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凤凰(2)

那只小凤凰(2)

星河到底还是没忍心掐死荆无命,在他两眼翻白,喉咙咯咯作响的时候松了手。

荆无命倒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看着星河走了出去。很快,远处的山脉一阵地动山摇,连带着这间破庙也跟着晃起来,瓦砾簌簌落下。

白衣剑客也醒了,他一醒来就去摸自己的剑,然后才坐起来。伤在心脏的位置,现在已经愈合,只是寒凉入体,整个上身又痛又麻木,就连行动也迟缓了许多。若不是这痛和衣服上的红色血水,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做梦,明明被一剑穿心,死都死了,竟还能复活?

白衣剑客名叫西门吹雪,他一年只出门四次,每次都是为了杀人,杀罪大恶极之人。

荆无命很不幸,上了西门吹雪的杀人榜。他骑着快马奔驰数日,又斋戒沐浴了三天来完成这件神圣又庄严的事情。

但他们交手的第一回合,西门吹雪就知道,这个人或许是个杀手,或许杀过很多人,但他决不会是残杀一门老弱妇孺的凶手,他去看过被灭门的现场,虽然尸体被府衙收走,但还能看见干涸的遍地血迹!而他眼前这个人,他的剑法,能划一剑绝不划两剑,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杀人不见血。

以他伤势下冷得几乎要结冰的血液为证。

但现在西门吹雪更在意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复活?难道这荒山破庙里还住着神仙不成?回头去看供桌上的神像,张牙咧嘴,面目狰狞,他不认识。

与他一起死的那人盯着破庙外面,神情变幻莫测,西门吹雪也走过去往外看。

远处的山坡上有一个女人,将一棵十人环抱的大树轻轻松松连根拔起,然后挥舞着这棵树,举过头顶把它倒过来重新插在地底下。

像这样的树旁边还有几十棵。

而更远处的山脉不知怎么了,从中间最高处断开了一条整齐的豁口,就像用。嗯剑生生劈开一样。

可能是受了伤的关系,西门吹雪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开始麻木了。

“你认识她?”西门吹雪道。

“她居然连你一起救了。”荆无命道。

西门吹雪道:“她在干什么?”

荆无命道:“你若还想好好地走出去,等她进来时,最好装成一具尸体,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看!”

西门吹雪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火堆旁边坐下。荆无命也在火堆边坐下,着手处理那只死野猪,他的动作很快,用剑剥下野猪皮,把肉掏出来,顾不上清洗血渍就迫不及待的用树枝穿好,放在火堆上烤。

味道很是醉人。

哪怕西门吹雪冷得要命也不得不坐远一些。

星河大概把山上所有的树都拔了一遍,她再进来时已经不是很生气了。荆无命只抬头看了一眼,也不管肉熟没熟,飞快的塞进嘴里,好像她要过来抢肉一样。

星河进来真的直接去抢肉了,生生从荆无命嘴里夺出来,甩进火堆。

荆无命什么也没说,把嘴里的肉一股脑的咽下去,一点也不怕被噎死。

“是你救了我?”西门吹雪对星河道:“为什么?”

星河瞥了他一眼:“因为你长得好看。”

“……”西门吹雪道:“我欠你一条命,你若想好了要什么,可来万梅山庄找我。”说完,他站起来正准备走。

“你走不了了。”星河道。

西门吹雪没说话,直接往外走,不到片刻又折返回来。

所有的路都被横七竖八的树木挡住了,越过这些树木,再往前走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四面都是。

西门吹雪确定他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山坡,现在地势却变得如此险恶。天已经很黑了,在不清楚路况的时候贸然行走,轻功再好都得摔断腿。

他只能回来坐下,看着一跳一跳的火焰,忍不住道:“你是神仙?”

只有神仙才会让人死而复生,也只有神仙才能在几个时辰内改变地势。

“是啊。”星河还在看那只死野猪,然后瞪了荆无命一眼,慢慢说道:“我很生气。”没有人问她为什么生气,她只好自己说出来:“这次破碎虚空完全找错了地方,他们在故意骗我!此地天地灵气早已枯竭,我的法力为了维持上个世界的稳定损耗了三层,来到此世又耗去四成,剩下的根本不够再开世界,想要回去只怕要等上十几万年!”

西门吹雪听得一头雾水,荆无命道:“那你现在知道新世界的位置么?”

星河摇摇头。

荆无命不说话了,以他跟星河相处的经验,这个节骨眼谁吱声谁倒霉。

干柴在烈火中噼啪作响,将每个人的脸映得橘红,烤肉的焦糊味蔓延开来。

星河默然无声,陷入思索当中。在一个灵气枯竭的地方待十数万年,她肯定是不愿意的,不仅法力恢复的极为缓慢,且压抑痛苦,当初她躲天劫闭关的地方与这里很相似,那三千年真的难过极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迅速恢复法力,闭关修行太慢,得走点邪路子。刚才拔树发泄之时,星河脑中倒是闪过几种方法,活人生祭是一种,猎杀怀有天道气运之人采补也是一种。可是,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伤害人命,连动物的命都不想。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最后一种了——积累功德,享用人间香火修炼。

一般来说,这是“神”修炼的路子。

虽然在凡间神仙两个字常常放在一起出现,但在天界内部,神和仙是完全不同的,严格来说,死后得道称为神,生前得道称为仙。当然,慢慢随着凡人死后登仙的越来越多,谁也没在乎过这些神啊仙啊的区分,无论是称某神一句大仙还是反过来称某仙为尊神也没人计较这些。

可归根结底,修炼的方式天差地别,仙可以吸纳天地灵气提升修为,但神不行,神需要人间的香火供奉方能修习。

星河是天仙,生来就站在众多仙人的最顶端,现在突然要跟那些“神”争夺香火……

星河脸皮够厚,抢个香火毫无心理负担,暴露真实身份才是关键,既然要享受香火供奉,总不能还用“星河”这个假名。

算了,暴露就暴露吧,天劫都过去了,这个地界实在犯不着再藏着掖着。

然后她将目光瞄像西门吹雪,肃然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得报答我。”

西门吹雪看着她,表示自己在听。

“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我要你亲手供奉我的牌位,每天早中晚各三炷香,每月逢十五要为我供上新鲜的瓜果,不要荤腥,到第二日你才能自己取用。还有,没事不要对着我的牌位叨叨,我听得见,非常烦。”

确实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可这个要求……星河每说一个字,西门吹雪的脸色就变幻一分,听她全部说完,表情仿佛被迎面泼了一盆狗血。

“我说得是不是有点快?要不要帮你拿纸笔记一下?”

西门吹雪道:“不必了,我记得住。牌位上要写什么?”

星河直起腰,让自己看着既圣洁又端庄:“日御羲和之位。”刚说完就蹙眉道:“此有此理!我救了你的命,你居然质疑我的身份?”

西门吹雪没说话,星河直接站起来,伸手薅他的衣领怒道:“在心里质疑也不行!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你,滚!”手一挥,西门吹雪原地消失不见。

荆无命从头至尾安静旁观,他觉得星河不是一般的生气,她是已经气疯了。

“荆无命。”

荆无命霍然抬头,只听星河缓缓说道:“听说你被通缉了?”

“是。”

星河道:“是京城水井街李府灭门一案?”

“是。”

“明早跟我走,我帮你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还你一个清白。”星河叹道:“果然没有我你就是不行。”

荆无命假装忘了是谁把他扔在案发现场,淡淡道:“多谢。我是不是也要给你立个牌位?羲和是你的真名?”

星河道:“牌位倒是不必,不差你那份香火。”

“你为何突然要香火?”

“干你甚事?”

这一晚,星河也顾不上贪恋男色了,背着手夜观星象,观完星象观日出。

晨光微曦,福威的总镖头张廷海带着趟子手以及三十几个镖师走在黄尘滚滚的大路上。

原本是用不着总镖头亲自出马的,但最近绣花大盗神出鬼没,已经不知劫了几趟镖,刺瞎了多少镖师的双眼,他们不得不警醒着。

突然,他看见了一个大胡子男人,穿着棉袄坐在路当中,手中拿着一块白绢,正在低头绣花。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绣花大盗猛然抬头,看着福威镖局身后押送的十几辆镖车,缓缓地笑了。

他的武器是一根绣花针,只用这一根绣花针将这一趟包括张廷海在内的三十几个好手全部刺成了瞎子。然后,他将绣好的牡丹花盖在这位总镖头的脸上。

星河就是这时候赶到的。她看着地上躺倒的人,每一个都还活着,每一个都在捂着眼睛声声惨叫。

“看来我来得巧了。”星河道。

绣花大盗抬头,见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容貌娇美,身姿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冷笑道:“巧?莫非姑娘也想让在下绣成个瞎子不成?”

“何必装模作样呢?金九龄。”

这名字一叫出来,躺在地上的人顿时噤了声,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相信扮成这副模样绣瞎子抢镖银的,居然是六扇门的总捕头!

星河本想笑一笑,与他多说几句,奈何心情不好,废话也懒得讲,直接一拳盖在绣花大盗的脸上,将他按到在地,粗暴地撕下他脸上的伪装。

金九龄整个人都是懵的,在一拳呼过来时,他已然出了三四招,那根绣花针在星河眼睛上戳了不下十次,竟不能让她的动作缓下一分!

那是眼睛么?那是人的眼睛么?

星河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是。

金九龄眼睁睁看着那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慢慢变蓝,发出宝石般的光彩,娇俏可人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眼角多了两道血红色的妖异花纹,皮肤白如雪,唇色深红。

妖怪!这特么根本就是妖怪啊!金九龄奋力挣扎,奈何力气悬殊,被按在地上如同一条被拎上菜板的活鱼。他听见她回头朝后喊:“荆无命,你过来看看,那晚是不是他通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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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神话传说中帝俊的妻子,十大金乌的母亲。本文设定跟神话略有出入,后面会提到。

本章从昨天晚上就在写,一直写到现在,卡文卡的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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