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
「你很苦恼吧?」
那属于四魂之玉的灵识发出了带着得意语调的声音。
奈落只冷冷地回道:“你很吵。”
「你的结界被破开了,附近正在追踪你的那个巫女肯定很快就会过来。如果像往常一样,只有她和那个半妖的话,你应该还能轻松对付,不过这次可还多了个从另一个世界追踪过来的家伙喔,奈落。」
但它说的一切并未使奈落动容半分,他甚至命令它道:“闭嘴。”
不过对于已经吞噬了一半四魂之玉的奈落来说,要解决面前的境况确实不会太过吃力,但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此时此刻却也的确是一副沉着脸的神情。
四魂之玉猜不透他的想法,本想就此作罢,却忽而听见那男人开口道:“你有办法改变一个人的情感吗,四魂之玉?”
「要控制思想和情感?只要你向我许下这个愿望,我就能帮你实现。」
四魂之玉以蛊惑的语气这样说道——
——白无垢自裙摆绣有银丝菊,如花瓣张开的裙裾下依稀可见套着白袜的脚踝,衣襟处系上的红色流苏非常显眼,然而轻笼着的白纱从肩上流下,掩去了流苏过于的鲜艳。
楚楚可怜的美人以这幅装扮出现在面前时,就算是最铁石心肠的武士也会在一瞬间被夺去呼吸吧?只是沉浸于美丽中的少女却也很快发现这位新娘急匆匆地往外走的异样,甚至双脚上的木屐也消失不见。
“安予大人,那边不是举行婚礼的……”像是才发现她似的,对方一听见她的声音便立即转头望过来,那双黑眸中的冷锐一下子令她噤了声。
没有说话。
她在心里稍稍给自己鼓了下气,才又重新开口道:“安予大人,我是负责掌灯的侍女,现下正好没什么事,您要是不认得路,我可以带您过去。”
程安予不耐烦地蹙起眉来,他小心地从袖口滑出魔杖,冰冷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突然,又一声巨响在前方炸开。
他便趁着因这间隙再度在那偶然碰见的侍女身上甩了个昏睡咒。本就几近于枯竭的身体中因这少许的魔力流失而又变得无力起来,程安予扶着围栏低低地喘气,眉头蹙得更紧。
但就算已吃力了许多,他还是咬牙继续前进。
穿过重重的门帘,此起彼伏的打斗声显得越来越清晰。
终于行至前厅,推开厅前的大门,眼前显露出被打斗所波及而千疮百孔的地面,原本坚固宏伟的城垣竟已坍塌残破,几乎已成废墟。
“非常出色的箭法,不过对于英灵来说,这种箭镞可显得太软绵无力了,你以为凭借它就能伤到我吗?那边的小姐。”卫宫哂笑着轻松避开桔梗射来的箭矢,“在能被赋予Archer职阶的我面前,所有的箭攻都可视作无效喔。”
这真的是非常没有风度的嘲笑,连常冷着脸的桔梗都少见地露出了些怒色。犬夜叉更是直接大喊着:“就是你这家伙把这座城池弄得一团糟吧?!”
Archer怎么也到这个世界来了?而且看样子似乎因被误会而卷入了某种事态中。
不过好在桔梗与犬夜叉他都认识,要和平解开误会想来不难。但是程安予刚想开口制止,一只冰凉的手便蓦然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将他重新拖回了黑暗。
程安予身体僵直了片刻,他立即反手将魔杖抵着对方的身体默念出索命咒。
然而随着大量魔力的流失,身后的人依旧纹丝不动,他才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
钳制着他的这双冰凉的手的主人只会是傀儡。
可这悔悟已晚,随着魔力耗尽,他连挣扎的力气都彻底消弭。
紧接着,程安予感到后背左侧的肩胛骨处传来一阵刺痛,有着尖利棱角的东西刺进了他的身体,在一片黑暗和寂静之中,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从伤口汩汩流出的温热痕迹。
“你把什么、东西放进我的身体了?”
“诅咒之物,福灵之物。怎么称呼,随你喜欢吧。”那个男人低低地说着,声音里淀着些微的笑意,“或者说,四魂之玉?”
随着从四魂之玉嵌入的伤口处蔓延开的冷意,程安予的意识不知不觉地模糊起来。
程安予低斥:“你疯了?”
然而奈落却只轻声在他耳边道:“你要知道,属于我的东西是不被允许脱离掌控的。”
——刚才那里有人?
卫宫敏锐地偏头望向黑漆漆的府邸,然而进入他眼中的只有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竹帘而已。
是错觉吗?
在山洞中奄奄一息的强盗与聚集而来的妖怪们融合的那一天,奈落诞生了。
他是同时拥有人类丑陋欲望与妖怪贪婪之心的半妖,可以说,若没有强盗那丑恶的**引来了大群的精怪,便也没有他的存在。只是继承了妖怪们追求力量本能的奈落,却极为厌恶身体中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那个叫做鬼蜘蛛的强盗,既无知又愚昧,偏偏还拥有着与其孱弱的身躯完全不符的欲望。
可笑的欲望。
奈落微微扯动了下唇角,眯起的猩红眸子泄露出一丝轻蔑。他安静地跪坐在榻榻米上,身侧便是刚被他强行嵌入半颗四魂之玉而陷入昏迷的程安予。
原先作为藏身之处的人见城如今已经暴露,虽说吸收了四魂之玉半数力量的奈落要想对付来犯者们也不算困难,只是他此时并不耐烦与其周旋,便又随意找了个附近的贵族府邸,杀掉主人再取而代之。
正如当初在人见城中般,对整座府邸的人都施下了障眼法,令他们以为他便是原先的家主。
府邸中的人不多,所处之地也算僻静。甚至有风吹过时,也能清晰地听见门外悬挂在屋檐下风铃的清脆响声。
奈落在这片静谧中垂眸凝视着昏睡在他身侧的男人。
那个强盗可笑的欲望此时正在他面前沉睡,如此地毫无防备,仿佛轻易就能将其毁灭。他的手轻轻地握上程安予的脖颈,但不过须臾,他又将手收了回来。
还是杀不掉。
他觉得那个人类的欲望可笑,但更可笑的是,他居然无法控制这股欲望。
奈落有些厌恶而又不甘地轻皱了下眉。
算了,总有一天会亲手杀掉的。
然后他终于出声呼唤道:“四魂之玉。”
「你想要我怎么做呢?」藏在昏迷的巫师身体中的四魂之玉开口道,「人类的情感是建立在记忆上的,如果你想要控制的话,我可以让你翻阅他的记忆并做出修改。」
完全不用那么麻烦。
奈落原本就极为嫌恶身体中人类的那部分欲望,他觉得这执念莫名其妙也麻烦透顶,而作为对象的程安予又是不好掌控的存在。
因而他的本意便是抹消这个男人所有的记忆,然后强行灌入服从自己的思想。
只要作为一个被自己随意操控的人偶存在,直到他彻底分离出体内鬼蜘蛛的那一部分,然后再被他当做过去的耻辱亲手杀死。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听到四魂之玉的询问时,他忽而产生了少许的好奇而只道:“那就先让我看看他的记忆。”
一如奈落所料,这个冷冰冰的男人的前半生既灰暗又无趣,但就在他快要耗尽耐心时,他看见了程安予生命中的转折。
来到异时空的巫师,竟然因通缉与家族压迫的消失,而逐渐地丧失了戒备心从而暴露出软弱愚蠢的一面来。奈落嘲讽似地弯起唇,指节因他升起的兴味而微微颤动起来。
那是与前半生中表现出的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有着几乎可笑的温柔与包容心,尽管表面还有一层冷漠作为掩饰,但那也不过是让奈落觉得更愚蠢的姿态罢了。
原来不是没有心,而是将心藏得太深。
奈落讽笑着轻抚上程安予的脸颊。
他改变想法了。
作为热衷于玩弄人心的半妖奈落,既然如今让他遇见了这么一个极易由情感操控的人,那么又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虽然他并不信任情感。
“把他二十二岁以后在其他时空的所有记忆抹去,”奈落仿佛感到有趣般地扬起眉,思忖着道,“那之后的记忆就修改为他落入了这个世界,遇见了名为奈落的贵族,并最终与之相爱。”
「这很简单。」四魂之玉道,「只是生效的前提是将我一直留在他的体内。这个人类如今虽然是灵体的状态,但却很强大,一旦我脱离了他,他就会想起一切。」
奈落不以为意地轻轻哼了一声——
——以前似乎也梦见过这样的情景。
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沿着孤独的长廊在黑暗中逃亡。
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沉入湖底时逐渐漫上头顶的冰凉水面,在那一瞬间就浸染了身体,从脚再到腿,肝、肺然后是心脏。
仿佛身后传来了野兽的喘息,又仿佛前方闪动着温暖的火焰。
被追赶着、被牵引着,眼睛在一片漆黑中失去了功能,但是漫长的走廊却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在这片灰暗窒闷的空间里,似乎还能听见自己细微的喘息声。
从那单调而暗淡的色彩中,忽然迸发出明亮多彩的光线,某些模糊而熟悉的面容快速地消泯于眼前。
然后,他才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
一个男人的身影首先浮现在眼前,那俊秀的脸上是非常亲和温柔的表情,深色的和服将他的肤色衬得更为白皙,如海浪一般起伏的乌黑长发蜿蜒而下,甚至滑落在他的掌心。
“奈落,我睡了多久?”
“不久。还没到晚饭的时间,你如果觉得困可以再睡一会。”
“不睡了。”程安予揉着眉心起身,“感觉做了个很不好的梦。”
正执笔临帖的男人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转头望过来:“是什么梦呢?”
“好像是个很长的梦。”程安予微微蹙眉,“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奈落转回头来。
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巫师就算是爱上了他人,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如果是噩梦的话,想不起来也好。”
程安予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他凑过去,目光随着男人又重新执起笔的手指来回游移。
由敞开的窗户外投进的夕阳的光已显得有些暗淡,纸面也随之同晕开的墨汁几乎混为一体。程安予一边估摸着掌灯的侍女快要过来了,一边眨着眼睛安静地盯着那只执笔的手,呼吸几乎能透过衣袖洒在身旁人的手臂上。
忽而,那只手停了下来。
像是同时感应到什么般,程安予抬起头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眼眸。
“我离太近妨碍到你了吗?”
“那倒不是,只是你总盯着我的手看做什么呢?”
奈落看见这个向来冷漠的巫师忽而颤动起眼睫,随后缓缓地撇开目光。
“……你很好看。”他听见这个人轻声说,“不管是哪里,我都很喜欢看。”
居然露出这样羞赧而脆弱的模样。
奈落那双伪装成人类的黑眸中流露出冰冷的笑意。
果然,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