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你是不是......在怨恨爹?”
“我倒是没什么可怨恨你的,这十八年我过得很开心,我只不过是替娘亲不值罢了”,段思情瞥了一眼段云盛,“我在来上京之前,还在想八成要废一番功夫才能打听到段家的消息,若是你们都死光了,我不介意为你们报仇,若你没死,哪怕你过得惨一些、不这么安富尊荣,我都能为你找到一个理由,可是呢?当朝太傅诶!哈,我都没想到我爹竟然会是个太傅”
段云盛眉目忧伤,段思情却生不起半点可怜他的心思,“看你府里人丁昌盛的样子,老管家也跟了你很久了吧,看到这些我不禁想问问你,十八年前除了我娘,还有谁是死了的吗?!你们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偏偏你让人护送出去的、我的娘亲死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说当年,我娘只是你为了保命抛出去的诱饵?”
“不,不是!”,眼见十八年不曾见过的孩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去,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满是鄙视和厌恶,段云盛再难保持平时的沉稳冷静,“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你不要乱想,你听爹给你解释”
“好,你说,我听着”,段思情是真想听听眼前这个男人能给出自己怎样的解释。
“你娘在信中一定没敢写清楚,十八年前咱们家的灭门之祸,不是因为仇家上门,而是十八年前,太子造反”
“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辛密,当时轰动了整个上京城,那时的皇城里,人人自危”,想起那时,段云盛眼底闪烁着复杂,“太子本是一个好太子,晨兢夕厉、勤勉敬慎,当时先帝心中对太子是极为满意的,不过先帝怕太子骄傲自满,从未过多得夸赞过太子,还暗中扶持当时的荻皇子、如今的荻王,在朝中与太子分庭抗礼,以此来磨砺太子,可是却没想到,太子误会了先帝的用心,变得越来越萎靡不振,自暴自弃,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日流连于女人堆里,这也就罢了,太子不知是听信了身边谁人的谗言,觉得先帝要废黜太子,立荻皇子为新太子,若是荻皇子上位,那他这个曾经的太子,便只有死路一条”
“太子是嫡长子,更是先帝与先皇后所生,先帝对先皇后情深似海,便是太子后来做了这么多荒唐的事,先帝都没有想过要废黜太子,又怎会忍心让太子沦落到必死的结局呢。可惜,当时的太子早已沉沦昏庸,在自己生辰那天哪,趁着宫中为自己举行诞宴,举兵造反”
“在先帝还是太子时,爹就已经是先帝的伴读,后来先帝登基,爹就成为了先帝左膀右臂、心腹近臣,当时不仅仅是爹,还有石将军、许国公他们,太子为了削弱先帝身边的力量,想要对我们的家人下手,以此来威胁我们,当时上京城情况危急,我根本不知道最终结果会是如何,便命人连夜护送你娘亲离开上京......现在你也知道了,太子一党最终是被镇压下来了,当时太子见大势已去,自尽于宫门之前,可太子之前派去追你娘亲的追兵,却已经是追不回来了”
段云盛说完,浑身的气势完全颓然了下来,葛管家见老爷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把椅子扶起来,将段云盛搀坐回了椅子上。
段思情亦是沉默了下来,段云盛说得有理有据,不像是胡乱编造,当时的决定她竟也挑不出段云盛什么错处来,所有的一切,似乎也只能用遗憾和悲剧来打上结尾了。
“父亲?父亲?”
段云盛有些恍惚,失神间他还以为是他和慕青的孩儿叫他父亲了,惊喜得抬起头,却发现声音只是从门外传来的,一瞬间又有些失望,“文予?进来吧”
段思情亦是好奇转过身,这个世界生她的娘亲难道还给她生了一个哥哥?
书房的门而被人推了开来,只见一个眉目俊朗、比段思情大不了多少的翩翩少年郎缓步走了进来,好奇看了段思情两眼,随后发现段云盛的脸色似是不佳,紧张得走上前去,“父亲,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段云盛摇头,“父亲没事,文予可是找父亲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孩儿回来的时候,听见下人说府上来客人了?”
“他不是客人”,段云盛眼神坚定道,“他就是父亲丢失了十八年的孩儿,是慕青的孩子,是你的弟弟”
段文予脸上止不住的震惊,段思情则是从段云盛言语中听出了一丝不对,眉头拧得紧紧的。
段文予很快就整了整脸上的情绪,温和得看着段思情,笑着喊道,“弟弟”
“谁是你弟弟?笑这么假,装也不会装”,在段思情面前假笑,和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没什么区别。
段文予没想到段思情如此不客气,脸上不禁一僵。
段思情不避讳得直接对着段云盛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不是娘亲的孩子?”
段云盛有些责怪,“他虽不是......”
“不是那就跟我没关系”
段云盛叹了一口气,“他是爹十几年前收的义子,比你年长几岁,你该喊他一声兄长才是”
“你收的义子我就要喊他兄长?”,段思情不屑得笑了两声,“那我出去认个干爷爷,你是不是得喊他一声爹啊?”
“混账!”,段云盛气得胡子发抖,他没想到慕青生的孩儿,性格竟如此乖戾跋扈,可转念一想,他可怜的孩儿十几年流落在外,慕青又......他的孩儿说是被他师父捡了去收养,可毕竟不是亲生的,如今一看段云盛也越发肯定对方定是没有好好管教他的孩儿,这些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眼见段云盛脸上浮现起怒色,段思情还是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说来说去,她还是没有将这个便宜老爹放在心上。
这方世界将她辛苦生下来的娘亲,为了保她性命去将追杀的人引开的娘亲,看了信得知前因后果的段思情选择来找段家,本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经过,找到仇人,然后为这个世界的娘亲报仇,也算是报答了她一番恩情。可是现在看来,恩怨似乎在十八年前就已经结束。
“父亲莫要动怒,弟弟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段文予两步上前,面露担忧,仿佛害怕段云盛生气之下会对段思情做出什么事来。
段思情不由得嗤笑一声,“绿茶”
葛管家见气氛不对,又听段思情说了一句绿茶,连忙道,“少爷可是想喝绿茶了?老奴这就命人将陛下御赐的上等绿茶拿来”
“御赐的绿茶?好啊”,段思情施施然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我还没有尝过这皇宫里的东西呢”
“皇宫......对,爹有要事得立刻进宫一趟,你乖乖呆在府里”
段云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事,比葛管家还要快一步出了书房,命人匆匆备轿,赶往皇宫。
“颜门主气色不佳,可是此行凶险,还是一路劳累?”,皇宫内廷,书房之中,楼若璃坐在桌案前,看着今日一早就进宫和自己汇报情况的颜百岁,语气中不乏关怀担忧。
“谢陛下关心,此行不无凶险,不过化险为夷,只是......”
“没有找到宝藏的线索?”,楼若璃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颜百岁点点头,“莫说是天涯海的几大堂主,便是我那两个侄儿,看上去也是毫不知情的,陛下,当年余兄若是真的找到了青羌的宝藏,必定瞒不过身边亲近的人,可是连资格最老的几个堂主都不清楚,那宝藏......会不会真的不存在?”
“颜门主确信他们没有骗你?”
“想要在颜某面前撒谎,只怕那几个老家伙还没这个本事”,颜百岁颇为自傲得讲道,“更何况,在当时的情况下,天涯海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若是天涯海真的有宝藏,那几个堂主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楼若璃支着脑袋,望着桌案也不言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颜某斗胆,有一句话颜某怕是不得不说”
“颜门主是想劝朕莫要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前朝宝藏之上?”
“陛下英明”
楼若璃叹了一口气,“朕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睢漳发生了那样的灾祸,虽说......虽说有人给朕想了一个计策,解了睢漳的燃眉之急,可这办法却解决不了国库的空虚,如今荻王虎视眈眈,想必颜门主也知道,刺杀不成,现在他竟然又意图和石家联姻,颜门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竟已如此明目张胆!”
“可石将军毕竟不是没有答应吗?”
“石将军不是没有答应,而是还没有答应,石将军他,犹豫了”
颜百岁有些不敢猜测,“石将军是先帝最信任的将军,他如今难道......?他真会转向荻王吗?”
“朕也不知”,楼若璃从桌案前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抬头仰望天空,“父皇已死,石将军又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谁知道他如今是忠心多一些,还是为自己孩子将来打算的更多一些呢”
书房之中陷入了沉默,这时,书房外传来了太监的通禀之声,“陛下,太傅大人求见”
“请太傅进来”
太监传唤之时,楼若璃又重新回到了桌案前,假模假样得拿起奏折,免得被太傅说教。
“微臣参见陛下”
“太傅免礼”,楼若璃这才放下奏折,“太傅进宫,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陛下,荻王狼子野心,他一个王爷竟然想与手握重兵的石将军联姻,他是什么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楼若璃和颜百岁无言得对视了一眼,谁都都没有想到,段云盛一进书房,竟直截了当得说起他们刚刚还在谈论的事。
“太傅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段云盛有些激动得抬起头,“陛下可还记得,先帝还在位之时,曾经下过的一道圣旨?”
“太傅是说赐婚的那道圣旨?”,楼若璃柳眉轻拧,“虽说父皇当时的旨意是将楼岚赐婚给太傅你的孩子,段文予他虽然优秀,可他终究只是太傅你收养的义子,楼岚毕竟是皇家血脉,若太傅是想用他来糊弄荻王,莫说荻王不会同意,只怕连朕都要被百官谏责”
“承蒙先帝厚爱,当初臣妻有喜,先帝下旨,若是臣妻生的是个男儿,便将楼岚郡主指婚给臣的孩儿,因为当年的那件事,微臣命人护送妻子逃离上京城,自此之后臣妻下落不明,可是幸好!老天垂怜,十八年过去了,虽然、虽然慕青她可能已经......可是微臣的孩儿却是回到了微臣身边!”
“什么?!”,楼若璃震惊不已,“果真如此?太傅没有骗朕?”
“微臣岂敢!”
“太傅您的孩儿,他、他是个男子吗?”
“正是!”
“太傅确定吗?确定他就是你的亲生孩儿吗?若是百官犹有疑虑怎么办?”
段云盛面上颇为自豪,“微臣的孩儿长得和微臣的妻子有七分相像,剩下三分更是随了微臣,但凡当年见过微臣妻子的,都不会有所疑虑,便是荻王,也无话可说!若是他敢违抗先帝的旨意,那陛下便可名正言顺地降罪荻王,若是他不抗旨,那他也无法再妄想和石将军结亲!”
“好好好!”,楼若璃脸上的喜意藏也藏不住,“朕这就命人将父皇的那道圣旨找出来,朕再亲自给下一道旨意,封太傅你的儿子为一等子爵,赐良田百亩,开设子爵府,择日迎娶楼岚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