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噩梦
刘声芳垂首道:“阿哥的病分蹊跷,心脉伤的很厉害不说,脑中似也受到了影响,这不像是寻常的病症,倒有些像是……巫蛊之术,只是这方面我并不能保证治愈,只能说暂时的控制。”
如月发了会儿怔。便想翻身下来,胤禛知她要去看儿子也未阻止。柔声道:“我背你去。”如月眼里蕴着泪嗯了声,胤禛背着如月出来,守在外面的苏培盛和邱娘都惊了下,互看眼后拿披风的拿披风,挑帘子的挑帘子。外面还是风雪连天,胤禛感到后颈的潮湿,他的心痛,只装作不知。沉默的沿着游廊来到弘历的屋子。
弘历就像睡着似地躺在炕上,身上盖着棉被,看不到胸口的起伏。伺候的下人们见到主子来都乖觉得退到旁,胤禛把如月放在炕边,做母亲的掩着口泪如雨下。
胤禛压着难受问道:“阿哥如何了?”
伺候的下人哆嗦着道:“回王爷的话,阿哥还是和两个时辰前样。”
刘声芳再次搭上了弘历的脉,如月抽泣着看看儿子。又去看闭目沉思的老太医,从刘声芳的脸上点都看不出端倪,他睁眼平静道:“没有恶化,还需时日观察。侧福晋伤心过度,也需要休息。”
如月拉着弘历的手不放。流泪道:“我不需要休息,我只想让元寿快些好起来。刘太医请您……请您……”见她哽咽的说不出来。胤禛扶住她的肩安慰道:“刘太医医术高明,定会有法子的,你不要太过激动,若是元寿醒来见你为她生病心里定会愧疚的。”
胤禛在这里对于如月而言就是最好的依靠,她抱着他的腰呜呜的哭了出来。因为来的匆忙她并没有梳妆,如墨云般的长发披在背后,胤禛轻轻抚着,心里阵抽痛,为了病重不醒的孩子,为了哭泣的爱人,他看向刘声芳,平静的脸上不喜不悲,在之前他已经已经告诉自己阿哥能否过了这个坎儿,只能看天意了,内脏不受控制的在衰竭,药石之功只能短暂的维系生命而已……他还说了很多,胤禛已经听不到了,他们的孩子要死了。
胤禛将琅如月送了回去,安慰许久直等她睡去后这才出来,这出来他的身形就晃了两晃,扶着廊柱就坐在了游廊的围栏上,对于严苛于规矩的人而言这实在是非常失礼的!刘声芳已然开完了方子,时辰不早他必须回宫,终于等到雍亲王出来这就要辞行,就看到了这样不合规矩的幕,接着就又看到他把脸转到扶着廊柱的手臂上,于无声处刘声芳却是惊住了,亲王是在哭吗?虽为太医他也知道这位主子的性情,若非实在掩藏不住又怎么会真情流露,从孝陵回到京师,从乾清宫到亲王府,他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太医心里感叹即使冷峻若斯的亲王在涉及所爱时也是会动情的,也是会悲伤流泪的啊,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幽幽叹了口气正要相劝,胤禛已经回过了头,“失礼了。”他低沉的说着,“我这就让人送您回宫。若是皇父问及……他老人家身体不好,又那么疼爱弘历,缓缓再说。”
“下官明白。”刘声芳暗自叹息着应了。他出了雨桐院回头看了眼就见亲王还坐在那里望着棉帘动不动,漫漫的雪,黑色的飞檐,枯了的树木,真是无限凄凉。刘声芳回头正要走就见个撑伞的少年站在不远处,他也在看院中的情景,这人正是弘时。
这个时候来大约是来探望的吧,不过怎么就个人来了?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刘声芳先开了口。“阿哥。”
被惊醒的弘时慌乱的给他行礼,“刘大人。”
“是来看望阿哥的?”
弘时无语点头,“那您进去吧。”弘时张口语言又止住,他摇了摇头道:“没有醒,我就不必去了,想来阿玛正在难受,我去了他……弟到底怎么样?怎么突然就病的这么重,为何两日不见醒呢,我听说不是般的病,没有呼吸,没有脉,就是不醒,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什么邪术?”
弘时满脸的担忧,刘声芳心里却是惊,弘历昨日夜里发病,次日早张起麟入宫请医,正好遇到提前日回京的胤禛,万岁爷知道后就遣了自己跟亲王回府治病。这中间阿哥都是在宫里的,这会儿是他下学的时间,巫蛊之术是皇室最禁忌的话题之,牵扯上无不血流成河,就像太子被魇案,不就彻底毁了个直王么!雨桐院没有他人进入,知情的太监仆妇都是亲王心腹又怎么会处论说阿哥的病情,这阿哥是从哪里听到的?!刘声芳是何等人物,在宫里待了数年,心里虽惊面上又怎么会流露出半分来?
“下官并不能确诊,待回宫和太医院会诊后才能定夺?”
弘时没有觉察到刘声芳的态度,他忧愁的叹了口气,刘声芳见他并不追问就请辞而去,还没走几步就见个狂奔的身影,离得近了刘声芳才看到是阿哥弘昼,这孩子竟然是边哭边跑而来,雪粒和眼泪糊在脸上看上去分的狼狈,他也未打伞,披风被抄到了手里,路过他也没有停下脚步,口里的话刘声芳倒是听的明白,“哥,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过去日了,弘历依然没有醒,太医来了又走了,康熙帝下旨免了胤禛入宫只让他尽全力救治爱孙。如月已经不再哭了,因为哭的太多哭不出来,她直守着儿子,眼看着他愈来愈衰弱却毫无能力。而弘历的病因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能称的上异常的只有那日弘历和弘昼去了敦王府请了尊菩萨来,目的是为了给耿乌姜治病。那尊狰狞的大黑天佛像现在就放在胤禛的书房,文觉正凑近了再看,眉毛开始花白的和尚抬眼就看到主子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摇头道:“不是它。”
“不是?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我不信,定是胤俄在佛像上动了手脚!!”
“嗯,是的,但绝不是敦郡王的手段,佛像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他指着大黑天冠上的骷髅,这里有残留的硫磺气息!”
“神祗?是谁?!赵玄坛?!”胤禛怒而起身,“他已经毁了我个儿子,这次又来了!!”
“非也。爷忘了黄泉结界了?”
胤禛瞪着眼,他攥紧了手咬着牙道:“胤禩!!”缓了会儿情绪,胤禛重新坐了下来,“你不是说张舜华已经废了吗,难道他还有高人相佐?”
“不知。”文觉叹了口气,“张舜华的确就是凡人又有残疾,只是被养在了后宅,鲜有人见。不过……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爷不是号称财神爷么,何况他和张舜华直很密切。”
胤禛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有证据吗?”
“没有。”和尚耸着肩摊开手,他诡异的笑着道:“我以为爷只看重两件事。原来是件。”
“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不过从爷您的表现看,您分不舍阿哥。和尚想过了大概有两个原因,其他是琅如月的儿子,其他正得万岁爷的盛宠。至于哪个更重要……”
“闭嘴!!你越老越放肆了!!”
“不过您放心,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他虽有血光之灾,不过却不会伤及性命,您放心。他会直是您的儿子,直到最后。”
胤禛激动的站了起来,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狐疑的看向忽然而至的文觉。寻找开启明台之法的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了。相处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把预言说的如此肯定,难道他寻到了法子?“你能救他?”
“非也。凡人自然不可以,不过头上尺有神明,您是修佛之人为何不去求佛相助?”
胤禛见他说的暗含讥讽火气便上来了,但转念他又想起当年如月身中蛊毒不就是有神仙相助才得以活下来的?难道我这儿子也有这份奇缘?见本想叱责自己的男人安静下来陷入了沉思。文觉微笑了,当他看到那尊佛像这笑就变成了苦笑,原来知道的太多竟是这么痛苦的事,当年她又是如何过的每日?
这个凄冷多雪的腊月最后几日,京师的人每日都可见雍亲王府的车马来回与各种庙宇之间,胤禛尚佛众人皆知,在亲弟如日中天的时候舍了庙堂,投身于山姜之间不得不让人又各种想法,大体有点是不变的。那就是雍亲王无意夺嫡,只望平安。
知道真相的并不多,知者无不焦虑担忧,弘时就是个,他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当时弘春只说能让佛像进府就可达成心愿,心愿。自己的心愿很简单,那个隐晦的可怕的不能言说的心愿在酒醉后就像不得不吐的刺样,在好友的询问下全盘托出,他恨自己的弟弟,他恨不得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酒醒后弘时想起自己说的话恐惧极了,根本不敢看弘春,只想立刻离开大将军府,弘春却笑着安慰了他半天,又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些事都交给我吧,到时你只要看着就可以了。
弘时忐忑不已,他好几日都没有再去叔的府邸,见了弘春很别扭,不过好友待他如常,再也没有提过酒后的真言,直到那日他们起听到弘暄说的话,雍亲王府的耿格格病了,久治不愈,弘昼分担心,弘时看到弘春望着自己微微笑了下,接着就听他对弘暄道:“我阿玛从布达拉宫求得了两尊佛像,听说福晋病的不轻,就快马将尊送与叔了,不知效果如何?”
弘暄听就作揖道:“真的要拜叔的福气啦,我额涅转好,现下都能吃得下饭了呢。”
“哎呦,那还真是灵验。对了,你既然和弘昼交好不若借他用下佛像。”
“这……我阿玛每日都要拜谒的……”弘暄很为难,弘春愣了下道:“哦,我怎么忘了这茬呢。是了,我家的不是还有尊吗,却只是摆着,不若你把神像请回去再借给弘昼好了。”
弘暄知道这对亲堂兄弟从不往来,怎么突然就关心起来了,弘暄虽然单纯但并不蠢,就像他阿玛样,颇有些大智若愚的意思。
见弘暄踟蹰,弘春看了眼弘时,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弘暄去看弘时,只见他脸色泛红咬着嘴唇不吭声,副古古怪怪的模样,心里到明白过来了,原来是他求的弘春,他们都抹不开面子而已,于是就拍着胸脯说:“我知道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隆庆,我不会对弘昼说的,你放心。”
从始至终弘时直没有出声,直到弘暄走了他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弘春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件事你只当不知道,再说了,你本来就不知道。”
弘时哪里会不知道呢!那夜他还在看书,忽然就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日进宫没有见到弘历时,心里就是惊,再听同乘马车的弘昼小意的问:“哥。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弘时愣了下,他真的是做梦了。不是噩梦却是春梦,想到梦中之人的样貌,再去看弘昼似乎别有深意的眼光,冷汗下就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他强自用兄长的语气反问了句,说话的语气很冷淡,放到往日的弘昼定不是翻白眼就是嗤之以鼻,可今日的他似乎很不样,弘昼带着恐惧的说:“我做了个噩梦,梦到额涅……”他咬着嘴唇说不下去话,快到宫门的时候他才忽然自语道:“我要去问弘暄是不是弄错了。”
提弘暄。弘时的心又是惊。他忍不住问道:“问弘暄什么?”
弘昼头也没回道:“问他那尊佛像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灵法?”
弘昼有没有去问弘暄弘时不知道,他在看到弘春后就急不可耐的拉着他到僻静处,“佛像是不是有问题?”
弘春似乎知道他的意思,就只是笑,他的笑容在弘时看来是那么可恶。“你说啊!”
“弘历怎么了,他怎么没有来?”弘春没有接弘时的话,而是用脚蹭着地上的雪慢悠悠的问。
“我不知道!说是病了,他身体很好,昨日出宫的时候也是好的,怎么就突然能病了!你说,是不是你使什么手段了?”
弘春还是在笑,他凑近了弘时的耳朵低声道:“我不过是在达成你的愿望。而且看来切都在向好的地方走。”
“什么好的地方。”弘时说这话时的声音都在抖,脸上的血色倏忽褪了下去。只剩下和雪样的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