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一大早的,禹州女学外边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顾得欢踮起脚尖看了看前边,就见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有些鬓边还簪着各色花朵,五颜六色的映得人眼睛有些花。
她身边站着的顾敏拉了拉她:“得欢,别乱动,万一被女学的娘子看到就糟了。”
“哼,我本来就不想来这里的。”顾得欢鼻子哼了哼,有些不以为然。
今天是禹州女学开馆收徒的日子。
禹州女学,是一个私塾,只收年轻姑娘,而且只收有钱人家的姑娘。
说白了,就是一个贵族女子学校。
禹州女学开设了琴棋书画诸般课程,从这里走出的姑娘们个个能写会画气质优雅,堪当大户人家当家主母之大任,每年禹州女学都会举办几场诗会,明面上是要姑娘们向禹州民众展现才学,实际上则是让大户人家们来挑选自家的儿媳妇。
故此,禹州女学成了禹州城里年轻姑娘们向往之处,无论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还是蓬门小户的闺女,都梦想着要去禹州女学开开眼界见见世面。
可是顾得欢却是一个另类。
前世念了二十多年的书,这辈子她只想快快乐乐自由自在。
然而她娘顾敏却对禹州女学有一种执念,非得倾尽全力将她送到这里边去。
顾得欢觉得她娘可能是想要她通过念女学改变自己的命运,麻雀变凤凰,飞进富贵人家去混吃等死,这跟前世里很多寻常人拼命把自己的儿女塞到私立的贵族学校里去捞人脉有些类似。
可是,大周阶层固化太严重,想要通过念女学改变命运谈何容易!
然而像顾敏这样的人还不少,顾得欢在排队的人群里看到不少穿着布衣的年轻姑娘在左顾右盼,她们大抵也是和她一样,过来报名碰运气的。
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用顶着大日头站在这里排队,她们都坐在马车里,自家婆子报上名以后,再由丫鬟们搀着,莲步姗姗的从左侧门那边过去接受面试,而家境一般的姑娘则没有这个待遇,只能和各家报名的婆子混在一处站在右侧门之外。
站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总算是轮到了她。
前边那个婆子拿到了一张粉色的薛涛笺以后转身离开,眼角余光瞥见顾得欢和顾敏,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
“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轻鄙的话语落在耳里,饶是顾得欢觉得自己早就已经万事看淡,也觉得有片刻尴尬。
顾敏此刻却异常反应激烈,抓紧了顾得欢的手:“得欢,你要争气。”
“哎……”
顾得欢无奈的应了一句:“娘,我会尽力。”
“你们来干啥?这里的束脩可是要五十两银子一年呐。”
看门的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皆穿着暗灰色的褙子,露出了里边两只月白色的衣袖,看到顾得欢与顾敏,皆是一副怜悯脸色。
一个婆子试图劝退她们,直接摆出了高昂的费用。
顾敏脸色潮红,低头轻声答道:“小妇人自然知晓。”
两个婆子有些惊诧,相互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婆子似乎有些不忍心,轻声劝道:“这位小嫂子,我们女学可是要考试的,莫要浪费了你的报名银两。”
到禹州女学来报名,也得花上一分银子,据说是因为考试要准备笔墨,还要支付教习娘子评选的辛苦费。
这跟顾得欢在前世报名校的流程是一样的,事先就要交考试费,因为学校要准备考室,出题制卷,请老师监考改卷等等。
顾敏从腰间解下了一个荷包,朝那两个婆子晃了晃:“两位大婶,且放我们母女进去,银两我都已准备好,自是要来试上一试。”
“那……你朝里边直走,到了中庭朝右,魏山长在厢房那边等你们。”
许是顾敏眼中的坚毅让两个婆子放弃了劝说,直接指了明路。
从左侧门进去就是一个小小前院,栽种着枇杷石榴各种树木,此刻间枇杷已熟石榴花开正盛,树木间或点点橙色,或红得如霞似锦。走廊下还挂了一排鸟笼,小小的鸟儿在笼子里上下跳跃,不断发出啁啾之声,清脆悦耳。
穿过前院便是中庭,拐弯抹角走到一间厢房前边,有人朝顾敏伸手:“先交银子罢。”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顾敏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分银子,便有人领顾得欢进了房间。
“得欢……”
顾敏在后边喊了一声,额头有汗。
“娘,你便放心罢。”
顾得欢心疼那一分银子,拿了去买肉吃多好,偏偏要送到这里来。
厢房中央坐着三个中年妇人,穿着一色的青绿色衣裳,梳着高高的发髻,中间那个还戴着一根白色羊脂玉簪子,看上去素雅清淡,应该就是婆子口里的魏山长。
“顾得欢?”
魏山长看了一眼顾得欢呈上去的自荐书,嘴角微微下拉:“你家住在西城,家境应该不怎么宽裕,为何想着要到女学来念书?”
顾得欢昂首挺胸:“因为我娘想让我来沾沾仙气。”
听得这话,三位娘子相互看了一眼,脸上皆是无奈的微笑。
“每年都有你这般家境的姑娘前来碰运气,可是你需知道我们禹州女学不是给了束脩就能进来的,多多少少要有些功底,否则难以跟得上我们这边的修习。”魏山长高傲的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一种怜悯之色:“你走罢,那一分银子我让人退还给你们,毕竟也是一分银子,你家要挣出来实属不易。”
顾得欢本不想在禹州女学念书,然而魏山长的眼神让她着实在有些不舒服。
不管她以后会不会在这里念书,总不能被人瞧扁了。
“得欢幼年得祖父悉心教诲,对文字也略知一二,娘子请出题便是。”
傲然端坐在中央,一副悲天悯人模样的魏山长没想到顾得欢居然会这般回答,委实吃了一惊,她迟疑的打量了顾得欢两眼,站起身来在她身边走了一圈,而后背着手慢慢踱步到了窗户面前,看了看窗外,指着一枝杏花道:“我素来爱杏花,虽此刻杏花已尽,还请你先以此花为题作诗。”
雕花窗,纱帘半卷了上去,外边的杏树快要伸到了窗棂边,绿油油的叶子里有点点浅红——此时杏花已落,杏子初成,若再早两三月,此处定会热闹得紧,杏花开得正艳,红彤彤的颜色映在茜纱帘上,晃晃的花影闪动。
顾得欢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叶绍翁的《游园不值》,那可是描写杏花的佳句。
可她又不想照抄,总得要加上此处的景色才可。
“如何?可否能吟?”
见着顾得欢呆呆的望着窗户站在那里,魏山长脸上有了然之色,那笑容仿佛在说:“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聪明急巴巴的跑过来面试,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能。”顾得欢点了点头,走到了放在窗户旁边的那个小桌子前边,拈起羊毫笔,一只手拉着衣袖,一只手游龙走蛇般在宣纸上写下了一首诗。
雕花窗外满青苔,纱帘无赖只半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照影来。
“还请山长大人过目。”
三个妇人都凑了过来。
方才瞥了一眼,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神色。
魏山长拿着宣纸缓缓将这诗又诵读了一遍,忽然提高声音,大声赞了一句:“好诗,好诗!”
她盯住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的顾得欢许久,一字一句道:“顾得欢,你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后日便来女学念书罢。”
左边那个妇人赶紧补充了一句:“记得要你家人准备好银两。”
顾得欢愣了愣,这就考上了?
魏山长见她一脸迷惘之色,笑了起来:“怎么了,顾得欢,你还不相信可以进女学么?”
“哦,”顾得欢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回复:“山长大人,方才您不是说先作诗么?应该还有别的试题罢?”
“不必,不必了。”
三人异口同声:“你回去做好准备罢。”
方才踏出房门,就和几个姗姗而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前边的婆子正拉着门口候着的那个妇人的手小声叮嘱:“此乃东城沈家大小姐,还请多多担待。”
顾得欢眼尖,那婆子手里分明有些东西,似是一个荷包。
东城沈家大小姐?
她不由得抬眼看了看被几个丫鬟簇拥着站在那里的年轻姑娘,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张小圆盘子脸,身上的肉有些殷实富余。
那两颗龅牙异常熟悉。
沈大小姐高高昂着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一丝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顾得欢。
顾得欢也不想理睬她,头一低,便从那群人身边擦着走了过去。
“得欢,考得如何?”
甫才出门,顾敏便紧张得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怎么这样快就出来了,是不是……”
她有些着急,声音都有些发颤。
“娘,你别着急,我已经通过面试了,魏山长说后日便可来女学念书。”顾得欢赶紧安慰顾敏:“你放心啦,我跟你说过,我平常有在认真念书的。”
“真的?”顾敏激动起来,手指甲都快抠进了顾得欢的掌心:“听说明日放榜,若是你榜上有名,我便买好酒好肉,请街坊邻居们来热闹热闹。”
顾得欢扶额,她不由得想到了当年考上了重点高中的那个场景,家中亲朋好友都来道贺,这个才走那个便来,个个都说她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大学的校门。
倒是她的父母,始终沉着一张脸。
“女娃儿考这么好有啥用?要是这张录取通知书能给小伟去报到就好了。”
闭闭眼,顾得欢极力摆脱着那可怕的回忆,看到眼前的顾敏,心里泛起一种温暖。
“娘……”
本想问一下顾敏有没有看到沈家大小姐,可转念一想,顾得欢还是把话头按了下去。
她娘在右侧门等她,沈家大小姐是从左侧门那边进去的,估计没遇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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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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