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事
第2章往事
魏衍透过囚栏望去,透过皎洁的月光,待看清来人面容后,欣喜的喊出声来:“太傅,您没事?”
太傅徐恒年轻时一直不温不火的做着侍郎令,二十年前却突然受皇上青睐,从五品侍郎升作三品中令,后又平步青云,仅用两年便坐上了太傅的位置。而两个月前,魏衍据守桐城谋反后,昭宁帝便下旨将徐恒满门收监入狱。
“衍儿,澜儿。好久不见了。”徐恒穿过牢门,慢慢走进,两只黑的深不见的瞳仁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姐弟二人,“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刑部,你们带人鸣冤击鼓,可惜,老夫人微言轻,没有帮你父兄沉冤得雪,不然,你们也不会落得如今地步。”
“太傅,您不要自责,咳咳……”魏衍蹒跚着向前挪了两步,伏地而跪,满是感激,“当年我父兄意外身亡,母亲悲痛而逝,徒留我和阿姐二人,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单是魏府旁支,就有多少人想要谋取这永宁侯位,幸而诚蒙恩师怜爱,收我入门墙而不弃。多年细心教导,还帮我袭得侯位,您于我,恩同再造。”
他说着,俯下身,重重地叩首,却牵动伤口,禁不住咳出声来,良久才平复下来,便接着说道:“恩师情谊,魏衍无以为报,本担心连累恩师,但今日得见恩师安然无恙,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徐恒面色一僵,倏尔又恢复神色,满脸慈爱,连忙搀起他,安慰道:“我与你父亲乃是多年故交,又怎会弃你们不顾。不过衍儿,你还年轻,还要澜儿,难道你们真想丧身于此?”他侧脸看向不远处的魏澜,却见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便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为今只有一策,可解你们今日之困。”
“何策?”
“你父亲当年驻守荣城时,曾奉旨建造广仙阁,并广罗天下方士,为先皇炼制丹药,后有一日,不知为何,一场天火突然而至,一夜之间将广仙阁夷为平地,炼丹方士全部丧命,炼丹之事便就此耽搁了。后来先皇崩,新帝继,你父亲调离荣城,此事便没有再提。可是,衍儿,当年的天火绝不是意外。”
他边说边审视着魏衍的神色,微微眯了眯双眸,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意,“那是炼丹方士们无意中提炼的一种着火的药。你父亲将之提炼成火器,一直秘而不宣。衍儿,你们当年能顺利从刑部大牢逃出,并成功抵达桐城,用的便是这火器吧?”
“所以,徐太傅是想要我们交出火器配方,以此来换取我们性命吗?”魏澜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想到日前谷雨打探到的消息,心中只觉得厌恶,神情也冰冷了,“当年魏家落败,太傅出手相帮,想来也是另存目的吧?如今更是以身为饵,诱我们前来,真是步好棋啊。”
“阿姐,你在说什么?”魏衍身子一僵,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油然而生,缓缓转过头,看着徐恒渐渐晦暗的脸,只觉有股巨大恐惧扑面而来。八年师徒之情,难道都是一场阴谋?
“阿衍。你看他面色红润,颇有精神,哪有半点经受牢狱之灾的痕迹。你可知,你来豫京两月,到处筹谋救人之时,他在哪里?你被抓入狱,他又在何处?”魏澜望着这张虚伪至极的面孔,深感厌恶,不愿再与他虚与委蛇下去,“我们这位太傅大人,正与那狗皇帝下棋品茗,商量着如何将我们一网打尽呢。就连当年我们为父申冤,也是他从中作梗,早早将证据磨灭。”
“为什么?”魏衍难以相信,相交多年,本以为是他的有心帮扶,到头来却是一场阴谋,他刚想开口,再辩些什么,却猛地又吐了口血,口中满是血腥,早已毒入骨髓。
“为什么?”魏澜惨笑医生,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多遍,“大概为的就是不尽的权势吧!先是放出边境有异的讯息,再引父兄前去查看,回京途中设重兵加以伏击。然后,等我们无依无靠之际,开始接近我们,想来就是借机控制我们,谋取永宁侯府的一切。后来,再故意引导我们把父兄被害真相引到镇北侯身上,让我们成为他铲除异己的棋子。再后来,跟那狗皇帝设计,将我们一网打尽。这一出出好计,真是走的极妙。”
她顿了顿,恨恨的问道:“想来,凭你一个区区太傅,很多事情,都有那狗皇帝的授予吧!”
徐恒没有否认,只是盯着他们,目光中伴着冷漠的神情。半晌,突然笑道:“魏澜,你是如何得知?”
“太傅以为,阿衍被抓一月有余,我为何久不现身?我用永安侯府五千暗卫探查你一人,你有多少秘密能藏的住?”以前不曾察觉,但一旦开始怀疑,无数的真相便昭然若揭。难怪当年探查父兄死亡真相那么困难,难怪鸣冤击鼓之时,对方早有防备,难怪阿衍偷偷潜入豫京会这么快被抓,谁能想到背叛最深的会是自己最敬重的长辈。
“魏澜,你可听过,多慧早夭。”他卸下伪装,蹲下身来,抬起右手狠狠地掐住她的脖颈,眼眸终于换上另一种神色,阴鹜而狠绝,“你身上这些刀伤是方才金羽卫伤的吧。金羽卫的刀向来淬毒。”
他皱起眉头,嘴角挂着一丝安抚的暖意,“你自幼习医,该知道中了离乱之毒,没有解药,一个时辰后必死无疑,你若识相就把配方交出来,不然,你父王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我既前来,便早已看淡生死。”体内剧毒翻涌而来,魏澜却强忍着不愿露出一点痛意,她大口喘着气,口中血腥涌起,嘴角笑意渐浓,“不过太傅,你可还记得镇北侯?”
她顿了顿,长舒了口气,见徐恒满脸狐疑,以及狐疑之下难掩的恐慌,心中顿觉痛快,“镇北侯虞渊拥兵十万起兵造反,据守西北自立为王。不知有了这火器相助,他能用几日攻破豫京?”
“你竟敢!你竟然敢!”徐恒气急,双手不住地发抖,绝望地难以呼吸,他不敢去想,更不愿相信,“你莫要诳我!这天下谁人不知,你与他向来不和。”
“信与不信,你等着便是!”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蜷缩在魏衍身侧,他呼吸减弱,身体也软了下来,她将他紧紧揽入怀中,喃喃道:“阿衍,不要怕,姐姐陪你。”
腹中又是一阵绞痛,口中呕出血来。体内毒素早已侵入肺腑,巨大的疼痛骤然袭来,她用十年时间学会坚强,却败于用人不识,好恨!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永宁侯府,她被父王高高抱起,开怀着望着一株株四季常开的玉海棠,娇艳的花瓣伴着纷纷雪花肆意的飘散着,那么耀眼夺目。
夜渐凉,风乍起,再回首,她已是阴间一鬼。
黄泉路旁,奈何桥边,唯愿用百世轮回,换尔日暮途穷,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