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身上哪里疼?”
许希晓的嘴角泛起红肿,肩膀微缩:“你不骂我么?”
“我是该好好骂你,”夏凌寒看把头埋在胸里的许希晓,脖颈露出红痕,无助又可怜:“真不去医院?”
从小到大许希晓的脾气好得出气,别说打人,连大声说话都很少。能让许希晓冲上去打人,夏凌寒觉得心疼,只想现在就把他按在自己怀里。
许希晓摇头,但不再拒绝他的接触,他粗略检查许希晓身上的伤口,应该确实只是皮外伤。
一回家夏凌寒便把他上衣脱了。
许希晓抬起胳膊展示:“看吧,没事。”
即便是黑青也得一晚上才显,夏凌寒冷着脸不回答,找来医药箱给他上药。
“嘶……好歹我也是为了你才打架的,不能下手轻点儿?”许希晓抱怨着往后躲。
“我需要你替我打架么?”嘴上这么说,手上动作还是轻了不少。“他们说了我什么?”
许希晓不吭声,许承辉的电话解了围,那两人有一个小腿骨裂,不过口风很紧不会乱传,让他放心。爸妈也不会知道今天的事。末了叮嘱他脸上有伤年后再去公司。
一时冲动导致如此繁多的后果,他挂断电话,懊悔地捂脸,一个不察按到伤口痛呼。夏凌寒放下水杯,叹气:“终于知道后悔了?下次不要这么冲动。”
“不后悔,”许希晓闷声:“他们该打。”
“如果你是为自己打架,我或许会赞同,”夏凌寒手肘撑在膝盖上,凑近他柔声说:“以后不要再为我做这种危险的事,随他们说几句能怎么样。”
后悔与重来一次许希晓仍会做同样的选择不冲突,他不允许那人再往下多说一个字,倔强道:“他们说你,那就是不行。”
夏凌寒无奈:“总有更好的办法对付他们。”
许希晓咽一大口水说也对,归根到底是他先动了手。
“我们结婚吧。”
他停住活动隐隐作痛肩膀的动作,眨眨眼:“怎么突然说这个?”
“有什么突然?你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们就光明正大结婚给他们看,”夏凌寒轻抬他的下巴,检视伤痕:“回我家的事不能拖了,等你脸上的伤好了就回去。”
许希晓目光闪烁,偏头移开有消毒水味道的微凉指尖:“脸上的伤好起来慢,不用现在就计划。”
“你不愿意。”
“不是。”他反射性反驳夏凌寒这句盖棺定论的评价,用同样不讲理的斩钉截铁,妄图掩饰实际上暴露无遗的心虚。
房间极静,夏凌寒不发一言地把药酒绷带收进医药箱,最后站起来居高临下说一句:“那明天就回我家。”
他手足无措地跟着站起来,结结巴巴:“你……你不怕么?我们在一……结婚,会有更多人……说更多……难听的话。”
夏凌寒如同一尊神像,严肃又神圣地立着,回答向他祈祷的他爱着的子民:“我不怕,你怕么?”一如既往的,夏凌寒仍是如此坚定,神明般从不犹豫迷惘,
可他怕,怕和夏凌寒结婚,怕见到婚礼上的宾客,也怕和夏凌寒回夏家。
夏凌寒小心翼翼托起他的脸,许希晓的张皇在灯光的映照下一览无余,衬着肉色的创可贴楚楚可怜:“不怕,明天和我回去,我不是说了么?我会带你走。”
他习惯了面前的人降下神谕指引方向,可这一次不同了,他不能听从这个指引。
因为他祈祷时说了慌。
他最怕的是面对夏夫人。他不禁回忆起大学时夏夫人对他声泪俱下的指控和五年前失望的恳求,就是在这个公寓里,恰好也是他和夏凌寒此时的位置。
简直是个诅咒。
许希晓抬头,夏凌寒还在安慰他,显然没有看出端倪。他抱住夏凌寒,虔诚地靠上跳动的胸膛,做最后的挣扎:“我这样过去太失礼了,过两天吧?”
夏凌寒回抱他,笑着说:“不会的,他们还要感谢你为了他们的儿子打架。不推辞了好不好?夜长梦多,我都想现在就带你回去了。”
他不忍拒绝,又害怕和夏凌寒回去,如此辗转反侧了一夜。
第二天,他假意应承夏凌寒走之前说的下午来接他,等夏凌寒一出门许希晓便迅速订了机票收拾行李。前一天的瘀血散成大片大片的黑青,身上好说,脸上的必须带针线帽和口罩遮挡。
他拉着行李箱下楼,借口他昨晚便想好了,去Y市看侄女送出生礼。这借口合理又荒缪,夏凌寒不会信,但会懂。
机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自忙碌,阳光从透明玻璃斜射进来。轰鸣声不断,许希晓望着接连起飞的飞机,蓦地长叹一声,周围人全都惊异地偷瞄这个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可疑人物。
明知逃避是错的,他依然上了飞机。
匆匆忙忙到Y城时还不到夏凌寒下午约定接他的时间。定时发送的短信夏凌寒回复了三个字:
“你在哪?”
其实他在短信里写得很清楚,自己去Y市看侄女顺便住几天,让夏凌寒不用劳烦夏家人准备了。
无论语气如何委婉,掩盖不了他不负责任逃走的事实,他得和夏凌寒道歉。
这时夏凌寒又发来一条短信,他打开,内容简短:
“你还会回来么?”
像把委屈,难过,害怕打碎了嚼在嘴里又吐出来的话,许希晓手指颤抖,连“会的”两个字都打了很久。
点击发送前他狠狠抹了两下眼角,牵动了眉骨的伤,疼得呲牙,又删除了内容重新拨号。
电话通了,那边没有声音。
“对不起……”许希晓嗫嚅。
夏凌寒声音很轻:“没关系,代我向小侄女问好。”
“我……对不起,我现在回去……”
“你没错,不要再道歉了,”夏凌寒极尽温柔:“Y城暖和,你可以呆到过年再回来。”
许希晓说“好”,夏凌寒问他还有别的事么,他说没有,于是夏凌寒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