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天不明
白色的泡沫消失殆尽，却丝毫看不见东华露头的迹象。没有残骸、没有血迹，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海还是那样的碧蓝，仿佛从来没有一个海怪出现过一样。
大章鱼消失的同时，爬满白船的小海怪也一只只瘫软，变成一堆不会活动的尸体。东华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些小海怪确实是被大章鱼控制着，章鱼消失了，海怪也失去了控制源。
就这么完了？东华又一次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就连最后的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沉入海底了？白船摆脱了纠缠，再一次卯足了劲向目的地驶去，眨眼间那片可怕的水域就被远远的甩在后方，纪舒文想要去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搞什么鬼！”纪舒文重重一拳击打在船舷上，愤怒的低吼：“死冬瓜你就这么给我消失了？你怎么能就这么没了，你……你……”
他说不下去了，心里一块无法言明的阴影堵塞了他的喉咙。东华是被他拉来的，他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可是现在他竟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在幻梦境，是纪舒文害了东华，而且是第二次。
湘青颖盯着东华消失的地方，她也不敢相信，这个好不容易才回来的青梅竹马，又一次从她眼前消失了。
船越开越快，东华消失的地方越来越远，纪舒文除了不甘心，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呆呆的问湘青颖：“青颖，在幻梦境死了的人会怎么样？”
“这个不好说。”湘青颖摇摇头说：“在幻梦境的死亡并不是结束，只是失去了进入幻梦境的资格而已，地球上的身体依然活的好好的。可是现在幻梦境被加兰隔绝了，我不知道会……这种情况没人遇到过。”
也就是说不打破旧神的封锁就不能知道东华是死是活，那么奈亚拉托提普又多了一条死罪，纪舒文想杀了他的心又坚定了几分。他不再恨白船为什么跑的这么快，他只恨为何白船还不驶上印加诺克大陆。
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楚衍开口了：“真不好意思破坏气氛，可是我觉得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你们看天上，我们又被人惦记上了。”
白船劈波斩浪的前进，却在不知不觉间被一群漆黑的大鸟给跟上了。这些鸟像一群夜晚的幽灵，什么时候出现的，竟然没有人发现。他们飞快的煽动翅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当它们飞进月光照射的范围时，才被楚衍发现了他们模糊的影子。
海里的速度无法和天空抗衡，那些大鸟很快就跟上了白船。和那章鱼一样，它们也是收到了某人的命令，刚进入攻击范围，立刻有一队先头部队俯冲了下来。
湘青颖拉满弓弦，将利剑向那些怪鸟送去。可是那些俯视他们的鸟只是微微偏了偏身体，躲开了那无力的射击。天空是它们的领域，人类的弓箭它们从不惧怕，接连的射击丝毫没有拖慢它们的速度，尖利的爪子已经张开，眼看就要扑到甲板上来了。
弓箭不管用，刀剑更不管用了。近距离看，这鸟实在大的有点过分，在银白的月光下，他们的羽毛竟然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纪舒文抢先一步，挡在楚衍和湘青颖面前，空间在他面前被压缩，他向这几个怪物毫不留情的打出一记虚空震击。如此近的距离，那么大的目标，这几个怪鸟避无可避，只能等着被纪舒文打下来。
可是这几个鸟并没有被打下来，而是巧妙的一个回旋，将纪舒文的攻击绕了过去。奇怪的是，这些鸟没有从背后包抄纪舒文，而是义无反顾的向白船的船头撞了上去。
这是真正的以卵击石，白船的速度快一百码了，几只小小的鸟就这么撞了上去，瞬间被撞成肉酱。坚硬的白船丝毫不为这点骚动所扰，依然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就像刚才的海怪一样，小小的黑鸟越来越多，第一批被撞成肉酱，却并不妨碍第二批的自杀。它们不理会暴露在甲板上的人类，像两条粗壮的手臂一样绕过船尾，一个接一个的向白船撞上去，很快，洁白如玉的白船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粘质。
楚衍从怪鸟攻击的惊慌中醒过味来，奇怪的盯着那些鸟问：“这是干什么？自杀示威？”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不对劲。”
仿佛在印证湘青颖的话一样，刚才还一往无前的白船，竟然缓缓的放慢了脚步，飞快后退的海面渐渐能够看得清楚了，白船的速度不知怎么了，直线往下掉。
纪舒文心中感到不妙，跑到甲板边一看，顿时眼睛睁得老大。他向湘青颖大喊道：“青颖，你快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湘青颖冲到甲板边一看，只见那些黑色的粘液缓缓从船上流到了海中，可是却没有被海水溶解。相反的，这些粘液变得像胶水一样，将海水和船体黏在了一起，数不清的黑色拉丝，像是从地狱伸出来的鬼手，死死的抓住了白船。
“这……这是要闹哪样？”楚衍看得一愣一愣的：“那是生物还是无机物？怎么这么奇葩？”
“见怪不怪了。”纪舒文无奈的说：“幻梦境里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的，我们还是想想怎么逃难吧？”
湘青颖向天空看去。巨大的月亮下，不要命的黑鸟还在一波波的赶过来，从那密密麻麻的黑影中，她似乎发现了点什么，冷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可能存在这种怪物。”
“你发现什么了？”
湘青颖指着那些黑鸟对纪舒文说：“你仔细看那些鸟，是不是能看见一个中心点？”
顺着湘青颖的手指看去，确实能看见那整齐的涌来的黑鸟流似乎凝聚在某一个点上，有什么东西稳稳地悬浮在那一点，宽大的翅膀在身后不停的扇动，指挥着这些怪物不断的向白船撞过来。黑鸟虽然数量上不如海怪多，但他们算是抓住了白船的弱点，死死的拖住了白船。纪舒文和楚衍互相大眼瞪小眼，拿那些东西毫无办法，他们不管怎么打，都会打到白船。
湘青颖盯着那些东西看了半天，笑道：“原来是这种雕虫小技啊，我还当是什么呢？别纠结了，两位，这些东西是被精神波控制的，我感到那怪物的精神波了。只要打断他的精神波就行，帮我看着点啊！”
湘青颖凝聚起精神波，越过密集的鸟群，向那个怪物冲去。那怪物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精妙的精神波操纵技术，那么多的黑鸟，他操作的滴水不漏，不仅飞行的轨迹丝毫不乱，撞击的位置也精妙无比。他出现到现在还没多久，白船已经陷入了不能动弹的境地。
很快，湘青颖的精神波抓住了这个怪物。要操纵那么多的爪牙，他不可能再有余力去做精神防御，湘青颖的精神波化为鞭子，狠狠的砸向那怪物的思维网络。
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嘶鸣，湘青颖的精神鞭笞打中了。稳稳的操控着黑鸟的怪物瞬间被打乱了节奏，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再操纵黑鸟，那些还未撞击到白船的鸟纷纷掉进了海里。不仅如此，被纠缠多时的白船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挣脱了粘稠的捆绑，努力的恢复自己的速度。
纪舒文高兴的大喊：“好，挣脱了，准备战斗！”
可以想见，湘青颖如此攻击那怪物，他一定会在暴怒之下直接打过来。纪舒文和楚衍摆开了战斗的架势，准备和那怪物一战。可是他们想错了，那怪物并没有打过来，甚至他都没有移动。但是，攻击却结结实实的打到了他们。
那些还黏在船上的物质，并没有从白船上分离，而是在那怪物受到攻击的同时，突然间暴起，像是一根根巨大的触手，从船外翻上甲板，在众人准备抵挡接下来的攻击时，从后方击中了湘青颖。
不知是什么东西，击中湘青颖的瞬间竟然让她连尖叫都来不及爆发，双眼一翻倒了下去。而那攻击她的黑色粘液，竟然飞快的溶解进她体内，在她白皙的皮肤表面留下一滩淡淡的褐色。
没等来怪物的袭击，却等来了湘青颖的倒下，纪舒文看着缓缓瘫软的湘青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要证明这只是一个幻觉一样，隔了好几秒，他才惊呼起来。
“青颖！你怎么了？”
可惜湘青颖已经无法回答他了，她的六只手臂无力的垂下，漂亮的双眼紧闭，身体越来越沉，她的意识正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这怎么可能，就那么一点小小的粘液，竟然将湘青颖击倒在地。
湘青颖倒地的瞬间，一直高悬于天空中的怪物指挥官同时发动了攻击，已经沉入水中的黑鸟们直接化为一滩粘液，再次拦住了白船的去路。湘青颖用她的昏迷换来的出路，竟然这么快就成了死路。
当那可怕的怪物拨开黑暗，降临在众人面前时，纪舒文和楚衍都惊呆了。这怪物之大，超过他们见过的任何一种直立行走生物，甚至比那些碎肉拼凑起来的血肉巨人还高大。将近五米的身体，十米多宽的翅膀，全身漆黑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造型，一颗长满了尖角的头颅上只有一张大大的嘴。这怪物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只可怕的夜魇，纪舒文不是没见过夜魇，可是夜魇怎么会有这么大？
这夜魇不止是大，更有着让纪舒文他们无比震惊的力量。眼看着这怪物飞到白船上方，纪舒文暂时放下了湘青颖，召唤出永恒之枪，准备将这怪物从天上打下来。可是还不等那致命的枪离手，纪舒文突然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击倒。这疼痛是那么可怕，甚至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谁，更记不起这里是哪里。被这疼痛所打击，他的永恒之枪掉在了甲板上。
这是精神鞭笞，纪舒文听湘青颖说过，他没想到区区一个夜魇竟然会如此厉害的精神法术。他不怕夜魇，更不怕精神鞭笞，可是那怪物的利爪就在面前，这一击精神鞭笞，让纪舒文失去了反击的机会，更让他直接暴露在危险面前。
夜魇的爪子越来越近，几乎就要碰到纪舒文的脖子了。可是这怪物不知是脑子不够用，还是纪舒文的威胁太大，他只注意到了纪舒文，却没注意到一旁的楚衍，他的精神鞭笞全集中在纪舒文身上，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楚衍金色长袍无风飞扬，一柄长剑斜刺而出，不偏不倚的戳中了夜魇的肋骨。
直到疼痛像剧毒一样弥漫全身，夜魇才注意到楚衍的存在。当他想用精神鞭笞打倒楚衍，就像打倒纪舒文那样，才发现他的精神鞭笞竟然无声无息的划开了，楚衍的一身金袍就像是一层刀枪不入的防护罩，将夜魇的精神波向两边散射。
不仅如此，就连楚衍的那柄金色长剑，也是他的精神波幻化而成。楚衍对夜魇冷笑道：“老爷子传授我的法术，全都是被动型法术，我似乎天生不适合主动进攻，就连这个化身也没多少战斗力。不过现在看来，我还不是完全的废物。妖孽，看剑！”
金光闪闪的长剑，就是楚衍的感化法术幻化而成，只要被他刺中，楚衍的精神波就能感染敌人。和东华异曲同工，楚衍也掌握了被动控制的手段。刚才他已经将顺从的念头植入了夜魇的身体，只要再刺中它一次，这个巨大的怪物就将彻底归顺楚衍。
可是面对刺来的剑，这怪物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它甚至张开双臂，让楚衍将剑刺入了它的胸膛。难道他疯了吗？
不，这怪物没有疯，当楚衍被那顺畅的刺杀感所麻痹的时候，夜魇张开的双臂突然紧紧抱住楚衍。高达五米的身体，双臂如大树般粗壮，这恐怖的手臂一旦箍住了楚衍，竟然让楚衍无法动弹。
这夜魇也不会给楚衍挣扎的机会，他敢做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举动，自然不会让楚衍挣脱。刚把楚衍抱稳，他立刻震动巨大的翅膀，一飞冲天，扔下再次失去控制的黑色粘液，扔下挣脱束缚的白船，消失在漆黑的夜空。
而直到夜魇消失，纪舒文麻痹的思维才恢复过来。他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夜魇变化为一个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