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 35 章

这件事情虽然诡异,不过考虑它的时间已经并不多了。玛阿塔他们在百思不得其解之后纷纷决定:先把眼前的艺术节对付过去再说。

对于重大却有没什么把握的事情,做几个噩梦是难免的,所以艺术节开始的前几天,玛阿塔梦里经常出现的状况是: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舞台上,找妮可和大家,找不到,而且本来应该出场的所有教授都不见了,底下观众如潮,人群里夹杂着校长阴暗的眼睛——要不了多久那双眼睛就会变成黄河的,黄河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立在追光底下满头大汗,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然后的事情就是在观众的哄笑声中清醒过来。

把这些告诉妮可的时候,那姑娘同病相怜地跟她握手:“至少太过离谱的梦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用担心它会成真。瞧瞧我,每天都梦见自己对着观众把词忘了个干净!”

这回的活动里,塞卡雷斯分配给妮可的任务是担任主持——和品奇主任一起。妮可也很激烈地抵抗了一阵子,不过在听说合适人选只有她和影血两个人时,她咬咬牙,还是答应下来了。为此影血把“仗义”两个字写在眼睛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好几天。

忙碌和紧张之下,日子飞快地过去了。六月十五号,阿卡尼亚校园艺术节如期到来。

说实话,那一天的节目绝没有让人失望,大概唯一的遗憾就是座位太少了,不少来得晚些的学生只好站着把表演看完。不过就算这样,大家的反响还是相当热烈。

表演开始的时候,玛阿塔、银月、影血三个人穿梭在挤满教授的后台,帮忙递递东西理理道具,不时就听到前头掌声雷动。每次报幕结束之后妮可都会冲回来,一边擦汗一边兴奋地描述现场:“元素控制专业的教授们太棒了!刚才那场‘地脉形成’演示,逼真得把前几排的学生吓得直往后躲啊!”要不就是“银月,斯迪恩教授是你们专业主任吧?噢他太可爱了!他在现场邀请了好几只小宠物上台,现在正指挥它们说出主人的坏习惯呢”……种种种种,听得原本兴致不高的玛阿塔都心痒难搔。

顺便说一句——妮可的主持服装可真不错。在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小魔女吊带裙之后,妮可自己挑选了一套帅气的白色骑士服,这让玛阿塔和塞卡雷斯都大为赞赏。相较而言的话品奇主任就差点意思了,他不顾所有人的劝阻,硬是把一匹涂满油彩的画布裹在了身上——虽然号称是增加艺术气质,不过玛阿塔觉得,这使他看起来实在像一块巨大的批萨饼。

“批萨饼”第四次从边台回来指挥下一组节目上场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忙碌在后台的他们几个学生,他摸摸脑门儿,哈哈笑了起来:“噢,对呀,你们也应该去瞧瞧,可以去边幕那儿,迪姆罗斯特也在。去吧,不会失望的!”

找到塞卡雷斯的时候,场上气氛刚好被苏克教授的炼金术展示推到了一个**,药水与药水之间碰撞得光芒万丈,欢呼声简直要把蛋形礼堂给拆碎了。

塞卡雷斯穿得笔管条直,正从边幕缝隙中往外张望着,看到玛阿塔他们过来了就招招手。

“校长没来……我没看见他,维达倒是在。”他让开身子指了指台下第三排座位上那个触目惊心的金黄人影。“看见吗,黄河坐在他旁边。”

光影里头,黄河大张着嘴,正难以置信地笑着。玛阿塔望他一眼就退了回来,只觉得心情复杂。

“真没想到,这回维达教授会没报节目。”银月转移话题,语气里头明显是庆幸。

“是啊,我本来还期待他端着一扇门来演示空间转换呢。”塞卡雷斯把边幕又拉开了一点儿,玛阿塔伏在他身后,影血蹲下来,这样四个人都能看清舞台上的表演了。几米开外,苏克教授展示了最后一对试管里的药品,当它们滴到坩埚里之后,那里面一瞬间爆发出一团蘑菇样的蓝色烟雾。场下的惊叫声中,烟雾散去,苏克教授伸手从坩埚里取出一小块乌黑的水晶石一样的东西宣布到:“就是这样,黑曜石的炼制流程——不许私自试验,知道吗?”场下掌声雷动。

“他是用普通石块加木炭粉炼成这个的……”塞卡雷斯眼睛放光,如痴如醉地说。但是很遗憾,玛阿塔那时候心里想到的只有菲尔弗和那块“恐怖之心”。

一系列炼金道具被收拾走之后,下一位登场的是玛阿塔的专业教授罗曼小姐。玛阿塔在后台的时候就看到她穿了一身轻巧的紫色礼服走来走去,显得非常美丽。不过罗曼教授没有搞出什么特别的创意来,她大大方方的唱了支歌。要说,这种时候,玛阿塔真为自己身为密斯族人而骄傲——就像所有密斯族人的特点那样,罗曼教授嗓音甜美圆润,简直就是天生的歌手。当那首古典的曲子到达**时,立在她肩头的那只大大的帝王鹦鹉腾空而起,展翅在场内盘旋了一周,就有无数蓝色羽毛变成糖果从天上掉了下来。底下学生欢呼成一片,纷纷伸手去接。不一会儿妮可就从边台跑过来塞给了他们一大把,银月犹豫半天,还是尝了一颗,高兴地表示一点鸟毛味倒也没有,十分甜美。

下一位登场的是米拉克里特教授。自从上一回在图书馆前让他“罚站”了小半夜之后,玛阿塔一直对这位星象占卜系的老师心存愧疚,所以身在幕后就给他鼓起掌来,影血和塞卡雷斯只得一起把她的手压了下去。

米拉克里特教授的道具是一块餐桌大小的黑色铁板,和一个小小的麻布袋子。铁板水平架好之后,教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缓缓解开小麻袋上的绳子,呼啦一下把里面的东西倾倒在铁板上。玛阿塔垫着脚尖才看清楚,那是一些闪闪发亮的银沙。接下来的动作简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玛阿塔从侧面只看见米拉克里教授的两条手臂像钢琴家一样迅速在铁板上挥动,过了大概三分钟,嘎然而止,教授歪了歪头,立在台心又不动了。若干次提醒无效之后,品其主任只好笑呵呵地走过去,当眼睛看到铁板时,他立刻绽开一脸赞叹。“嗬,先生们,还有女士们——瞧瞧吧——”他说着手心翻动,铁板被升到了天上。场下的反应先是疑惑而后惊讶,接着掌声就如雷贯耳。

“那是什么?”怎样探头也只能看到铁板背面,银月遗憾地悄声问。片刻之后,妮可满头大汗地冲过来满足了他们的好奇:“服了他了!天啊,你简直难以想象——刚才他用沙子组成了一幅星空!银河,星座,太是那么回事儿了,大概每颗星星都对位,我看见占卜系的几个学生都从座位上跳起来了!不过……”说到这儿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顿了顿脚:“不过布置完他大概也发现了,那板子根本没法竖起来,一动沙子就散了,幸亏品其教授是念力控制的专家。唉,这个糊涂蛋……”玛阿塔他们聚在一起开心大笑,一时间把多日来的紧张阴霾抛到了脑后去。

两三个节目之后,真正的念力控制专家登场了。

古德教授刚一上台就赢得了最热烈的掌声,甚至场下还有好几只宠物小鸟飞上来把鲜花抛到他的手上。主持的品齐主任不无妒意地啧啧摇头:“哦,天呐,斯欧你还用表演什么吗?就站在这儿吧。”惹得学生们一阵大笑。

演出当然还是要继续的,银月翻着手里的节目表告诉玛阿塔他们,这是“念动力控制”和“物质分解与构成”两个专业合作的节目,是台木偶剧。很快,玛阿塔明白合作是体现在哪里了——

端来上的道具是一大堆碎布头、玻璃珠、破木片,一位玛阿塔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的分解构成教授拔出魔杖在那些东西上面挥了挥,当场将它们变成了一排憨态可掬的木偶。玛阿塔捂着嘴呆了一会儿,想起挺久以前妮可说过要去兼修这门专业的课程,心里忽然也开始有点儿动摇。

接下来的事情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了,古德教授和另一位同事搭档,纯用念力操作着小木偶们在舞台上表演。那剧目是一个古老而又有些严肃的小段子,讲的是一位青年因为过分贪婪而受到主神库索斯的厌恶,这时黑色幽默之神就出来和主神打赌:失去这个品质你依然不会喜欢他。库索斯并不相信,于是黑色幽默夺走了青年身上所有贪欲,从此青年变得庸庸懒懒,毫无追求,果然再次被主神所厌恶。那时时光流逝,青年已老,黑色幽默赢了赌注,将从前的贪念尝怀给老人时,老人为自己如今的无力作为而大声哭泣。故事的最后是冷笑话之神出现在老人面前: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怎样选择?到此故事结束。

就是这样一台剧目,不知道是从小听了太多遍还是几个木偶的样子都太可爱了,舞台下依然不时爆发出一片笑声。玛阿塔发现这出表演的组合显然不只是两个专业——舞台的另一角,两位主教文学的公共课教授正在那里热情洋溢地给木偶配音呢。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发现古德教授好像瘦多了,心里不免紧了紧,下意识地拿目光去找黄河。黄河坐在位子上,正跟维达教授兴致勃勃地聊什么。

就是这个时候,一句台词灌入了玛阿塔的耳朵。

“——呵,可悲的人啊,是时候了,让我把当日从你脑中拿走的东西偿还给你。”

玛阿塔依旧盯着黄河,心里头微微一怔。

“——神秘的男子,你两次出现都让我不明所以,那究竟是什么?”

“——可悲的人,别问,看着我的眼睛,我让你记起曾经的事情……”

这一回,玛阿塔“腾”的一下子愣住了。她愕然两秒,飞快转动脖颈望向舞台。她几乎可以肯定与此同时,古德教授是向边幕这边侧了侧头的。

“嘿玛阿塔,你的脑袋都伸出去了!”塞卡雷斯不满地把她拽回来。玛阿塔没顾上,把手指抵在嘴唇上用力地皱了皱眉,继续从幕布缝隙里望着。塞卡雷斯也意识到了什么,悄悄把身子探出了一些。

小小的“黑色幽默之神”在古德教授的操纵下举起一根法师手杖,灵光一闪之后,“老人”

的木偶向后退了两步,再退两步,之后萎顿在地上开始呼天抢地起来。玛阿塔咬着嘴唇,这才感觉到是谁把自己的胳膊抓得生疼。她回过头来,发现那是银月。一看到他的眼睛,玛阿塔马上知道他跟自己想的是一样的。

“记忆返还……他、这是在给咱们演示记忆返还?这表示……”塞卡雷斯也醒悟过来了,他难以置信地垫起脚尖:“哦,可是这有用吗……”

舞台上,“冷笑话之神”出现了。那是个表情呆滞的小老头,就是从侧面也能看出木偶做得非常传神,不过玛阿塔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上面了。她拽着幕布,拼命回想刚才黑色幽默之神挥舞手杖的过程。

一阵掌声把她惊醒了,灯光底下,所有的小木偶已经排成一排,古德和另一位教授指挥着它们朝观众挥手,然后它们似模似样地“走”在教授们前面,一个一个转回了后台。古德教授在经过玛阿塔他们面前的时候,似乎是故意把头别开,向着台下“张望”了一下。玛阿塔嗓子发紧,默默看着他从跟前走过。妮可从另一边跑上舞台,她肯定什么也没察觉,所以还能欢快地要求观众们对这一幕的表演再次报以掌声。

到此为止,塞卡雷斯把幕布轻轻掩好,背着手转过身来。

“说实话,你们觉得那有帮助么?”

玛阿塔看了看银月,两个人一时无言。——如果古德教授知道他们的难处,并且真的想要指点他们的话,木偶剧肯定不是最好的主意,你不能指望那些小木头人真正演示出记忆返还的精妙啊。

半天一言不发的影血从地上站了起来,疲倦地活动一下手腕。

“去问问他。”

“什么?”玛阿塔愣一下。

“姓水的不在旁边儿。”他抓抓头发,向后台方向白了一眼。“维达也是。所以让他直接了当,用不着打哑谜了。”

后台隐隐传出了一阵热闹的笑声。塞卡雷斯不屑地张开嘴,想想看,还是闭上了。

“听着。”他低声说,“我承认,这是个机会。”

“……但还是要当心其他教授,不能太惹人注意了。”银月慢慢点了点头。“那我去试试看。”

“不,我……”玛阿塔本能地反对。“是我要面对黄河啊。”

银月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所以,玛阿塔,你还是留下。我不知道对不对,不过……黑色幽默之神的法杖,这个是关键……它是第三股力量的来源啊,咱们翻书的时候不就是被困在这里了?我去请教一下古德教授,说不定能掌握到窍门呢。哦不,你别去。”他朝影血笑笑:“我可以跟他说是忽然对那个法术感起兴趣来了,他会明白的,其他教授也不会奇怪,这毕竟跟我的专业也有关系。可要是你的话……”银月歪一下头,影血了然地撇撇嘴。

“说得好,对,别忘了告诉他表演棒极了,那一组教授都会高兴的。”塞卡雷斯摆摆手:“去吧,加油,祝咱们的黄河有个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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