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生

第四十八章：一生

神树消失之后，连城家表示不再追寻神树。

不知道偷树的人怎么想，但是大家很快都沉浸入大小姐的婚礼准备中，极地大陆一片喜气洋洋。

当然这都只是表面的，这一天一个农夫模样的人拜访了连城家主，说是他们家的耕地与另一家有了冲突，两人在一间小房子嘀嘀咕咕了一会儿，随后原先愁眉苦脸的农夫满心欢喜的回家去了。

农夫回家后的不久连城家主就去拜见了其母亲，老太太平时喜静，此时突然拜访她，老太太有些惊奇，甚至调侃自己的小儿子：“什么风把这大人物给我吹来了？”

连城家主喝了一小口酒，面色喜气洋洋的说道：“您的树有着落了。”

老太太喜不自禁：“这么好。都说了不用这么费劲，不就是一棵树吗？就让它去吧。“

嘴上这么说，脸上的开心都满溢出来了。

两个人又唠叨了一下莫莎宁的婚事，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两个人就告别了。

老太太脸上的神情有喜悦，变回冷淡，人老之后变薄的嘴唇，此时紧紧抿在一起更像是一条线。

知子莫若母，从他儿子的表情和动作中，老太太其实已经猜到了。

极地大陆越来越不平静，但年轻的孩子们都担心老人家的身体不敢说实话。

她叫来极地大陆此时唯一的客人——羽知行，这位贵宾听到老太太的邀请，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随着仆人走去，他笑得眯起来的眼睛下面，透露着一丝不明的愉快。

身为仆人，在极地大陆与一般人无异，但他们并不会主动与客人交谈。

老太太把羽知行奉为上宾，给他上了极地大陆少见的新鲜水果，她对这个文质彬彬颇有礼貌的年轻人很有好感，事实上，少有人会讨厌羽知行。

老太太先是礼貌的问了一下，其在极地大陆过的是不是舒坦？这样的客套话每天都在上演，羽知行回答的滴水不漏，甚至还能给对方提供一些信息，比如说我能帮助您，我对您很尊敬。

老太太的手今天没有拿着文玩核桃，而是带着一个小核桃串在那边不住的揉捏，她此刻就是这样，年老却不干瘪的手一直在不急不缓的搓着小核桃串。

羽知行看老太太心中没有任何波动的样子，他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急了，老太太的手上动作也让他心烦不已。

寒暄过后，两个人相对无话，老太太既没有放他走，也没有与他搭话，就像羽知行不存在一样，干着往日做的事，甚至还闭上眼睛小寐了一会儿。

羽知行渐渐坐不住了，等到老太太醒来时，试探一样的，同老太太说话：“您今日叫我前来，可是有事商量？”

老太太听言哈哈大笑，一会儿就停止了，老太太的神情又回到先前，她的笑声风过无痕，好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羽知行看老太太这样子心里有些情绪，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怕是会被这老狐狸发现些什么。

幸好之后老太太并没有再用这样的套路，而是直言直语的同他提起另一件事情：“就在你来之前的不久，我儿突然来找我，说是有一个农夫去找他，此农夫说他与另一个邻居，因为耕田的事与发生了争执，找我评评理。国家之间的事我不懂，我只是一个偏居一偶的老太太，但我听得常人说识人者将相之才，断事者官吏之人。看我那小儿并没有什么才能，因而想让您能够帮他一二。”

羽知行深知，社交最重要的就是真诚和别想太多，因而顺着老太太的话，连连摇头笑着说不敢，并奉上奉承的话：“极地大陆最为宁和，想必是连城家主管理得当，他过去怎么样将来就会怎么样，而羽某只不过是一介小生，不敢喧宾夺主，擅自帮家主定夺这些事情。”

若是林颦颦在此，她一定会哈哈大笑，这羽知行或许做事了的，但他的口才真的一般，老太太说他是街道办公处妇女主任，他自己却以为老太太让他帮家主定夺事情，可真是好大的脸啊。

但羽知行这么说也不可无，对于老人家来说，提及其儿女，只要夸就是了，她才不会在乎你究竟说了一些什么不得当的话。

果然老太太露出一些笑意，温和的请他一同用饭，他当然没有拒绝，等到天黑之后，应付难缠老太太许久，才得以回到自己的房子。

羽知行很久没有这样伺候过其他人，在天贵宗这些年，他一直是被他人奉在手上，做这些伏小做低的事情已经不拿手了，回到房间后，他收拾片刻，就立即在床上休养生息。

明明比羽知行年纪要大上几轮的老太太，在自己的房间里却无法入睡。

她同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搓着熟悉的小核桃，闭着眼睛假寐。不同的是，眉毛间的沟壑变的更深些。

突然，老太太抬手，同立在一旁的仆人说道：“慧莲，你坐。”

女仆抬起头来，不安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一言不发，态度强硬。

女仆走过去，坐在老太太对面的沙发上。

老太太自言自语：“你说，连城那孩子能行吗？”

女仆沉思了一下，说道：“能的，他们都很厉害的。”

老太太轻笑：“又在糊弄我老太婆。”

慧莲伺候了老太太一辈子，哪里不知道她在打什么注意。

直劝她：“老太太，家主还有箫心宗的两位呢。”

老太太在这个夜晚话格外的多，同她这个老姐妹说了很多：“我们连城家几百年前发现了这个地方，把东北大陆上的人转移于此，我们在这世外桃源平安过了几百年了。早知道会有人眼红，这有什么办法？过去的人开辟了这处女地，或许没想那么多，但现在的人必须把过往的责任一起承担了。”

老太太说完，闭上眼，不再说话。

直到老太爷从山中采了蘑菇回来，坐在老太太身旁的椅子上，拍拍她的手，他把那刚长的白嫩肥硕的蘑菇举在老太太的面前晃了晃，还像几十年前哄小女孩那般哄她：“你看，小蘑菇。”

过去两人还小的时候，老太爷就曾开过这样的玩笑，因为老太太的小名就叫小蘑菇。

好多年都没有开过这样的玩笑，老太太不禁笑出声，娇骂他：“老不正经。”

林颦颦之前在聚餐的时候就想过，莫莎莉这声娇体软的妹子，在他们家还真是另类。任谁也想不到，这竟是遗传的。

老太爷还是那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把蘑菇又放回小篮子里，拍拍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佯装生气嫌弃他：“你看看你这满手的泥还不洗洗。”

老太爷很是听话，出了房间去洗手，又拿了温热的湿毛巾来擦老太太的手。

一旁的仆人也没有上前接过活来，你若是帮老太爷伺候了老太太，他还不开心呢。

两人洗漱完毕，老太爷就赶着老太太非要上炕，说是呆在那坐着不暖和。

两人是青梅竹马，相处了一个世纪，他们愣是都没能找到压制对方的办法，谁都得听着另一个人的话。

两人躺在炕上被子一盖，老太太突然说了一句话：“我怕是就这么硬在床上了。”老太爷帮她压紧被脚，满是轻松的说道：“那我也硬在床上，到了另一头，我还伺候你。”

老太太冷淡强硬了一辈子，在听得这话笑了起来，突然眼角也湿润了，所有的女孩子在爱人面前都还是爱哭的小宝宝。

他们本是极地大陆最为强盛的家族，可以成为整个星球最强的修真名门，却一代又一代的放弃长生的机会。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句话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是无奈的选择，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对恋人的宠爱。

人的一生到了最后，两个人经历的友情变爱情变亲情，最后，不分彼此。

第二天清晨，两个人拿着藏在某处的两颗金丹，来到极地大陆的阵眼。

这是连城家族真正的秘密，他们可以选择与普通人一样正常的衰老死亡却还拥有强大力量的真正原因，就是把结成的金丹从体内移出，但是却保持其活性。

两位老人把他们的金丹融入极地大陆的阵眼，在天还没彻底亮之前，又相互扶持，步履阑珊的回到自己的房子，而后沉沉的睡去。

连城家主若有所感，一个月以前就一直动荡不停的极地大陆此刻却平静了下来。他携着妻子和子女，带着新来客人给的礼品，前去看望老太太和老太爷。

新来的客人已经在他们的客房住下，但是没有从连城家主口中得到要接风之类的话。平时热热闹闹的连城家，此时安静得不像话。

妻子和三个儿女站立在门前，连城家主同往常一样在门口鞠了个躬，同二位老人说来探望，才走进房子里。

房子里还烧着暖暖的碳，伺候老太太老太爷半辈子的女仆慧莲，站在平时的位置上，因为弯腰埋头而看不清的脸，其实五官紧紧缩在一起。

连城家主走入房间，两位老人平静的睡在炕上，连城家主摸摸二位的额头都还是温热的，再把被子掀开，两位的手紧握在一起，床头还放着昨日采的小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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