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Stay/Night(6)
似乎无意间闯进了未知的领域。
这里似乎只有无穷无尽的漆黑,透不进一丝的光。
本能上感觉这里狭窄得伸展不开四肢,吉尔伽美什几乎是下意识认为自己正被困在一方狭小的空间里,但实际上当他试探着伸出手去时,却只有一片虚无。
这种纯粹的黑暗,和闭上双眼不一样。既如蛆附骨,连呼吸都下意识觉得不畅,又广袤无垠,笼罩在永远也企及不到的远方。
「这里是哪里?」
可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于是他皱起眉,这时他才发现这里几乎是过于诡异的安静,不但他不能发出声音,就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像是被完全抹去了。
很诡异。
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完完全全的漆黑,而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阴暗气息,就连他也有些难以忍受。
不管往哪个方向走,走多久,这个地方都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吉尔伽美什顿住了脚步,他环视着四周,可入目的依旧只有一成不变的黑暗。
那仿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又仿佛往天涯海角逃逸出去的黑暗,简直令人透不过气——
——远坂凛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卫宫士郎忙前忙后做家务的身影,撇着嘴道:“你就这么乖乖待在家里真的好吗?我觉得像你这种失去从者但还有参战资格的魔术师相当危险喔,最好还是去圣堂教会避避风头比较好吧。”
“我觉得没有问题啦,而且你和你的Saber不也在吗?”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信任咯。”远坂凛瞥了眼身旁的Saber,看见对方也微笑着点了下头。
“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一下,蒂娜姐姐似乎自昨天晚上回来后就一直精神萎靡的样子,凛你知道具体的原因吗?说实话我想过了,会不会是因为我的从者被抢走了她才……”
远坂凛轻哼了一声,打断卫宫士郎的话道:“才不是因为那么无聊的原因呢,只是从者被抢了而已,这又没什么好生气的。”
意外见远坂凛一副深知内情的模样,卫宫士郎顿住自己擦拭地板的动作,追问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懊恼自己当初竟然没发现Berserker便是安予哥哥啦,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至于那个讨人厌的吉尔伽美什会抢人,也是在意料之中。
不过远坂凛却不准备告知卫宫士郎真相,她耸了耸肩,刚准备开口,一旁的Saber却突然站起身来,神情严肃:“有些不对劲。”
远坂凛见状也直起身来:“在哪?”
“外面。”
夜透着深沉的黑,星点的路灯孤独散发出的并不强烈的白光。
远坂凛拿出作为战斗魔术载体的零碎宝石攥紧在手心,她低声朝正挡在身前的Saber问询情况。
“我没有感觉到魔力波动,究竟是怎么了?”
“这里的风向有些不对劲。”举起剑朝空无一人的街道警戒着,Saber皱起眉,顿了几息又补充道:“附近有种奇怪的让外泄魔力不自然扭曲的力量。”
“扭曲?”远坂凛的话音还未落,一阵又冲又冷的疾风便从她的身后向前掠去,使得她卷曲的黑发也随之朝前凌乱地飘舞。
风一起便再没有停息,甚至越来越大,远坂凛不得不抬起胳膊捏住手心的宝石施展起抵御凌冽风势的魔术。
而就在他们前方,原本平整的街道被飓风锯扫出一道道沟壑,附近的路灯也在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狂风呼啸的中心已渐渐显露出了一个身影。
而这阵急促的罡风就如它突然的开始般突然地停息下来。
待远坂凛看清眼前的一切,瞳孔便微微收缩了下。
在循着风势在地面切裂出杂乱痕迹的中心,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正气定神闲地伫立着,他那张显然属于西方人的英俊面容在稍暗光线中,竟显得诡谲莫测。
Saber紧紧地握着剑柄,目光如炬地问:“你是谁?”
而身着黑袍的男人却没有理会她,只是浑不在意地轻挥了下手,四周被气流冲击得嶙峋的地面便神奇地恢复如初。
远坂凛不太确定道:“巫师?”
男人平静的眼眸透出不详的绯色,他并未立即对远坂凛的话做出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地盯着他面前的两人,那是种冷冰冰的仿佛像是在打量着商品般的目光。
然后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般,他才屈尊降贵般开了口。
他说的是:“程安予在哪?”
不知怎么,远坂凛看着对方那张平静异常的脸,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入冬的清晨稍微有些冷。
程安予是被亲吻唤醒的。
但大概是身为英灵的状态却少有地疲惫吧,他竟在睁开双眼之后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在熹微的光芒中,吉尔伽美什的眼眸如剔透的红宝石般熠熠,金发则沾染着阳光的温暖自脸颊流泻下来,这张华美至极的脸庞近在咫尺,很少有人能不为之失神。
他在亲吻程安予。
甚至是在发觉对方已经清醒之后,也还没有停下。
他的唇是柔软的似乎还发着抖——真奇怪,这个人还会有害怕的时候吗?但好像确实是如此,他正带着害怕的情绪亲吻着程安予的额头、眼睑、脸颊直至嘴唇。
御主能够在睡梦中窥见其英灵生前的记忆,甚至是内心。程安予不会知道,吉尔伽美什正是刚从这样的梦境中醒过来。
而在见过那样一个黑暗的、封闭的世界后,吉尔伽美什便开始捧着程安予的脸,一遍遍烦不厌烦地亲吻起来。
就算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也能从这亲吻中清晰地感受到怜惜与害怕。在这样柔软的亲吻之中,简直能让人懒洋洋地再度睡过去。
不过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后,程安予却是拿出了魔杖抵住吉尔伽美什的额头。
他面无表情道:“从我身上滚下去。”
倚在回廊边上闭目养神的男人身着深色和服,波浪般的乌黑长发将他的脸色衬得更加苍白。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嗡嗡声,数只被称为最猛胜的毒虫从远处振翅飞来,最后停留在他面前。
“嗯?”
似乎从毒虫带来的信息中读到了令他惊讶的部分,他倏地睁开眼,猩红的眼珠微微转动,瞥向了正静静躺在他手心的半块玉石上。
“这倒是很有趣。”
四魂之玉作为传颂天下的宝玉,拥有着超乎想象的强大力量。而奈落也早在将这玉石盗来的数年间找到彻底将其吸收的方式,如今缓慢吸收了一半,却发现剩下的一半居然因意识到危机而产生了灵识。
「就算是擅长追踪的毒虫最猛胜带回了那个灵魂的下落,你也绝不可能真正找到他。」
“那你就找得到了?”奈落勾起唇来,他在笑,可神色却始终阴沉。
「奈落,吸收了我一半力量的你现在已足够强了。只是除了力量之外,来自你体内人类那部分的执念也同样在影响着你吧?只要你不再继续吸收我的力量,我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是了,四魂之玉本身在传说中便是能实现任何愿望的至宝。
奈落加深了脸上冰冷的笑意——
——总算是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虽然这个过程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在武力的强压下威逼,不过只要能达到目的,里德尔并不介意搞出些大动静,更何况他完全不想浪费时间。
如果换做是阿布拉克萨斯来的话,大概手段会温和些吧?毕竟那家伙总很在乎些形式上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实在是虚伪透了。
不过虽自认识起,里德尔就表现出相当嫌弃马尔福那些繁琐礼仪的态度,但在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也不免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些许与其相似的习惯。
比如现在,对于他出现了少许破损的长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施展了个清理一新(Scourgify),然后他一边习惯性地拉直没有一丝褶皱的袖口,一边冷冷地低语道:“停手吧。”
他太心急了。以至于刚通过追踪魔法确定那个银发银眸的男人与程安予有牵扯,便擅自判断对方为那个“将程安予劫走的吉尔伽美什”。
月光地在雪亮的刀面上流动,正如Archer唇边那冷冷的微笑。
陡峭的寒风掠过那鲜红的被烧灼过的残破衣角,掠过粘连着干涸血迹的横亘伤口,牵连出一阵令人齿寒的痉挛般的刺痛。
“直到现在才想停战,”Archer嘲弄着道,“你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冬夜之下,Archer的脸在周围微弱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晦暗,他右眼下裂开着一道深长的伤口,暗红的鲜血已经在他的脸颊上冷结,只是这大片的血污更显狰狞。
Archer充满敌意的银眸中倒映着对面正若无其事地收起魔杖,但实际上状态并不比他好上几分的黑袍男人。
“不算晚。”这个陌生人缓缓地答道,“不过这和解只是暂时。杀你确实要费些功夫,但我不想在什么都没头绪的时候就把自己弄得太过狼狈。”
“你这是什么意思?”Archer立起手中的刀锋,眸中透出杀气,“无缘无故地受到你的挑衅和攻击,如今我可没办法照你的意思保持沉默。”
能被追踪魔法锁定的人,肯定是与程安予有着不浅的关系。似乎是考虑到这点,里德尔冷冷地嗤了一声。
他淡淡道:“针对你我都在寻找的人,我有一个提议。”
他停留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银发的男人,露出了来到此地后的第一个微笑,但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善意。
“那似乎是个有些棘手的角色,关于这点你应该比我要清楚得多吧?”里德尔张开右手启动追踪魔法,一个隐约的小型魔法阵便隐约浮现在他手中,“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去单独对付好像都有些困难的样子,不过既然你与我目的无二,那就暂时结为同盟吧。”
Archer定定地凝望了他一会,之后才缓缓地垂下刀尖。
“既然如此,”他也换上了利益交换的冰冷口吻,“那么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很好。”他看见那男人朝他微微颔首,“我是伏地魔。”
“卫宫士郎。”他也以真名做出了回复——
——黄昏的天宇,颜色从蔚蓝到边际时已变作纯白,隐约可以窥见从那一线白中,透染出浅淡的金红,就像入夜前的湖面,潋滟着即将消泯的夕阳。
“入夜了。”吉尔伽美什一边自语,一边对那个以英灵化形态躲避他的巫师道,“要出去逛逛吗,吾爱?”
话语落下后,意料之中地迎来了沉默。
就是这种一点声响也不出的现状,显然地表露出对方完全不想搭理吉尔伽美什的态度。
不过吉尔伽美什倒没一点不耐烦的意思,他稍稍思忖了会,忽而抬起手道:“以令咒之名——”
然而未等他的话说完,便感觉冰冷的魔杖贴上了他的脸颊。
“锁舌封喉(Langlock)。”
伴随着使嘴无法张开的魔咒落下,吉尔伽美什听见了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