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黑风高

“阿嚏！”

一股冷风吹来，披着两当铠的胡勇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南阳六月中旬的天气，哪怕是夜间，也不至于会让人感觉到凉意，换成幽州以北到还差不多，那时候，就算是夏季，只要入夜，气温便会骤降，穿着单衣披着铁铠并不保暖，容易受风寒。

不太妙啊！

胡勇在青州黄巾的时候，军中没有郎中，却有着太平道的天师，大病也好，小病也好，一碗符水就能搞定。

少年胡勇的身子远不如现在这般强壮和硬朗，北地的天气也非南方可比，他曾经受过风寒，在天师那里领了一碗黑乎乎的符水喝下肚之后，当晚发了一身汗，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说是奇迹，那是因为像他这般得了风寒的底层士卒，大多凶多吉少。

有着这经历，他也就难免相信天师道，相信神秘力量的存在。

哪怕是成为了曹军中的一份子，甚至，爬到了军司马的位置，这一次若是能够活下去，回到北方或是等到北方大军南下，他将会荣升校尉一职。

军中校尉，便有资格掌一营兵马，满编的话足有两千人。

校尉可比两千石，算是迈入了高官的第一道门槛，以他的门第和根底，能够晋升到这一阶层可谓是老天爷保佑。

是的，若非神明庇佑，绝无这般奇迹。

所以，他相信某种暗示，相信预兆。

现在，突然间打了个冷战，后背发凉，是不是代表着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在悄无声息地产生？

皱着眉头，胡勇停下脚步，向着一侧的坡地跨了两步，站在了一块青石之上，然后，举目向前望去。

黑暗中，传来了沙沙沙的脚步声。

昨日，有亲信潜入营中，向他传达了消息。

今日夜间，他须得带人前往某处河湾接收一批货物，这一次，以兵甲军械为主，并且，有北方的使者会随船而来，将会带来北方的讯息以及命令，看样子，他们这拨人休生养息一段时间后，又将忙活起来。

“哥？”

有一人随着胡勇上了坡地，站在青石下，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人是胡勇的族弟胡平，外号五步蛇，只有取错的名字，没得取错的外号，作为这群人的二当家，胡勇最相信的得力助手，他相当于是这群盗匪的军师，所有的计划都由其拟定，其行事风格极其疯狂，却又非常谨慎，基本上，没有出什么差错。

这也是他们这群人深入敌后却发展壮大起来的原因之一。

“杜亭那边可有异动？”

古人并不比现代人蠢笨多少，他们缺少的也许只是信息和知识，以及获得大量信息和知识之后形成的观念。

但是说到勾心斗角，心机盘算，却是一点也不差。

丁峻有派有陈二狗潜入匪盗营中，同样，五步蛇胡平也派有眼线进入杜亭，上演了一出古代版的无间道。

对于防间，丁峻也好，胡平也好，能做的不多。

他们不但见识不足，软件跟不上，没办法杀毒，硬件也不支持，毕竟，两边都在扩张，杜亭那边要招揽流民，匪盗这边在强拉青壮，虽然，也会询问来历，询问身份，终究还是比较粗疏，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前段时间烧了码头，引来了一个丁峻丁子高，之后，那个编草席的家伙又派了自己的假子，这样看来，我们是不是露底了？”

胡勇眯着眼睛，回头望向胡平。

黑暗中，胡平眼神闪烁。

“这个，很难避免！”

他轻轻说道。

“我们在猛虎岭待的时间太长了，那个丁子高如果不是无能之辈的话，多半已经找到了这里，不过是引而不发罢了……现在，刘备虽然将养子刘封派来，却只有数十个士卒，不像是要重兵围剿我们！”

胡平笑了笑。

“如果是知晓我们的根底，这次前来杜亭的就不会是刘封，将是关君候，或者张翼德之流，必定会重兵突击，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已经好多天了，那一位仍然不曾整合好部众，依旧是一盘散沙。”

“哦，怎么说？”

胡勇好奇了起来。

“那位兄弟是本地人，知晓丁峻和杜家的底细，要知道，那丁家以前可是杜家的附庸，也不知道刘备是怎样想的，居然把姓丁的派来骑在杜家人头上，多亏得我们烧了码头，杜家犯了错，不得不忍气吞声，要不然，早就翻脸了！”

胡平冷笑一声。

“这两人难免也就有着龌龊，那刘封小儿来到杜亭，却每天要不忙着飞鹰走犬，终日出外打猎，对两人矛盾视而不见，现在，丁峻和杜凯之间的冲突已经表面化了，相互间不发一言，总是冷眼相对。”

“刘封？”

胡勇沉吟片刻。

他们之所以潜入新野，而非襄阳樊城，主要监控的对象也就是刘备集团，对于刘备集团的将领和谋士也就格外的关心。

刘封，作为刘备养子，有资格继承刘备基业的存在，自然也有多加了解。

之所以胡勇要沉吟片刻才能想起，不过是因为刘封的表现并非需要太过重视，他们只知道这一位喜欢打熬力气，喜欢纵马狂奔，喜欢打猎，喜欢美食，性情刚猛，有着世家子的姿态，不喜折节下交……

“刘备前些日子亲生儿降世，这位假子的存在也就有些碍眼，之所以派来杜亭，或许？这是表明某种态度？”

黑暗中，胡平的声音继续传来。

“哈哈哈……”

胡勇笑了笑。

“这样说来，这一位也是个倒霉蛋啊！”

胡平附和着笑了笑。

“一切正常？”

胡勇收住笑声，压低声音。

“嗯！”

胡平重重地点了点头。

“兄长，你且安心！为弟的布置还是很周全的……”

这一次前去接货，因为有着北方来客，胡氏兄弟也就非常慎重，特意兵分两路，其中一路由老山羊带领，打着火把明目张胆地出了营地，沿着既定的路线向河湾出发，然而，这一路只是疑兵。

接货的地点并不在那个地方。

老山羊那群人中，知晓这个秘密的只有老山羊一人，如果，有人针对他们，那么，多半会误中副车。

何况，根据线报，那个刘封到了杜亭，还是像在新野那般，每天只知道飞鹰走马，依旧保持世家弟子的傲慢。

先前的安排都有可能是多余的。

“昨天，老三派人回来，说的那边的营地已经拾掇完毕，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放弃猛虎岭这个营地，就算是那个刘封是为了我们而来，要想再次寻到我们的踪迹，也难免要花费时间……阿兄，你就尽管放心，我还要看着你当上校尉呢……”

胡勇沉默了一会，长叹一声。

“首先要活着，然后，希望曹将军信守承诺吧！”

随后，他跳下青石。

“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