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楚夏就躲在山坡下的大树后面,而夏正垣和陈宗长就在山坡上观望着大火。
夏正垣一听此言,腿软了一下,身后的家丁赶紧扶了他一把,“宗主,您没事吧?”
“不可能,不落怎么可能葬身火海呢?这根本不可能,她也许,也许根本没有来这里,”夏正垣看着那大火,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但火势之大,如果他女儿真的在火中,那定然是没命了。
但夏正垣还是不愿相信,不可能这么巧合。
“也许不落根本没来,她也许去了市集……”
“夏宗主,你不是跟我说,少夫人来梭历山救飞少爷吗?怎么会去了市集?”陈宗长反问他。
楚夏心酸,没想到夏正垣这么了解她,知道她心里放不下飞一鸣的安危,定然是来救他了。
难怪陈宗长会跟来,她若是真的去了市集,陈宗长才不会理她。也就只有梭历山,他才会有些兴趣过来。
但陈宗长见识了那天的事情,也有些怕了黛鸢,“少夫人也真是的,梭历山岂是那么好去的,这一趟就算不被那魔女杀死,也会被山上的戾气腐蚀……”
夏正垣一把夺过了家丁手里的灯笼,“我反正不相信不落葬身火海了,你们不去找,我自己去找。”
“夏宗主,你冷静一点,若不然还是等天亮了……”他们朝着另一个方向渐行渐远。
楚夏再站起身时,头一阵晕眩,竟然晕倒了过去。
但她晕了没多久便醒了过来,因为凌影花给她输了真气,让楚夏有力气睁开了眼。
“你不回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带你上梭历山吧?”凌影花热切道。
楚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了这凌影花,上梭历山的确不是难事。而现在难就难在,夏正垣和陈宗长都在找她,她还不能现身。
“我们再躲一会儿吧,等我爹走了我们再出来。”
“刚才那个是你爹呀?”凌影花大为不解,“你干么躲着你爹呀?”
“我们人类的事情,你是不会懂的。我这叫……不想牵连他……”楚夏又坐了下来,但火势却一点点的蔓延过来,浓烟已然率先滚了过来。
楚夏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只能猫着腰挪了个窝儿,就这样,挪到了梭历山脚下。
夏正垣叫嚷的声音接连不断,那声音充满了沧桑。楚夏于心不忍,可又不能不忍。
陈宗长不知道是不是先回去了,反正再没有听到他尖锐的嗓音。
凌影花慌忙提醒她,“把头低下,有人来了。”
楚夏听话地又缩了缩身体,整个人缩进了一处花丛中。那花也不知道是什么花,馥郁芬芳,但气味十分好闻,并不呛人,好像百荷的清凉,还透着牡丹的娇香。
她庆幸自己躲在此处真是绝妙。
但抬头向梭历山上看时,不由得又问,“哪里有人?”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凌影花还没有答她,却见浮情风和清允从梭历山上飞下,浮情风的身后还跟着一头梅花鹿。那清允不知道是男是女,竟然大晚上还穿着一身桔色衣袍,甚为抢眼。
“你看,我说什么了,有人来了吧……”凌影花哼了一哼。
楚夏佩服,“厉害。”
这得能看到多远,果然人类的眼睛是最没用的。
“情风,这是哪里着火了?”清允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掩住了自己的鼻子,一脸嫌弃道。
“应该是空灵山脚下……”浮情风亦孤疑道。
他挥手洒出了几颗水滴,这么远的距离,却不偏不移地落在了大火中。梅花鹿呦呦地叫了两声,提着鼻子闻了又闻。
清允拍了拍它的头,“寄军,闻出来什么没有?”
远处的火势一下子被熄灭了,但浓烟未曾散去,漫山的白色烟雾,缭绕在空旷的山峦之间。
夏正垣听见这面有说话的声音,闻声而来。在看见浮情风时,忙不迭地上前去问他,“浮二爷,看见你太好了……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家不落,她是不是去梭历山了?”
浮情风愣住,“不落怎么了?她没在锁春秋?”
夏正垣一听便知浮情风定然也是没有看到夏不落,急上心头,“她前天就不见了,这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还以为她来梭历山找飞一鸣了。”
“飞一鸣?”浮情风有些听不明白了,“飞一鸣在梭历山吗?”
夏正垣唉叹口气,快速地告诉他,“四宗来梭历山之事,说起来还是飞一鸣惹出来的。他和休月打赌,赌自己有勇气敢上梭历山,可这一来就再也没回去。飞蓬心急了,这才联合四宗上了梭历山找儿子……”
“原来是这样。”浮情风暗暗在心中计较着,似乎有了一些认知。
“浮二爷,不落真的没去梭历山吗?”夏正垣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夏不落来了梭历山,否则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还是在锁春秋消失的。
楚夏都可以想象,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穿回去了,而真的夏不落又不在,夏正垣该会有多么痛苦。
浮孝风不就是因为浮言的死才会一病不起,病重而亡吗?她不想夏正垣也是如此。
浮情风摇头,“真的没有来过梭历山,这山上有戾气,她上不了山。”说罢,他也看了眼远处那片被烧焦的火海,眉头一下子紧了起来。
清允多嘴道,“莫不会被大火烧死了吧?”
夏正垣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倒。浮情风眼疾地扶了他一把,暗暗为他输了一些真气。
他唤了身后的寄军,“去看看,那火中有没有人?”
寄军是仙兽,鼻子异于常人。它飞身一跃就凌空飞了过去,这头夏正垣眼巴巴地抻着脖子等着它回来。
寄军的速度就是快,它在空中一跳一跳地飞跃着,每一次飞跃还都是大幅度地前行,鼻子就已经将这火中的气味闻了个遍。
待到它回来时,朝浮情风又呦呦叫了两声,好像在讲话。
但夏正垣听不懂,他只能老泪纵横地急切问道,“怎么样?有没有?”
“没有,寄军不会看错,这火海里没有人。”浮情风自己先松了口气,他放在背后的手也微微松弛下来。
这些还算自然地表现却没能逃过清允的眼睛,他开始对那个夏不落有些感兴趣了。
“夏宗主,你不要太着急,也许不落有事要办,过两天就回来了。”浮情风也在想着夏不落的去处,但嘴上还得安慰夏正垣几句。
“不落做事一向有交待,不会无端失踪,而且这次连休月都不知道她的下落,这不是很奇怪吗?”夏正垣还是不放心,如果她没来梭历山,那能去哪儿?
在这潭水城里,谁不认识夏宗大小姐,难不成真的被绑架了吗?
清允听到休月这个名字,一听便是女孩子的名字。突然心血来潮地激动道,“夏不落和休月是什么关系?为何她去哪里休月一定会知道?”
浮情风瞪了他一眼,清允无趣地闭嘴。
“不如这样,我去找找不落,一有消息,我马上告诉夏宗主。”
“如此便好,那真是多谢浮二爷了。”夏正垣是真的感激他,还深深鞠了一躬,不过被浮情风搀了起来。
“不必如此,不落也是我浮家的媳妇,我有责任护她周全。”
楚夏在花丛里听得都快睡着了,这会儿又麻利地清醒了。谁是他浮家的媳妇,她还没同浮言拜堂好不好?还有,谁要他护她周全,自作多情!
楚夏看着夏正垣再三道谢后离去,浮情风马上交待寄军,“帮我寻回夏不落,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寄军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前蹄一跃,凌空消失。
楚夏找了浮情风许久,很想出来问问他,到底飞一鸣去了哪里,是不是被黛鸢软禁了。但方才浮情风自己说了,飞一鸣不在梭历山。
她是信得过浮情风的——
折腾了这么多天,楚夏也累了,她打算一会儿就回锁春秋吧,再去别的地方找找飞一鸣。浮情风那头鹿好像还不错,或许她可以让浮情风帮忙找找。
夏正垣一走,她便想要主动走出来见见浮情风。可是凌影花不知道怎么搞的,硬是不让她过去打招呼。
“我告诉你,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我见过他好几次了,他和暗夜邪灵是一伙的……”凌影花好心提醒她,却弄得楚夏哭笑不得。
“你先放开我,浮情风其实并不是坏人,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过去问问他,把误会解开……放心,他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要,”凌影花很肯定道,“他现在在这里,我们没办法上梭历山,不如先到市集去逛逛吧。”楚夏听到了一个诡计得逞的声音。
小凌影在这山上呆了几百年,应该是寂寞坏了,难得附在她身上,可以好好去玩一番,她才不会浪费掉这个好时机。
楚夏是一万个不情愿,但她的身体也不受控起来,两条腿自己跑下了山。
楚夏也没有太反抗,因为飞一鸣如果没来梭历山,那就只剩下潭水城的市集了。若不然,就是空灵山……那样更遭。
凌影花到了市集,看得眼花缭乱,这个摊铺瞧瞧,那个摊铺看看,把楚夏折腾的够呛,两条腿就快跑断了。
特别是当她来到一处卖烧饼的摊铺前,那香酥的味道让她直流口水。凌影花本是不用吃喝的,所以更加不知道银子的妙处,她以为可以拿了就走,就顺手拿走了两个烧饼。
正吃的开心时,那老板叫苦不迭道,“夏大小姐,您还没给我银子呢……”
凌影花莫名其妙地问楚夏,“银子是什么?”
楚夏反正正饿着,有烧饼填填肚子也好。她掏了掏口袋,暗叫糟糕,出门时忘记带银子。
她笑嘻嘻道,“那个,我出门急,忘记带银子了,不如这样吧,我给你打个欠条,你到锁春秋去要……”
老板一指悬在店铺正上方木牌上歪歪扭扭地几个字,道,“夏大小姐,小本买卖,谢绝赊账……”老板谨慎却道,“大小姐不会也想赊账吧?”
楚夏这会儿除了讪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表情。但这烧饼她的确已经咬了一口,又没带钱,这老板不是让她为难吗?
凌影花气哼了一声,“看我不收拾你……”
“千万不要,在这里不能用法术。”楚夏用着腹语道。
她想了想,把自己头上的银钗取了下来。瞧那老板眼睛一亮,顿觉自己亏了。他两个烧饼才值多少钱……
转头正好看见身后有一家当铺,楚夏当即道,“老板你等会儿,我去当了换钱给你。”
老板精亮的眼光一下子被扑灭了,可是他的烧饼钱还是得要,“行吧,那大小姐你快去快回。”
楚夏也是言而不信之人,当了银子就把烧饼钱给了老板。再算算,剩下的银子够她大吃大喝几天了。
这样甚好。
凌影花还是很不高兴,“你干么对他客气,那个老板明明就是见钱眼开,就应该教训他一下。”
楚夏趁机教育道,“做人呢,不可以这么不讲道理。你吃了人家的烧饼,人家找你要钱,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下次你再买什么,麻烦你事先问我一声,我可说好,我身上的首饰可不多,不够你胡买乱买……”
“好了啦,我知道了,”嘴上是这样说,但到了实际行动,小凌影还是看中了什么就拿起来走人,害得楚夏还在她身后屁颠屁颠地付钱。
这一天下来,楚夏口袋里的钱所剩无几,本想再当个耳环救救急,却被凌影花一把拉进了赌场。
“赌博是犯法的。”楚夏抓住赌场大门的门框死命往外拽,可身体就是不听她的话,偏要往里面迈。
那赌坊的老板远远一看见她别扭地走进来,笑着迎了上去,“哟,这不是夏小姐吗?怎么,今天有兴趣也来赌两把?”
“不是,我,那个……”这个夏不落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她,人家姑娘家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她的脸怎么这么不值钱。
“夏小姐不用说了,想赌便赌,您从前对我有恩,今天不管输多少,这钱都由我来出。”老板看上去像个江湖人士,很讲义气。
楚夏支吾着问,“我,对你,有恩?”
老板哈哈大笑,“夏小姐您忘了,前几年我被冤枉是杀人犯时,还是您不辞辛苦为我奔波找证据,才洗刷了我的冤屈……”
“哦,呵呵呵,原来你说的这件事呀,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楚夏挠了挠头,都忘了夏不落是个女侠,从前就喜欢背着一把青铜剑,到处行侠仗义。
“哈哈哈哈,想来是夏小姐帮助的人太多,所以才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激动道,“但这件事我却是一直没有忘记,您的大恩大德我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
“不用,不用做牛做马,”现在楚夏就算想走都不行了,她一指那赌桌,“我,我还是赌两把吧,好让你心安。”
老板一伸手,客气道,“大小姐请。”
凌影花叹佩道,“原来你从前这么仗义,真是女中豪杰……那晚我还在想,谁这么不知死活,居然敢来救我,看来是我命好,遇见了一个女侠……”
楚夏瞬间心情变好了。
心情好,赌场自然是得意。几把下来,她居然赢个了满怀,银子多到抱都抱不走。
老板仁义,给她兑换成了钱票,“大小姐人好,手气也这么壮……”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楚夏也没想到自己手气这么好,心想如果能回去,一定到澳门大赌特赌几把。
被老板送出来后,凌影花才告诉她,“我刚才听见跟你对家的那个人的腹语了……他好像说,这个老板对自己的恩人还真是好,居然让他们都不准赢你……”
楚夏……
“其实呢,有时候为了让别人心安踏实,我也需要配合一下,”她淡定道,“你看那老板,给了我这么多钱,他多高兴,余生就真的不欠我什么了。”
“可是他方才不是说,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你吗?”凌影花对人类的话记忆特别深刻。
“下辈子的事谁知道,他就这么一说,”楚夏大方,怀揣这么多银票子,自然要逍遥一番,“走,我们去泛舟划般。”
***
夏天的午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这个时候,楚夏躺在一艘租来的小船上。小船四周是清凉的竹帘,不仅遮挡住了强烈的炙阳,还可以享受湖面的清风。小船一摆一摆间,她有些晕晕欲睡了。
凌影花闲来无聊,便同她聊了起来,“你上梭历山要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一个朋友。”楚夏闭着眼睛,打着哈欠道。
凌影花沮丧地叹了口气,“你有朋友,多好呀,不像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还整天被人追杀……”
楚夏听她这一番话,困意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躺在床上,目光望着船顶,问她,“为什么只有你可以上梭历山,你为什么不怕山上的戾气?”
凌影花好像陷入了回忆中,她缓缓道,“其实这梭历山从前没有戾气,后来来了一位暗夜邪灵,开始时还挺好,和他夫人恩恩爱爱。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魔。这梭历山就时常有人前来挑衅,但结果就是血流成河。那些人的亡魂变成戾气,困于这梭历山……本来这山上原来有好多凌影花,它们开得都很漂亮,但那些人的血染了山林后,它们都被戾气腐蚀而死去。我的父母为了保护我,就用尽毕生的法力为我筑了一道结界,我在结界中生活了不知道多久,也渐渐适应了这山上的戾气。可当结界消失时,我的父亲,我的族人全部都死了……”
她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只有我可以上这梭历山,不受戾气的腐蚀。可这样一来,来寻我的人就越来越多。我害怕起来,想到这山上只有我一朵凌影花了,一眼望去便能被人发现,所以我就离开了梭历山脚下,四处游荡,这几百年来还算安全。那些人见寻不到我也就放弃了,可最近不知为什么,那个黑衣人好像不死心,一定要寻到我为止……那天晚上,我一时兴起变了人形想下山看看,就这样被他发现了……”
楚夏抱膝坐在船舱里,把自己蜷成很小的一团,细细地听着凌影花的陈述。竟越听越觉得悲哀,心里激起了对凌影花的保护欲。
她打算把凌影花带回锁春秋,在那里至少有她,还有夏正垣保护。再说她悄无声息地把凌影花带回锁春秋,也没有人知道,从而断了那些想寻她的人的念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小凌影,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正好你百毒不侵,也可以保护我。”
“真的吗?那太好了,以后有我在你身体里,保证让你也百毒不侵……”小凌影自以为是这种逻辑,可以把自己的这种功能发挥到楚夏的身上,她以后有了玩伴,还可以保护楚夏。
楚夏本想让它出来,但一想这里光天化日,她出来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凌影花呆在她身体里的确是最安全的。
等回到了锁春秋再放她出来就万无一失了。
“好了,不要不高兴了,一会儿我带你去吃大餐,”楚夏掏出了衣袖里的钱票,“有了这些钱,我们可以大吃大喝一顿了。”
“我要喝酒,还有吃肉……”
“吃肉可以,喝酒就算了,我酒量不行。等到了锁春秋你再自己喝吧……”楚夏见外面天气逐暗,夕阳西下。
她将船划到了岸上,带着凌影花又回到了市集,找了一家高档的酒楼坐下来。
楚夏还是低估了凌影花,她一看见架子上的酒就忘了楚夏的话,一口气要了两坛子。楚夏还没有办法阻止她,想想真是自作自受了。
这一杯杯的酒下肚,楚夏的脑袋是真有点晕了。她酒量本来就不行,这个凌影花还一杯杯地灌她,就连掌柜的都一直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看着她面露担心。
这时,酒楼里又来了几桌客人,到了饭点,人也自然多了起来。有一桌的男子一看见楚夏就凑了过来,言语上十分恭敬问,“夏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喝酒?”
楚夏晃荡着脑袋抬起头来,双眼迷离地看了对方一会儿,打着酒嗝道,“你,你谁呀?”
“您不记得我了,前几年我庄稼收成不好,老少几口只能靠砍柴为生。后来我在山上摔折了腿,还是您把我扶回家的,还给了我不少银子……”他指了自己一身锦锣的衣裳,骄傲道,“我拿着您给我的那些银子,做了点小生意,现在也是丰衣足食了。”
“啊?哦,哦,好好,丰衣足食就好。”楚夏的手又不听使唤地拿着桌上的酒杯,晃荡间酒大半都洒到了桌上。
那人担悠道,“夏小姐,您喝醉了,别再喝了。”
“没事,没事,今天我高兴,喝个痛快。”楚夏越醉这手就越不听使唤,一杯接一杯地下肚。
那人叹了口气,“这还没嫁过去就死了丈夫,夏小姐这心里定然不好受吧……”
他摇着头,在另一张桌子上想坐下来,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又道,“夏小姐,前几天我看见飞少爷一个人去了梭历山,我想阻止他,可他不听我劝。可不知他现在回家了没有?”
飞宗的飞一鸣在这潭水城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倒不是他多么乐善好施,而是此人甚为天真,经常会闹出一些荒唐的事情来。
“哦,飞一鸣?对对对,我们都找不到他,”说着,狠狠拍了下桌子,“这个小兔崽子,竟然去了梭历山……”
那人皱眉相当不解,飞一鸣都去了梭历山,她竟然不赶快去找他,还在这里骂人。
只好撇了撇唇,在一旁坐了下来。
掌柜的过来为他上菜时,两个人又嘟囔了一阵,“你说今天这夏小姐怎么了?以前没见她这么卖醉?”
“唉,也许是心情不好吧,让她喝吧,喝醉了就不会想这么多了。”夏不落还没嫁进下西楼,浮言就自杀之事,现在整个潭水城都知道了。
大多数人还都是向着她的,觉得她可怜,对她十分同情。
“也对,反正喝醉了就在我这小店里睡了便是……”掌柜够意思道。
两人又都叹了口气,就各自散开了。
而坐在稍远地方的一桌上的几个人就不那么和谐了,尤其是那个为首的男人,长得五大三粗,讲起话来也是粗俗不堪。
“我们家那娘们,白天根本没法看,只能晚上闭了灯才能上床。我要不出去找几个□□乐呵乐呵,对得起我口袋里这么多钱吗,你们说对不对?”
同桌的几个人都符和地哈哈大笑起来,且都笑得贼眉鼠眼。
楚夏一面喝着酒,一面听着那几个人胡侃,怎么听怎么觉得难听。这男人一看就是个人渣,这种事情竟然还敢讲得这么光明正大。
凌影花显然对那个男人也是十分厌恶,“我们要不要过去教训教训他?”
“教训?怎么教训?把他打一顿?”楚夏大脑不会运转了,凌影花说什么,她也只能顺着她的话讲。
凌影花算计了一会儿,神来一笔道,“看我的。”
楚夏的双腿不自觉地走向了那一桌。由于头晕目弦,到那桌时,还撞到了墙角。但她现在根本感觉不出来疼痛,而是笑嘻嘻道,“一起喝酒,怎么样?”
那几个男人都愣住了,锁春秋的夏大小姐谁不认识。平时都是英姿飒爽,今天怎么小鸟依人起来了?
“夏小姐当真要跟我们喝酒?”那个粗俗不堪的男人眼睛一亮,一条腿还踩在了凳子上,倾了倾身体探问道。
夏不落本尊并不是长得多么漂亮,还有点野。但贵在锁春秋的名头,谁人不想认识四宗之人。可四宗这几年与世隔绝的紧,只内部走动,就算到城市采买东西,也都是丫环下人。
四宗训练的好,这些人也从不会多与人攀谈,买了东西就走。如今碰上一个这么主动的夏不落,自然他们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夏小姐,请坐。”那人还擦了擦凳子,让同桌的几个人都往旁人挪了一挪。
楚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一屁股坐到了那个人的腿上,姿势妩媚,“坐凳子多不舒服,呃,还是坐你腿上舒服。”
那男人受宠若惊般瞪大了眼睛,心花怒放却又无法笑出来的样子,“夏,夏小姐……”
旁边几个同桌也都看傻了,马上欢呼起来,“老大,你出运了,竟然连夏小姐都看上大哥了……”
“咱们大哥这几年生意做的好,这潭水城里无人不知,夏小姐定是喜欢像大哥这种精明的生意人,所以才会主动投怀送抱……”
有一人低头小声问道,“那家里的大嫂怎么办?”
“嗨,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那个黄脸婆可以做小嘛……”
“呵呵呵,说的也对……”
楚夏是真的没听见这些人胡说八道了什么,她一个劲地给那个男人倒酒,“来,多喝点,今天我请客……”
那男人被迷了双眼,美人在怀,还主动请客,这等美事他几辈子都求不来。
于是被楚夏灌着一杯杯下了肚。
楚夏一看同桌的几个人还在这儿懒着没有走,不禁斜了他们一眼,“你们还坐着干么,呃,还不快走……”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眼,都暧昧地笑了出来。这干柴烈火,又都喝得酩酊大醉,把他们都赶走了,还能想干什么?
“还不快走——”
楚夏踹了下桌子,那几个人都流着哈喇子,猫着腰贼笑着一窝蜂走人了。
那男人也喝多了,嘿嘿笑了两声,“夏小姐一会儿想去哪个客栈,这附近最高档的一间客栈就在对面,我们现在就过去怎样?”
说着话,他还掐了下楚夏的腰,谁知楚夏一把推开了他,把他推到了地上,趁着酒劲,对他拳打脚踢起来,“开房是吧,你个臭流氓,简直就是社会的败类人渣,家里有老婆还出来鬼混,打不死你我就不叫楚夏……”
掌柜的吓坏了,赶紧过来劝架,“夏小姐,您消消气,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楚夏打舒服了,拍了两下手,见那男人缩在地上还被打了个乌眼青,一指他道,“把他扔到猪圈去……”
“啊?”掌柜的哪敢,“夏小姐,这,这不好吧,明天他酒醒了,万一,万一……”
楚夏把自己的匕首掏了出来,上面还刻了一个‘夏’字。她把匕首往桌子上一扎,刀尖扎进桌面至少有一根手指那么长,“明天他若敢闹事,就把这匕首拿出来,他胆敢跟锁春秋过不去就闹个试试……”
楚夏说完,又晃荡着坐回到自己的那一桌。老板为难了一阵,还是不敢忤逆楚夏,只好着人把那男人搬到了猪圈。
而酒楼门外,此时正好站着浮情风和清允。
浮情风不放心夏不落,让寄军一路找来,没想到竟然看到她在这里买醉。
而不巧的是,凌影花正好在楚夏的身体里问她,“这匕首好漂亮,谁给你的?”
楚夏想了想,好像听休月说过,是夏不落十岁生日那年,浮言送她的。后来她很喜欢,就让人刻了一个‘夏’字。
她随口说出了‘浮言’两个字。
可这两个字在浮情风听来,就是楚夏是为了浮言才来这里卖醉的。
清允可能觉得这个夏不落挺有趣,拿着帕子在嘴角掩了下笑意,“看来是被情伤了……让她喝喝也好,一醉解千愁,”他轻轻碰了下浮情风的手臂,“我看你是瞎替她操心了。”
浮情风面色黯淡,不知道是该把她带回锁春秋,还是让她继续买醉。
掌柜的看两个人站在门外,以为来了客人,赶忙过来招呼,“两位打间还是吃饭?”
浮情风虚抬了一下手,下巴努了努楚夏,“她在这里喝了多久了?”
掌柜的多么精明,以为是锁春秋来人找楚夏了,也就避重就轻道,“夏小姐没来多久,就是喝点酒解解乏。”
浮情风如今不适合在四宗露面,只能给了掌柜的一些碎银子,“麻烦你去趟锁春秋,着人来把她带回去……”
原来不是锁春秋的人,掌柜的看不懂了。但他却推拒了那些银子,真诚道,“您放心,夏小姐在我这里很安全,等她明天酒醒了,我就亲自送她回锁春秋,”见浮情风狐疑地看着他,又忙笑道,“客官有所不知,夏小姐对我有恩,早几年我这生意不好,都快干不下去,还是夏小姐给我送了不少银子,鼓励我坚持下去,这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浮情风点了点头,清允却哧声笑了出来,“还真是女侠……”
“女侠谈不上,但夏小姐在这潭水城里是出了名的行侠仗义,做尽了好事,我们这些百姓都对她很尊敬……”
浮情风也不愿多说什么,既然找到了,知道她安全无恙便好,“那有劳了。”
掌柜的又是一作揖,浮情风才带着清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