”

华劭竟一时无话可说,瞪着眼睛想发火。

“好嘛,好嘛,您不是,快点儿跟我回去吧,师父他老人家找您呢,我瞒不住了。”阿季哄道。

华劭瞪了乔霜一眼,“你,收拾东西,赶紧跟我走。”

乔霜哪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他唯一的东西便是怀里抱着的这只猫。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阿季伸手过来架着他的胳膊,急匆匆就往外走。

乔霜就任由他这么架着,上了马车,看着远方的益州城,犹如一道牢笼,把自己困在了里面。

益州,楚宫

华劭跪在国师凌峰脚下,一句话也说,足足有两个时辰。

阿季也跟在后面跪着,虽然他什么错也没犯,但是隐约觉得将有一场暴风雨随时都会爆发,他也不能身居世外。

乔霜在一旁瘫坐着,不是他不想跪,是他根本就跪不下去,被华劭掐了之后,他的腿软病就一直没好过,这会儿见到国师这气场,更是怕的要死。

在大都的时候还不觉得,可能是有华宏煜在跟前,国师虽然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样,但是出了大都,国师身上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就已经显露出来了。

眼下,他虽然一句话都未说,甚至连动都没动过,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那局没有下完的棋。

华劭进来二话不说就跪在那里,他知道师父生气了,也知道他在气什么,但是他的做事情他从来都不曾后悔过,谁来问都是一样的结果。

终于,国师把目光缓缓的抬起,落在乔霜那里,问道,“小殿下脖子是否受伤了。”

乔霜神色依旧在恍惚,听到国师大人好像是在叫他,阿季又偷偷的推了他一下,方才回国神来,“啊,我,我,回国师大人,我没事。”

华劭瞪了他一眼,没事你啊那么大声做什么。

“既然没事,那么阿季,你护送小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国师说道。

阿季起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小命,别人不知道,但是他是知道的,师父之前在逍遥门的时候,那些淡然处之的都是假象,他这个人,有自己的条条框框,只要是不触犯他的条框,怎么折腾都没事,例如小师弟,在师门的时候就像是一只猴子,上蹿下跳,师父也没有惩罚过他一次,但是如果你触犯了他的规则,别说是他阿季,就算是大王也不行。

他深深的知晓,华劭这次做的,出格了。

周氏两兄弟对于国师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他相中了想收入门下,奈何被大王抢了先,另外一个虽然已经被他收入了门下,但是却一个不留神给跑了,被老晋王君豪抢了先。

他曾经多次警告过华劭不要打周氏兄弟的主意,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不要去碰,偏偏华劭就是不听劝,周氏两兄弟他都碰了一个遍。

华劭无疑的骄傲的,也是倔强的,即便是膝盖跪的已经麻木没有知觉,但是还直挺着腰板,一动不动。

凌峰扫了他一眼,“你既不觉有错,又何必跪在这里?”

华劭倔强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委屈,“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就不可以。”

国师目光平淡,但是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劭儿啊,在逍遥山到时候,我记得你不喜欢信鸽,曾经偷偷的养过一只海东青,那么你告诉我,那只海东青现在怎样了?”

“那畜生不听话,被我拔光了毛,折断了翅膀,扔下山崖自生自灭去了。”华劭如实回答,本来这件事情他自认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晓,师父当时未在逍遥山,他自己悄悄的喂养,然后又悄悄的处理掉,并无人知晓。

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偏偏就知道了,一定是阿季那家伙多嘴。

“你所执着的,并不是你真心喜爱的东西,而是你得不到的东西,当初,你为了这海东青,可以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直到彻底把对方驯服了,你觉得没意思,便把他整日关在笼子里不闻不问,当有天终于想起来去看一眼的时候,他已经饿的到了极致,跑出来咬伤了师门的信鸽,你怕事情败露,便悄悄处理了它,可对?”国师缓缓的问道。

华劭低头不语,师父说的没错,这是他做的事情。

“那么,你打算让龚谨也成为那只海东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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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龚谨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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