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胚子
书房内,燃着袅袅的青烟,吴隐正一身紫袍颀长而立在香炉边上,修长的手指掐着一根香料,将它掰断,然后丢进炉子里,如此来回了好几遍,只见屋子里,立即弥漫了一股青烟。
沈芊君跟着侍卫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被青烟包围的人,那一身紫衣白眉的人在烟雾的包围下,略显妖冶,这不禁让她想到他在千乘晏身下的场景,全身立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给吴大人见礼。”沈芊君走进,礼数还是没有省,吴隐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香料放下,然后指着身旁的位置道,“沈姑娘请坐。”他的语气,并没有因为知道沈芊君的身份而有所改变,倒是比之前客气了许多。
沈芊君也不客气了,坐到座椅上,知道吴隐有话和自己说。
吴隐也缓缓坐到了座椅上,吩咐人奉茶,然后一边端着杯盏,一边开口,“沈姑娘,太子的意思是想帮你赎身,我想问问,你之前的东家,对你怎么样?”
“对我挺好。”沈芊君身子一怔,对赎身这个字眼有些意外,但还是笑道。
吴隐阴鹜的脸色这才有了一些反应,“那便好,若你以前的东家待你不好,我便命人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他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
沈芊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还好自己没任性,不然这会儿,高冉昊早就被吴隐碎尸万段了吧?“公子待我也很好。”她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
“这就好,不如姑娘今日就随吴某一起去趟如来客栈走一遭吧?”吴隐放下手中的杯子,又看了一眼沈芊君。
沈芊君知道他是要带自己去亲自和高冉昊开价赎身,心中却是笑意连连,既然戏是他们开始的,就要继续做足了,可不能让人怀疑了,“好。”她淡淡应着。
吴隐出行的阵仗依旧是,马车到了那里都鸦雀无声,好像世界都静止了般,直到有人在外面喊了句,“大人,到了。”
这一次,吴隐没有先下去,而是礼貌地给沈芊君打开门,示意她先下。
沈芊君看了他一眼,点头致谢,然后踩着人肉垫下了车,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眼头顶,一张牌匾上写着‘如来客栈’四个大字。
她回头看了看,斜对角正是那家茶楼,她又回来了。
吴隐下来的时候,立即有一对侍卫进去清场,只见一大批的百姓惊慌失措地出来,他们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就这么互相推挤着被赶出到了街上。
沈芊君惊诧,第一次享受这般的待遇,有些不适。
吴隐走到前面,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沈芊君这才走了进去。
“去让人把他喊下来。”吴隐口里所说的他,指的是高冉昊。
立即有侍卫走到掌柜的面前,那掌柜的早就吓得全身哆嗦,“九千岁,您要找……找谁?”
“我家大人的贵客也是你能问着?走!”侍卫拎着掌柜的便上楼,然后便有好几个侍卫跟着上去,他们大有要入室抢劫的姿态。
“大人,其实让我去喊一声就行了。”沈芊君话还没说完,楼梯上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抬头一看,高冉昊一身白衫正扶着栏杆走下来,一身清雅如仙的姿态不减,嘴角上带着几分的笑意,走下来微微一欠身,“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公子请坐。”吴隐抬眼看了眼前的人,态度十分好。
侍卫抓着小二前来奉茶,那小二一直颤抖着手,好不容易将杯盏都摆正,吴隐才缓缓开口,“今日来,本座有一件事想和公子商量。”
“大人请说。”高冉昊很有礼貌道,倒也忽然一本正经起来,还不忘摇着手里的折扇,扇了扇凉风。
沈芊君白了他一眼,明明大冬天的,还要耍帅,够无语的。
“我想帮她赎身,你开个价吧。”吴隐单刀直入,似乎不想多言。
高冉昊明显有些吃惊,摇着扇子的手忽然停住,然后眯缝着眼睛,笑嘻嘻道,“那昨日答应好的那一晚上的钱,是不是分开算?”
他有些厚颜无耻道,沈芊君直接想要咬唇,他还真够不要脸的!
“当然,昨日的钱在这里,赎身费另外算。”吴隐说毕,便有侍卫捧着一个小箱子上来,他打开那个箱子给高冉昊过目,金灿灿的一片,有点晃眼。前前后后一算,大概有二十个金元宝那么多。
没想到她一夜的身价有这么高?沈芊君有些得意起来,还不忘抬了抬下巴。
高冉昊用扇子点算着那些元宝,眯起眼睛,似乎挺满意,“这价钱出乎意料,那大人,您开价吧,多少钱我都卖。”
额,听他这语气,好像自己的身价不值这二十个元宝?这个男人真是够讨厌的,沈芊君在座位上磨牙,就知道全天下的人把自己当宝,他还是会把自己当草。
“这里有一万两银票,本是想单送你一座府宅的,但是想想你出来,还是银票比较方便。”吴隐淡淡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以?”
“可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大人,你把她带走吧,从此以后她为奴为婢,和我都没关系了。”高冉昊浅笑盈盈,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接那银票,看上去就像个贪财鬼的主子。
吴隐冷冷扫了他拿银票的手,然后起身,“姑娘,那咱们走吧。”
沈芊君白了一眼捧着银票乐不思蜀的人,然后也跟着吴隐走了过去。
“不过如此。”吴隐冷哼一声,甚至不屑,沈芊君明白他的意思,是讽刺高冉昊没有节操,贪财。
“人为财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沈芊君急忙解释着,生怕吴隐一不高兴对高冉昊怎么样了。
“你看上去很紧张他?”吴隐忽然止步,在马车边回头,那双眼睛似是在探究,看得人毛骨悚然。
沈芊君急忙干笑,“当然,毕竟他曾经是我的主子,在吃穿用度上也没抠过我。”她这完全是在说违心的话啊,高冉昊是怎么抠自己的?
“是么?”吴隐嘴角一扬,竟然隐约有一丝笑意,然后吩咐侍卫打开马车,又问道,“可有哪里想去,什么东西想买?”
“没有。”沈芊君尴尬笑着,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下,而且他们所到之处都要清场,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买东西,还不如干脆回到吴府,还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不被人监视着。
“那咱们就回府了,这些时日我有些忙,就不送你回去了。”吴隐淡淡道,然后吩咐了侍卫几句。
沈芊君一个人坐上马车,看着吴隐上了一匹马,似乎是要去哪里,他们就此分道扬镳了。
她心里纳闷他要去哪里,但是又不能问身边的侍卫,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高冉昊身上了,希望他应该会跟过去。
回到院子里,她一个人无聊,便又开始翻看起书架上的书籍起来,只是随意翻找,她却忽然在一本书里,发现了一件惊奇的东西。
一封书信,已经泛黄了。上面的字迹虽然经历年代久远,而且看上去有些稚嫩,但她还是第一眼看出了,那是高冉昊的字迹。
她一直临摹他的字迹,自然是比谁都清楚的。
心里惊诧犹疑,于是快速地打开那封信,信纸上大概就写了一些临别太久思念的内容,而最后落款的日期,竟然是天启年,也就是十年前……
然后她再细心一看信纸的背面,写了回信,上面落款是千乘晏的名字,那字迹,和昨日她看到的那本《医经本论》上发现的自己很相似。
她赶紧找来那本书对照,整个人立即直在了那里,是一样的字迹。
难道这间房间是千乘晏的?
想到吴隐和千乘晏的关系,沈芊君便又释怀起来,吴府有专门给千乘晏的房间也不奇怪。
她把那封信藏了起来,想待会等高冉昊来了,开一开他的玩笑,只是她不知道,她不经意的玩笑,竟然会是一个惊天的秘密,一个暗藏在千乘晏内心十几年的秘密。
吃过了晚饭高冉昊也没来,吴府里也很安静,打听了侍卫才知道,吴隐也没回来。她一个人对着窗台,托着腮帮子便看着天上的繁星发呆,像现在这样的日子,真的无聊地让人心里发慌。
猎户座很亮,她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可是牛郎星,找了好久还是没找到。
叹了口气,她打算洗洗睡了。
忽然转身,差点没被吓死,“你走路没声音的啊,想吓死我么?”沈芊君瞪了一眼来人,看着他衣衫款款地走到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跟踪吴隐去了吧?”沈芊君走上前,坐到了他面前。
“你怎么知道?”高冉昊喘着气,杯子捂着嘴巴说话,看上去很搞怪。
沈芊君没理会他,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吴隐没回来,你没来,那肯定是去找他搞基去了呗。”一说到搞基,她忽然想到什么般,眼里流露出一丝的笑意。
“搞基是什么?”高冉昊疑惑问着,然后露出一丝神秘的笑,“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也发现了一件事,可能比你所发现的,还要惊人。”沈芊君也不急忙询问高冉昊所说的事,而是想起了今天自己发现的事,于是咧嘴笑得十分‘阴险’起来。
看着沈芊君这一副非奸即盗的样子,高冉昊摊开自己的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什么事?”
沈芊君笑嘻嘻着,难得见她心情这么好,她从衣袖里拿出自己珍藏的那张信封,递给高冉昊,“喏。”
高冉昊睬了她一眼,接过那信纸,“什么东西?信?”有些狐疑,当他看到信纸上的字迹后,立即一怔,然后打开信封看了眼里面的内容,立即抬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和千乘晏从小便拜了黄石道人学艺,这书信来往是很自然的事啊。”
“可是这封信是在这个房间找到的,这里,千乘晏曾经住过。现在他把自己住过的房间让给我,明显是看在你的面子。我只是觉得,他性取向,咳咳,不正常,是不是对你,感情也不太一样?”沈芊君贼兮兮地笑着,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眼前坐着的男人。
高冉昊的嘴巴明显歪地变形,然后揪住了沈芊君的衣服,“女人,你不要开这种恶心玩笑好不好?我会很想吐的。那种菊花残的东西,我可不感兴趣。”
说毕,他不忘别开脸去,表示自己很不屑。
“谁知道呢,你对过去的事都忘了,怪不得。”沈芊君怒着鼻子,忽然煞有其事起来。
“怪不得什么?”高冉昊现在觉得自己有要立刻掐死眼前女人的冲动,不过神经还是跟着紧张起来,生怕这女人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说一些惊人的话。
果不其然。
“怪不得你后宫妃子那么少,而且你也不宠幸她们,当年还是我主动怕上你的床的,咳咳。”沈芊君将拳头凑到自己嘴边,然后忽然抬头一笑,“你该不会真的是菊花残吧?”
“我。”高冉昊脸立即一红,这么久,无论沈芊君怎么说他,他都会死皮赖脸地把黑的说成白的,可是今日,他到没耍无赖,而是显得很心虚,看着他这个样子,沈芊君越发觉得好笑起来。只是沈芊君不知道,其实高冉昊隐瞒了她一些事,所以才会表现地如此怪异。
“该你了,什么好事,说吧。”玩笑开得差不多地时候,沈芊君这才擦了擦眼角,竟然笑出了眼泪了。
高冉昊白了她一眼,“今日我跟着吴隐去了一个地方,发现了他们炼制丹药的地方,只是那丹药并不是延绵益寿的长生药,而是……”
“而是什么?”沈芊君坐直了身子,最讨厌这个男人,一到关键时候就要故弄玄虚,卖关子。
“而是烈性春药。”高冉昊眼中的笑意慢慢加深,忽然暧昧不清地起身,凑到了沈芊君耳边。
沈芊君身子一颤,看着男人悬在圆桌上的上半身,衣服扫在了桌上地茶壶上,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没个正经,一找到机会,就会变着法的逗自己。
不过这个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说的可是真的?”她认真道,眼里颇有不信。
“你不相信?”高冉昊眼里地笑意越发浓重了,然后藏在身后地手忽然抬起,“看这药用了那么大的炉子炼,应该是用了很多上好地药材,于是我顺手牵羊拿了一颗,想要以身试险,看看有没有什么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