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正说着,不远处就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声,“情风,你确定有人撞进了迷阵?”

问话的应该是清允,浮情风肯定道,“没错,阵法有异动,我能感应得到?”

楚夏吓出了一身冷汗,情急下一眼瞅见了旁边的一间房子,里面漆黑一片,想来是没有人住的。她鬼祟地走到了大门前,还生怕被浮情风听到声音,快速却又动作轻慢地推开了房门,一个闪身闪了进去。

浮情风和清允的身影也恰好出现,楚夏躲在房门后面,来不及看房里的情况,屏住了呼吸,死死抵住了大门。

“情风,这哪有什么人影?你一定是感应错了,”清允慵懒地声音轻笑道,“还是快回去睡觉吧,这个时辰不睡觉,很容易变老的……”

浮情风走路都没有声音,目光却精明如矩,在这黑色中比星光还要亮。他四处探了探,目光缓缓落在了这间房上。

不过浮情风并没有走过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凝望了片刻。

“你该不会以为有人撞进了这间房里吧?”清允想要走过去推开门,给浮情风安安心。

谁知他一把拽住了清允,声音无波道,“也许是我感应错了,我们走吧。”

楚夏在里面听着他要走,终于吐了口气。一转身靠在了大门上,这才看见房里的摆设——

映着稀疏的月光,这间房的摆设很陈旧,桌椅都有些掉色了,墙壁也有些浊黄的污渍,墙上还有一副侍女图……

她一步步往前走,突然前面一道光线蓦然大作,泛出了一层淡蓝色的光幕。凌影花大喊道,“不好,有结界,快躲起来——”

楚夏方知自己触碰了结界,一时着急,只能钻进了床下面。清允推开门时,楚夏的冷汗涔涔往外冒。

“当真有人撞进来了,”清允扬着声音道,“没想到还真有人这么胆大。”

然后是黛鸢匆忙的脚步声,她也狐疑地问,“浮大哥,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结界会动?”

“应该是有人进来了,”浮情风的步伐在楚夏的视线里不断靠近。

她死咬着唇,不知道这浮情风能不能想到人会藏在床下面。

浮情风在床前停了下来,又转悠了两圈,才慢慢离开,“黛鸢,最近暗夜宫有没有什么人进来?”

黛鸢吞吐道,“有,有一个人……”

“是谁?”

“是,是飞一鸣……”黛鸢像做错了事一样,又急着解释,“他那日晕在了梭历山脚下,我一时心软才将他带回来疗伤,可没想到他一直懒在这里不肯走。”

浮情风好像明白了过来,但能听到他很深很沉的一声叹息。清允有些怨言道,“你留飞一鸣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四宗为什么要上梭历山?原来这场战争竟然是这么引起的……”

“浮大哥,我错了,我只是救人心切,我没想到他打死都不肯走。”黛鸢一腔哭声。

浮情风按了按眉心,顶了一头的无奈道,“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飞一鸣为什么不肯走?”

黛鸢抿了抿唇,没有讲话。浮情风又道,“带我去见见他。”

“他,他……我刚去他房间才发现,他不见了……”黛鸢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心虚一样,“但他自己,是下不了梭历山的。”

浮情风又回头看了眼房里,清允刚想说话,他虚抬了一下手,“我们先去暗夜宫上下找找飞一鸣……”

楚夏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连房门都被关上了。

她全身瘫软,又呆了半天才敢从床底下出来——原来这浮情风真的不知道飞一鸣在暗夜宫,看来是黛鸢见四宗之战闹大了,才会刻意隐瞒下来。

她是不想被浮情风责备,这种个性真的不像她小说里的女主性格,太让楚夏失望了。

“小凌影,你能不能看到哪里有结界?”她可不想再触碰结界了。

只是凌影花半天没有答理她,楚夏又问了一遍,“喂,你听到没有?”

凌影花还是没答,楚夏以为她也是累了。只能在地上坐了下来,她准备一动不动,反正她也没有力气了,就靠在这儿睡一会儿吧。

只是,飞一鸣的法术消失了,他呯地一声从楚夏的衣袖里变了回来。懵了半天,才看向楚夏。

“你……唔……”

“别喊——”楚夏眼疾手快地掩住了他的嘴,“你再喊,我们都玩完儿。”

飞一鸣是不喊了,但他还是小声地拒以力争道,“我说了我不要走,你为什么自作主张地绑架我?”

他显然是忘了问楚夏怎么把他变成一朵花的,只想到了她的不道德行为。

“我绑架你?”楚夏恼了,“我好心来救你,我还绑架你?”

此事其实是一场乌龙,如果浮情风发现了飞一鸣的存在,想必也会送他回不堪行。只是她真的是出于好心来救他的,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竟然把她的情义贬得一文不值,委实气人。

“我不管,我现在要回去,我就是不想走……”说完,飞一鸣站起了身,大摇大摆地就要往大门走。

眼见他就要碰到结界时,楚夏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一掌劈向了他的后脑勺。

还别说,自己在锁春秋现学的这一招还挺管用,一掌下去飞一鸣就倒地了。

楚夏拉拉拉,把飞一鸣拉到了床下面,藏好,她还是坐在地上。可这会儿折腾下来,她却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还得提防着后半夜飞一鸣再醒来——如果再醒来,她会毫不犹豫的故计重施。

楚夏叫了几次,凌影花还是不搭理她,这屋里乌漆抹黑,楚夏这心里还有点害怕。只能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她耳朵竖在了外面,听着风吹草动。

只是这梭历山上有结界的原因,连风都吹不进来,外面死一样的宁静。越是这样,楚夏心里就越是害怕,还不如有几声老鼠的叫声,或是蝉鸣声都可以。

越是这样,她越是听得仔细。

毛毛间,她好像听到了有人走过来的声音,不像从房外传来的,倒像是从房里传来的。

楚夏抬起了一只眼,只一刹那,她便大叫了起来——

因为有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头儿正背对着月光站到了她面前,一身黑色的衣服,看不出来脸,这副妆束不把楚夏吓死才怪。

恐慌中,她朝着大门外面跑去,可刚一跑出去,浮情风就施了一个定身术,将她定在了那里。

楚夏一看见浮情风,惊恐的心理是没有了,剩下的就只有骂自己。真是愚,浮情风有这么好骗吗?她刚才还真以为浮情风走了,原来人家在这里守株待免呢。

楚夏先发制人地嚷嚷道,“浮情风,你什么意思,在下西楼我放你一马,你现在把我定在这里算什么好汉。”

浮情风嘴角擒了一抹笑意,却在极力隐忍着没有笑出来。他没有笑出来,可是清允却笑了出来,“刚才情风说是你,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还真是野丫头一个……”

楚夏呛道,“你才是野,野男人……”

清允的嘴角抽了两下,向浮情风抱怨道,“这就是你们浮家的儿媳妇,张口闭口就野男人野男人的……”

浮情风自然不会关心他们在斗嘴,反而向楚夏又挪了两步,挪到她面前,伸出了一只手来,“凌影花呢?”

“不知道。”楚夏本来就有气,现在更不可能交待凌影花的事情。

浮情风放下手,眯了下眼睛,含着笑道,“没有凌影花,你能上这梭历山吗?”

“你不也在这梭历山吗?难道你也有凌影花?”楚夏将了他一军,因为楚夏料定浮情风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个神仙。

清允后退了两步,有点怕怕道,“这女人可真是泼妇,一点都没有良家淑女的样子。”

楚夏刚想再呛他,浮情风又施了一个法术,禁了她的口。楚夏不服气,叽里呱啦地张了半天的嘴,可就是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清允拍手称绝,“对付这种泼妇,就得用这个方法……”浮情风睨了他一眼,清允识相地闭嘴。

浮情风禁了她的口,又将她凌空悬了起来,楚夏吓得又是一通张嘴。不过随即浮情风便施法在她身上游走。

楚夏知道,浮情风一定看出来,凌影花附在了她的身上,所以想把她吸出来。可这个时候,楚夏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别说反抗,她现在也成了别人栈板上的肉。

忽然,楚夏觉得胸口一闷,扑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浮情风大惊,立时收了掌。楚夏平稳着陆,只是瘫到了地上。浮情风微微一蹙眉,交待清允,“先把她关起来,别让她出来……”

楚夏这个气,早知道当初就不救他了。恩将仇报?恩将仇报!

可怜的楚夏被定了身又禁了声,什么都做不了。好在浮情风给她安排了一间房,很温暖又有床。

只是清允不太温柔地把她抛到床上时,还磕到了她的肩膀,她咧了下嘴,这张脸她再次记住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浮情风居高临下看着她,满意地笑道,“这样子还挺乖,”伸手为她盖上了被子,“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伸手在她眼前一划,楚夏当真晕睡了过去。

轻轻掩了门离开,清允看在眼中,问他,“为什么不把凌影花从她身体逼出来?”

浮情风转了身,腰间的埙微微一荡,发出轻柔的一声响。他和清允并肩往前走,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时,才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年四宗为了上梭历山,和暗夜邪灵大打出手,死伤无数。凌影花长期受戾气受浊,再加上沾染了一些人血,所以魔性极强。它依附在人的体内,也会使人产生魔性。我方才想将凌影花逼出时,发现凌影花应该是吸食了不落体内的精气,所以只要她一动,不落就会受伤……”

清允收了嬉皮笑脸,也觉得此事要命,“这样讲来,凌影花既然不能逼出来,那她会不会自己走出来?”

浮情风想了下,也在斟酌,“我刚才探过,凌影花的气泽很弱,想来应该是大动了法术……这种妖灵法术本就有限,大动很伤元气。除非她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否则是不可能再走出来了。”

“不可能再走出来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会永远留在夏不落的身体里?”清允的手帕都掉到了地上,可见他是有多么震惊。

“没错,最后她会因为元气耗尽而死在不落的身体里……”浮情风深感头疼,他都不知道夏不落是如何寻得这凌影花的。

清允分析道,“凌影花既不能自己走出来,我们又逼不出来,那,那么夏不落只剩下成魔这一条路了?”

浮情风果断道,“看来明天我要去趟东武宫见见师傅,请教一下他老人家该如何解决……”

清允劝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吧,免得师傅又唠叨你。再说以师傅的性格也未必会帮这个忙……”

“那也要去,天宫众神,我就不信没有知道此解法的人……”浮情风讲的斩钉截铁,说完后他拿出了埙,独自一个人坐在一颗大石上,开始缓缓地吹奏起来。

清允立在他身边,不吵他也不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曲中有悲,却不哀。

***

第二天一早,浮情风先去了一趟飞一鸣的房间,大少爷醒来后又是要吃又是要喝,俨然忘了昨晚楚夏来过的事情。

浮情风无奈摇头,“在这里待的还挺舒服?”

飞一鸣一抬眼,竟看见了浮情风,他眨了两下眼,反而笑着上前与他叙旧,“原来是浮二爷,你怎么也在这儿?是不是也晕倒在山脚下,让小鸢鸢给你搬上来了?”

清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鸢鸢?”

飞一鸣还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呀,我的小鸢鸢……”

清允彻底受不了了,捂着肚子笑作一团。

浮情风没有笑,却很认真地问飞一鸣道,“你留在这里不肯走,是因为黛鸢?”

“对呀,我喜欢她,所以我不想离开她。”飞一鸣丝毫不觉得害羞,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一定要大声讲出来。

清允扶着浮情风的肩膀,都快笑抽了,“这,这什么人,哪宗的子嗣?”

浮情风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转头对清允交待道,“去给他弄些吃的来……”

清允捂着肚子摆着臀领命而去。浮情风见他走了,方才坐下来与飞一鸣聊道,“你可知这梭历山上戾气很重,凡人呆的时间久了,会被戾气所浊,全身腐烂,这样你也愿意?”

“愿意呀,”飞一鸣想都不想答道,“在爱情面前,死根本算不什么,我愿意为了黛鸢去死,心甘情愿,绝无二话。”

浮情风愣了会神,看着飞一鸣一张稚嫩的小脸,此时坚定地像秤砣,容不得别人有半分质疑。

他点了点头,了悟道,“你喜欢黛鸢我没有意见,但现在你必须先回家去。因为眼下黛鸢不可能离开梭历山,而你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怕死……”

浮情风按了下他的手,“如果你死了,还如何爱她?”

飞一鸣琢磨着浮情风这话,觉得有道理。如果他死了,那他的小鸢鸢一定跟别人跑了。可是如果他走了,那以后再想见她就难了。

左右两难之际,又听浮情风宽慰道,“你放心,等这暗夜宫的事情一解决了,黛鸢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到时候你们若真是两相情愿,我定当亲自主婚,你觉得如何?”

飞一鸣一掌拍在桌子上,又觉难以纡解自己浓烈的思绪,又一掌拍在了浮情风的肩膀上,“浮二爷,你真够意思。不管别人信不信你,我飞一鸣相你。我现在就下山去,”飞一鸣也忘了自己饿肚子这件事,兴高采烈地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才想起楚夏来,“对了浮二爷,你有没有看见楚夏?她昨晚好像来了这里……”

“看到了,她累了,在房里睡着……”

飞一鸣……

“的确,她昨晚不知道把我搬去了哪里。我这么重,她一个姑娘家能搬得动吗?真是不自量力,还不是累坏了,”飞一鸣同情道,“若不然这样,等楚夏醒了,我们一起回去。”

浮情风一想,这样也好,若让飞一鸣自己回去,就他这智商还不知道会不会出大乱子。夏不落虽然智商也不高,但至少她有分寸。

这样一想,他就让飞一鸣又留了下来。

浮情风本想一个人去东武宫,可是清允死活都要跟他一起去。浮情风想楚夏被他施了昏睡诀,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就交等黛鸢不可以进到房里去。

黛鸢因为私藏飞一鸣导致四宗之乱的事感到内疚,她深怕浮情风会生她的气。这会儿见他要走,又涩然地问道,“浮大哥,你还会回来吗?”

浮情风不知其意,顺口道,“等我找到了将凌影花逼出夏不落身体的方法,我立时赶回来。”

“凌,凌影花?”黛鸢还以为是浮情风将夏不落带上了梭历山,原来是有了凌影花的帮忙,她自己上的山。

浮情风特别叮嘱她,“千万别把房间的大门打开,否则我怕她魔性发作,到时你也抵挡不住……”

“我知道了。”黛鸢坚定地点头。

看着浮情风和清允临风而去,黛鸢的心里七上八下——

凌影花的厉害她当然知道。如果单就一朵花还没有什么,最怕她附在人的身体里,吸了人的精气,就会和人合二为一,也就是魔性最盛之时。

到时候魔性一起,她怕自己真的会对付不了她。

为了以防万一,黛鸢在那间房的四周又下了两道结界。她认为有了结界,夏不落应该就出不来了。

只是让黛鸢没有想到的是,这结界不下还好,刚下了结界,反牵动了房里的楚夏,她体内的力量不受控制地被激起,自然冲破了浮情风下的昏睡诀。

楚夏醒来后,先是跑到了大门口,一见大门从外面反锁了,而且还有结界,心中莫名的盛怒。她胸口好像有一块大石,赌得她直想大叫出来——

房外,黛鸢还没有走远,就听见轰隆一声,房门被一股力量炸开,楚夏就站在了她面前。

黛鸢吓傻了,后退了两步,掌心已经在酝酿着自己的功力。可是楚夏炸开门后,却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黛鸢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把楚夏搬进了房里,为了防止她魔性再发作,还把她的手脚全都绑上。

飞一鸣听到声音过来看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阻止黛鸢道,“别绑她,她是我朋友,来找我的。”

黛鸢一面绑着,一面对飞一鸣道,“她身上魔性大发,不绑住她谁都对付不了。”

飞一鸣哪里会相信,夏不落是跟着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有什么魔性,他耐心劝道,“小鸢鸢,她没有什么魔性,真的是来找我的。你放心,等她醒了,我们就先下山……”飞一鸣不忍见她被绑得这么凄惨,想过来绑她解开绳子。

谁知,黛鸢踹了他一脚,将他也踹了过去,随手一施法,竟然将飞一鸣也定在了这里。她委屈道,“都是因为你,我让你走你偏不走,现在好了,四宗和梭历山打起来啦,朱箬也受伤了,还把浮大哥最在意的赤夜蛟也杀死了,现在他不高兴了,生我的气了,你满意了吗?”

飞一鸣愣了半天的神,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四宗真的来梭历山了?”他想起昨晚夏不落的话来,慌张地喃喃道,“难道我爹真快不行了?”

飞一鸣大喊道,“你快放开我,我要下山。”

“你现在不能下山,否则你带四宗的人来救夏不落,浮大哥回来又该生我的气了。”黛鸢打定了主意,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飞一鸣急得都快哭了,“我保证不带四宗的人上山,我只是想回家看看我爹,喂,小鸢鸢,你别走啊……”

***

楚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时,飞一鸣竟然也在旁边,而且他也睡着了。她想起自己好像冲破了结界,但是又昏了过去,当时只看到了黛鸢。

她动了动手,呲牙咧嘴地咒骂道,“该死的浮情风,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吗?”她的手腕被粗绳磨得生疼,她想可能已经皮开肉绽了。

这绳子绑得紧,应该是怕她跑了。

楚夏又唤了两声凌影花,只不过凌影花还是没有应她。楚夏不知自己已经身处魔境的边缘了,还在担心凌影花有什么危险。

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于是,她朝着外面大叫起来,“有没有人哪,我都快饿死了。”

飞一鸣被她的叫喊声吵醒,吧唧着嘴还不清醒,道,“你太吵了,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呢。”

楚夏伸腿就踹了他一脚,“睡什么睡,我们都快成了人家栈板上的肉了。”

飞一鸣这才睁开了眼睛,身体动弹不得,可是他也大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黛鸢把我定在这里了。”

“那是谁把我绑成这样?”楚夏势必要找那个人算账。

飞一鸣想了想,“应该是黛鸢吧,我来时她正在绑你,”又看了看她手腕上的勒痕,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说不定后来又有人来绑了一次,我的小鸢鸢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楚夏愤懑地想,那一定是浮情风那个王八蛋。

飞一鸣被定住了,凌影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答理她了。靠楚夏自己根本不可能解开绳子,她感觉这次是真的逃不出去了。

两个人在房里绑了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黛鸢才来送饭——

她看到楚夏老老实实在被绑着,似乎是放心地点了下头,笑着道,“你们一定饿了吧,我做了好吃的给你们……”

楚夏对这个黛鸢没好感,但也不厌恶,再加上她现在满脸笑容——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楚夏就是无法对她硬起脾气来。

倒是飞一鸣,可怜巴巴道,“小鸢鸢,我被你定住了,怎么自己吃饭?若不然你喂我吧?”都被定住了还这么不要脸,也是没谁了。

黛鸢白了他一眼,从怀里又掏出一根粗麻绳,然后把飞一鸣的双腿先给绑上了。

“小鸢鸢,你都定住了我,还绑我干么?”飞一鸣哭得更冤,自己怎么比夏不落还惨。

黛鸢没理他,手下继续绑着。看她瘦瘦小小一个女孩,力气可真是不少,绑得飞一鸣直喊疼。

“你轻点,轻点,弄伤了我,你不得心疼嘛……”

楚夏看看自己的手腕,再看看飞一鸣的脚,不禁悲哀,自己的手跟他的脚竟是一个待遇。

黛鸢绑完,才使了个法术把飞一鸣的定身术撤了,端起一碗饭到他面前一放,“自己吃。”

飞一鸣能动了,心里高兴,再一看这碗里的饭菜,又嘟着嘴道,“怎么没有烧鸭?”

“吃不吃?不吃就算了。”黛鸢作势就要拿走,飞一鸣一个扑身过去,像老鹰扑食一样一把抢了过来,“吃吃吃,我都快饿死了。”

飞一鸣是萦素不忌,有没有肉肚子饿了都一样大快朵颐。

搞定了飞一定,黛鸢才转向楚夏。就在楚夏以为她也会把自己先松开时,她却端起了另一个饭碗,拿起了筷子,“夏小姐,你身上的魔性还没有清除,我没有办法把你松开,还是我喂你吃吧。”

黛鸢讲的真诚,让楚夏实在没有脾气,再一看自己碗里的烧鸭,多少还有些感动。

飞一鸣满嘴塞着饭菜,往这边一探头,又差点哭了出来,“为什么她有烧鸭,我没有……”

黛鸢又瞪了他一眼,飞一鸣嘴角撇得越来越大。

楚夏其实不太饿,这会儿更多的是担心凌影花。她的魔性她自认可以控制,但是凌影花如果出了什么事可就糟了。

“要不然还是把烧鸭给他吧,我也不太饿。”

黛鸢笑道,“他前两天已经吃了十只烧鸭了,再吃我怕他肠胃消化不了,还是你吃吧。”

飞一鸣顿时不哭了,满眼感动道,“原来你是为了我的肠胃好,你真是太好了,我的小鸢鸢……”

黛鸢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喂给楚夏吃。楚夏边吃也就边同她聊了一会儿,“你和浮情风很熟吗?他不是下西楼的二爷吗?怎么能来你这梭历山?”

楚夏有点明知故问,实则是想从她口中打探一些现实世界中的真相。

黛鸢倒是坦白,“浮大哥是下西楼的二爷,不过我与他相识了几百年……我在这梭历山无依无靠,这几百年间多亏了有浮大哥经常来看我,对我来讲,他不仅是我的恩人,更多的是亲人……浮大哥他人很好,你不要怨他把你绑在这里,他也是怕你控制不住身体里的魔性……等他找到消灭凌影花的方法,就会放你回锁春秋的。”

楚夏被噎了一口,惊恐地问她,“浮情风,想要消灭凌影花?”她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凌影花不消灭掉,你的魔性不会消除……”黛鸢不以为意地继续道,“你且放心,浮大哥的本事可大了,他一定有方法的。”

楚夏更为惊慌了,如果等浮情风回来还了得,那小凌影还有命吗?不行,她还得想个办法逃出去才行。

“对了,暗夜邪灵和你是什么关系?”楚夏试探着问道。

黛鸢神色黯了一下,勉强笑道,“他是我爹爹……”

果然还是这样,黛鸢是暗夜邪灵的女儿,这一点没有什么变化。

“那你爹为什么要杀下西楼的浮言?”这又是一个试探。

黛鸢愣了下,薄怒道,“浮言不是我爹杀的……实际上他因为神智不清,一直被囚禁在暗夜宫,这几百年里根本不可能出去杀人。”

楚夏明白了,看来浮情风当初笃定地说,浮言不是暗夜邪灵所杀并非无全根据,他是早就知道暗夜邪灵被囚禁一事。

“那你爹为什么被囚禁,他当年不是杀过很多人,他很厉害吗?”

黛鸢轻轻摇了下头,眼中满是泪水。她咬了咬唇,放下饭菜便转身跑了出去。

楚夏在后面喂了几声,黛鸢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看来她对这件事挺敏感,似乎不愿提起。

楚夏刚想让飞一鸣放在碗筷帮她解开麻绳时,黛鸢又匆忙折返了回来,抢过飞一鸣手里的饭碗,不由分说地将他的双手也绑住了。

楚夏彻底泄了气,这下子好了,除非她有三头六臂,否则想走出暗夜宫,根本就不可能。

后来的几天,黛鸢每天还是照例来送饭,让飞一鸣自己吃,她则是喂给楚夏吃。不过她的笑容少了,话也少了。

楚夏觉得暗夜邪灵的事对她的影响真的很大,可能伴随着她的童年,烙下了深刻的童年阴影。

飞一鸣每次都调戏黛鸢,更令她不厌其烦。本想把飞一鸣绑到另一个房间,把他一个人关在里面,但飞一鸣又死活不走,非要和楚夏作伴。

还说他如果被关起来,就天天叫嚷。

楚夏看得出,黛鸢是真的很反感他。

浮情风去了东武宫,东武大帝还在闭关,小仙童说让浮情风静侯几日。但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静侯几日这人间可就是几年。

要说还是师弟清允的诡计多,他让小仙童转告师傅,说暗夜宫出事了。

没想到,东武大帝在一柱香时间内就出了关,可见他对梭历山之事还是相当关心的。

浮情风暗愁着看了清允一眼,后者则是对他挑了下眉,告诉他随机应便吧。

东武大帝还在坐在书房里,拿着那个夜阑花杯在饮茶。浮情风沉了许多,见他喝的差不多了,才提语道,“徒儿扰了师傅的清修,实有要紧的事情要请救师傅。”

东武大帝倒是淡定,不急不徐道,“可是暗夜宫有什么事?”

浮情风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样答道,“实不相瞒,梭历山本有戾气,一般人上不得山,须有凌影花相助才可。可近日四宗之锁春秋的独女夏不落闯进了暗夜宫,徒儿猜想定是她寻得了凌影花。徒儿怕那凌影花在她体内造成魔性,到时候恐就不好收服,所以来向师傅请教,要如何将凌影花逼出她的体内,而不伤害她。”

东武大帝动作一滞,没有答浮情风的话,倒是喃喃道,“夏不落?”

“正是。”浮情风盯着东武大帝的神色,感觉他对这个名字似乎很有感喟。

但也只是一刹那,因为东武大帝随后便又淡色道,“如果你是因为此事上天宫找师傅的话,大可不必,她一个凡人女子,就算有了魔性,再没有成魔之前,杀了便是,不必为此事操心。”

“可是师傅,从小您就教育弟子,能渡则渡,实在渡不了才会杀之灭之。那夏不落如今尚未成魔,弟子只是想渡她一渡……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她成魔再将她杀了吗?”浮情风语气有些急躁,说完后自己先是吸了口气,在师傅面前他也不得造次,即使再不满意,他也会毕恭毕敬。

东武大帝知他心肠慈悲——浮情风得仙身晚,那时候六界皆已定局。他并没有经历过战争和杀戮,有时候心肠慈悲一些也属正常。

但是东武大帝可是经历过六界大战的,如今这个太平盛世还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的慈悲只是对于善恶而言,没有普渡一说。

他沉沉道,“情风,天下之事管之不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格,你强求不了。你只需要记得,做你份内之事,不要让妖魔逞世便可,其它的,毋须在意。”

浮情风眉心微微一动,胸口硬是憋了一口气却又无法怼师傅。人命不重要,那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东武大帝这人,心如铁石般硬,若不然当年也不会亲手拔了自己的情丝,断了自己的情缘。害得宿玉元君最后郁郁,自散神魄。

其实当年东武大帝与宿玉元君的爱恨情仇,他是无缘得见,只听说宿玉元君乃是东武大帝座下的一员猛将。

实则是一条蛟龙,但是她这条蛟龙是从远古洪荒之时天地所生养,后来在乱世中边作战边修炼,血沾的身躯很快便化为了人形。

早年前是以男儿之身显世,东武见其威猛,又是上古神兽,便留在了身边,跟着他东征西战了十几万年。

六界平定后,天帝念其功德,封其为元君。宿玉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也是累了,便主动要求掌管这天上的花卉一事,天帝也就准了。

宿玉元君自散神魄之事他是亲眼所见。按她的话讲,活的久了,什么都看透了。毋须再为儿女情长之事躁心,不如一缕神识自由自在。

此事若论起来,东武大帝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天宫上谁人不知,宿玉元君苦追东武大帝十几万年,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浮情风从东武宫出来,清允一看他这副样子,问都不用问,也跟着叹了口气,“师傅就是师傅,天宫有名的铁血帝君……你说这冷血还能捂一捂,这铁血可如何溶化?非得用火烧不可了……”

清允的打趣没能让浮情风舒心一些,他手在额头上轻揉着,思忖了一小会儿,对清允说,“我们去趟宿玉宫。”

***

自宿玉元君仙逝后,这宿玉宫里还留有一个人,乃是宿玉元君生前唯一的亲传弟子,名唤碧瑶。此女性情温婉中透着一股子冷寒之气,与那夜阑倒有一曲同共之处。不喜人多,偏爱清静。

清允对此人甚为头疼,原因是碧瑶是这天宫里唯一一个不爱搭理东武大帝的人。一般东武过生辰时,各路神仙都会来拍拍马屁,就算东武不喜这套,可过场还是得走。

这个碧瑶别说来,就连走对面看见东武大帝,也权当没有看到。

而这时,天宫也有了天宫的日常管理。像东武大帝这等过去有重大功德,但现在一无是处的神仙,往往天帝也不会让他担什么重要职衔,纯粹是打发时间过自己的小日子。

而碧瑶就不同了,她接管了宿玉元君的差事,专司这天宫中各宫花卉地供应之职。此职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天宫也如这凡间一样,各宫装饰的门面好不好看,也给各宫的主人长脸。

而神族金砖玉瓦笔笔皆是,神仙们地追求也从奢侈变成了内涵。多以种些花草树木来点缀一二,突显庭院的别雅。

碧瑶尽心,这天宫中每个宫里,她都会定时定期送去一些新鲜的花卉。却对这东武宫不闻不问,清允就经常要自己到宿玉宫找碧瑶仙子讨要花卉,还经常被她不待见,有时想见她一面,也得等上几个时辰。

算一算,天上的几个时辰就好比人间的几个月呀。这一天到头,清允没干别的,光剩下等碧瑶仙子了。

他能不头疼吗?

但浮情风执意要去,他也就舍命赔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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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槿上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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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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