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第 76 章

日头渐渐斜了,只留下丝丝余晖顺着窗框门缝投下一抹朦胧的痕迹,今日风大,六宫嫔妃在风里折腾了一天也都累了,各自回宫后薛溯鸢便瘫在靠椅上。

竹沥心疼地上前,想替她解了厚重的外袍和紧紧束缚着的腰带,薛溯鸢摆了摆手:“等会罢。”在竹沥疑惑的目光中喝了口热茶缓缓精神才开口:“太后回宫,晚上少不得要遍邀后宫前朝大办宴饮。”王定不待见太后,恭迎太后的诸多安排都全权交由皇后,皇后自然要顺着太后的意思大办特办。

薛溯鸢顶着顶着沉重的贵人衣裳只觉得太后厉害,就太后身上那套装备只重不轻,又这么大年纪了,一路上舟车劳顿,也亏得她有兴致。只是苦了她们,规矩繁复也就算了,还要照看着孩子。

“婵媛呢?还在紫宸殿吗?”薛溯鸢今日一直没腾出来功夫,便也没有叫人去接,反正这宫里没有比王定那里更靠谱的地方了。

竹沥点头:“勒人跟着呢,中午许公公还陪着一同取了大公主的物件,嘉皓都抱走了。”竹沥脸上透着得意:“圣上说了,主子今日定然累了,婵媛跟着圣上歇在紫宸殿,叫您放心。”她乐颠颠地眨巴着眼睛,看以后还有谁敢找大公主的茬,这可是圣上亲手宠大的,岂能容别人指教什么体统规矩?

薛溯鸢放心了,婵媛是个公主,王定多疼几分也不会招惹太多是非,只会叫婵媛身价更高。也亏得王定对照顾孩子驾轻就熟,孩子对他也熟悉,否则薛溯鸢还要担心孩子不习惯。恰好王定正好想找事做,以便避开孙太后的诸多无理要求。

薛溯鸢坐了一会便起身叫乳母把王安抱来,平时王安都是按着三餐甚至四餐吃的辅食,今日还只吃了一次。竹沥看着王安馋坏了的样子,埋怨道:“小殿下这么点大,太后哪有半点身为祖母的仁慈宽厚,看着她都累。”圣上倒是会躲懒,孙茗香这样张扬又如何,自己的儿子都不爱搭理她。虽然是养子,可作为太后,说到底她的荣华尊贵都是仰赖着圣上。

薛溯鸢喂王安的功夫,倒是有宫人来传话了,说是皇上心疼太后娘娘一路舟车劳顿,为着太后娘娘的身子,今夜的宴会取消了。

薛溯鸢乐了,给王安喂食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叫乳母和竹沥帮着把孩子身上规规矩矩的衣裳换成日常松软的料子。向戈过来接过了薛溯鸢手中的碗,薛溯鸢便进了内殿先换衣裳,卸去珠环,洗去精细的妆容这才放松了些。

王安喂过后便安安静静地趴在薛溯鸢身旁抠脚脚玩,只时不时抬头看一看母妃,偶尔一两句也不知道说的什么,薛溯鸢见他实在无趣便把手升过去给他玩。便眼睁睁瞅着王安抓着她的手掰来掰去,又用她的手挠痒痒,玩的不亦乐乎。

薛溯鸢另一只手举着书,有些心不在焉,太后被王定这样耍了,少不得又要闹事。本来晚宴的事虽然没有明说,可皇后筹备的动作不小,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乍来这么一出。更可笑的事,借的事太后的名声,不知情的只会觉得太后难伺候,可不得气坏了她。

孙茗香是最后收到消息的,在兴圣宫重新梳妆过后,正准备着重新昭示她的存在感,才被身边伺候的山芙姑姑支支吾吾地告知了晚宴取消的消息。太后的脸色可想而知,当下便恼恨地摔了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

随后便气势汹汹一句:“叫皇后滚过来!”真是欺人太甚,现在他们夫妻二人是联合起来对付她了。

山芙喝退了宫人,差了月芙进来伺候,自己亲自跑了一趟凤仪宫,好言好语地去请皇后。

太后阴沉的脸色,月芙看着心里一跳,连忙安抚着:“太后娘娘息怒,左右都是您的小辈,犯了错,您让改了便是了,犯不着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太后多年不理宫务,如今皇后骨头正硬着呢,不能硬碰硬。

太后眼神狠厉:“她厉害着呢,真的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自己的母族都不要了,想着自立门户呢!”孙芸才几斤几两,纵然两人再疏远也是一家的,此事十有八九是皇帝的主意。只是孙芸作为孙家的皇后,上有辅佐皇帝之职,下有维护母族之责,说到底也是皇后失职,损了太后的颜面。

这边孙芸确实是收到了王定体贴太后的旨意,只是她对此并无质疑,此时她正是晕头转向的时候。凤仪宫跪了一溜的太医,整个偏殿都飘着淡淡的中药味,王毓今日吹了风回来便有些咳嗽了,现下已经发起了低烧。

孙芸第一时间通知了皇帝,随后皇帝便取消了宴会,孙芸正是埋怨太后的时候,自然不会插手,相反的,她觉得这是王定心疼王毓。

孙芸亲自哄着塌上的王毓吃药,只是孩子小,受不得苦药,喝了便反胃呕吐了出来。孙芸沾了满身的褐色汤药,王毓连带着才喝下的粥都吐了,场面一塌糊涂。众人看着都有些傻眼,担心皇后发火,毕竟这不是亲生的儿子。

王毓晕晕乎乎地以意识到了,抓着自己的袖子替孙芸轻轻擦着,喃喃着对孙芸道歉,只是却是难受着哭了,搂着孙芸的脖子哭得伤心。孙芸心都痛了,哪里还顾得上一身的污秽,抱着王毓轻轻掂着哄:“无事啊,母后不生气,毓儿是生病了才难受,睡一觉就好了,别怕。”

鞠娥已经取了干净的衣服在一旁候着了,孙芸先帮着王毓换下来有些微湿的衣裳,自己就匆匆脱下脏了的外袍,替王毓在背心上垫上了吸汗的棉汗巾,便抱着王毓不脱手。

鄂来将情形都告诉太医了,院子里架起了好些炉子,全都在煎药,太医急了一脑门子的汗,聚在一起低声讨论。这皇子身份尊贵身子自娘胎里便虚,药都吃不进去,只能先降温,孩子小又不好用别的治疗手段。

凤仪宫正是忙成一团的时候,山芙的拜访都通传了几次,还是鞠娥上前接待了:“山芙姑姑还请见谅,大殿下着了风,眼下娘娘正着急着,实在走不开。”

山芙站在殿外就被这浓浓的药味熏到了,看着殿内进进出出,院子里一字排开近七八个炉子烧着:“怎么要熬这么多药?”

“大殿下身子弱,药一直吃不下,吃了吐,便只能多准备些。”

鞠娥和山芙寒暄的功夫,太医已经商量出了勉强的补救之策,一是进行药熏,让大皇子多少吸收一些;二就是叫奶娘喝药,按几倍的量喝,再给大殿下喂奶。皇后一声令下,一大批宫人有抬出了好些药炉子,将院子里的炉子抬进了殿内。为免炉火熏着大殿下,每个炉子旁都守着一个宫人看着炉火,扇烟,每隔半个时辰便同一小会风。

鞠娥这才将山芙带进殿内,皇后高髻微散,衣裳都皱了,满面愁色。山芙行过礼,说起来太后的意思:“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又含蓄的提了太后是才知道晚宴取消眼下正生气的事。

皇后的表现却是很冷漠的,一双清冷的眼睛几乎没有任何波澜,盯着山芙勾起了一个轻讽的笑容:“行,本宫一会就去。”

山芙也有些愣,太后和皇后关系一向亲厚,皇后尊敬太后,对她们也是客气的,她还从没有见过皇后这般。山芙不好再留,也不便催促只能先行离开。

山芙一走,皇后就猛地站起身来,一脚踹上了一人高的屏风,屏风不堪受力的摇晃了几下,鞠娥连忙扶了一把,稳住了。皇后呼吸急促,重重的呼吸声下是蓬勃的怒火:“太后,好一个权倾朝野的太后娘娘!”她倒要看看,这个太后,能得意到几时。孙芸愤而转身,一把扯下头顶上摇摇欲坠的九尾凤冠,恶狠狠摔到地上。

鞠娥看着皇后甩袖而去,摔在地上的凤冠上散落下来几颗碎珠子,一时心里像破了洞一般。太后是皇后与孙家,后宫与前朝联系的最后一座桥梁,可眼瞧着,皇后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随时都恨不得让孙氏一族坠入谷底。

皇后看过了睡熟的王毓,便冷着脸去寝殿梳妆了,在宫女的巧手之下,皇后又恢复了雍容之姿。只是皇后止住了鞠娥给她戴凤冠的手,随手指了指几支素净的簪子,连衣裳都只挑了一套烟熏紫色的裙子,衬的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鞠娥看着孙芸抚摸着颈间的白纱布,随后自己三两下脱开纱布,带着护甲的手就这么生生抠进了刚刚结痂的伤口,血瞬间崩了出来。鞠娥惊叫着上前按着,宫女连忙取了新的纱布来,替皇后裹上。皇后一眼不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又回头盯着鞠娥复杂的脸:“鞠娥,你既跟了本宫,就该知道……不要叫本宫失望。”既然从前站在她这边,便永远站在她这边。

鞠娥垂头,终究叹了口气:“奴婢晓得,主子放心。”孙芸是她奶大的,自小便是她抱在怀里宠大的,她如何能不疼?只是,心里再清楚,却也悄悄红了眼睛。

孙芸站起身,站在偏殿门口遥遥看了眼王毓,将鞠娥留下照顾,转身便出了殿门。

鞠娥紧走两步,声音有些嘶哑:“主子!”犹豫之间,才开口:“无论如何千万要珍重自己。”

孙芸笑了,仰头看了已经黑了的天空,又回头看了灯火辉煌的殿:“放心,本宫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完,孙芸便径直出了门,没有上轿撵,由鄂来扶着,一步步地顺着红墙绿瓦慢慢远去。

众人齐聚凤仪宫,只是皇后还未收拾完,诸位嫔妃暂且都在园中闲话。凤仪宫的院子里现在还飘着淡淡的药味,远远瞧着,还能看见偏殿里冒出来的缕缕热烟,那是大皇子的居所。

赵如意靠在薛溯鸢身边,压低声音:“不想今日皇后还有兴致见咱们。”

薛溯鸢看着门帘紧闭的正殿,礼貌一笑作为回应,说奇怪也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皇后看重大皇子,但凡大皇子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必然是贴身照料,停了晨昏定省的。只是如今太后回宫,只怕对皇后不满少不得要惦记六宫大权,皇后出于自保少不得要对宫务上心些;再者,太后不满皇后重大皇子太过,皇后少不得要避嫌,尽一尽皇后之责。

柳云山扶着大腹便便的沈殷,如今太后回宫,她们少不得要顺应众人,避免惹人注目,这才出门。

“嫔妾等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

“平身,都坐吧。”

众人落座后,看着皇后今日素雅柔和的打扮都有些奇怪,皇后素来看重身份,进来都是凤冠加身,衣装繁琐,许久不见这边亲和的装束。皇后扫视了一圈,笑容可掬地看着沈殷:“沈美人的身子也已经快六个月了,可都还习惯,还有什么不妥帖的?”

沈殷起身行过谢礼:“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有皇后娘娘体恤六宫,嫔妾一切都好。”笑容得体,谦逊感激的很。

皇后点头:“那便好,宫中子嗣单薄,这是你的功德,本宫会为你请赏的。”温柔从容的不像话,众人互相看了眼,一时都有些吃不消这是个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回宫,昨日皇上体恤母后舟车劳顿,将晚宴延迟到了今日,诸位姐妹务必到齐。诸位若有什么本事,尽可拿出来,以搏母后一笑。”皇后提起了宴会的事,神色自然,反而有些隐隐的期待一般。

众人齐齐起身:“嫔妾谨遵娘娘懿旨。”

孙芸微微一笑:“母后回宫,想要热闹一阵子,从今以后便恢复了六宫去兴圣宫请安的惯例,大家一块去陪母后说说话。”说了还解释道:“圣上政务繁忙,咱们便替陛下尽孝心,务必勤勉。”

这是太后要重掌六宫大权,不说别的,除了逢年过节,从前就从没有过去兴圣宫请安的惯例。只是皇后反而好不在意一般,即便两人如从前一般亲厚,太后想和皇后分权也是给皇后添堵;更何况,如今西宫与中宫生了嫌隙,太后这般强势要求皇后携六宫嫔妃日日去兴圣宫请安,皇后真能泰然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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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我都有点心疼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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