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性命双修
天色已晚,窗外月明星稀,厢内,灯已灭。
却说洛云,正是洛府的小公子,这会儿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随着时间的推移,思绪渐渐清晰。
那一晚,他也是如很多人一样被风雨声招摇得睡意全无,眼前窗外异色,绚烂多彩,十三四岁的少年哪能不兴奋好奇,不由开窗翘首而望,恰见那火球如烟花绽放,幻化成一道光火而下,好不惊心动魄。
眼见这光束好似是朝自己飞来,却不忍心错过这道美丽绝伦的光景,心生侥幸,仍是伫立瞻望,待到感觉这光华「哗」撞入自己的灵台,脑中顿时一片混沌,他本能地想要移步却是挪动不得半分了。
这天外来的奇异景象已是消散,深夜的人们也渐渐回房入睡,洛府的小公子贴在厢房窗下的墙壁下酣然坐睡,仿佛一个玩累了倦极了的调皮少年,也不怕脏就这样就地休憩。
他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一个梦,他感觉自己仿佛脱离了身躯,神游了太虚,仿佛回到了襁褓之中的时候,眼前却纷乱过大千世界,气象万千,他有些不明白,似乎有些倦了,他吮吸着母亲甘甜的乳汁,不久就入了安详。
不知道过了多少,蓦地一道暖流从手中注入,随着血液的循环而流动,暖呼呼的,舒服极了,又好像反客为主了,催促着自己血气不断的流淌,充斥在四肢百骸,仿佛在开荒辟路。慢慢的,皮肤上也感觉到点点湿热,应该是汗渍涌出吧。
虽然才一会儿,但他却感觉浑身仿佛做了大量的运动,血脉贲张,肌肉拉伸,又酸又累,偏偏那热烘烘的暖流又舒服极了,让人叫不出疼来。
可这热气一撤,便旋即感到疼了,他「哎呀」的一声了一声出来,可随后却感觉不是那么的疼了,相反的,还有一种玩耍累了,泡热水澡时的那种舒服和松弛,但实在是好累。
一醒来,梦里的那些画面却好像纷乱了般似地,支离破碎,难以捉摸。睁开眼便见父亲、母亲,还有个道士爷爷在面前,他想要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但脑中浑浑噩噩的,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依稀记得,道士爷爷和母亲好像吵了起来,却不知道道士爷爷说了什么,让母亲那么生气。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怪病一场,很多大夫都没有办法,正是这个道士爷爷治好了他。
……
……
窗外的虫鸣鸟叫,悄悄入耳,这深夜,好不安静。
洛云撑着下颚趴在榻上愣愣出神,忽地清风一阵,吹入厢中,青瓷灯突地自己点燃了起来,厢内登时一亮,洛云心下一缩,颤颤地问道:「谁……谁?」却是不敢回头,一动也不敢动。
等了良久,没有听到回应。
洛云悄悄地往身边一瞥,却是没有见到什么人,这才大起胆来,慢慢地转过身来,刚看到一眼就吓了一跳,「啊!」的一声惊叫了出来。
来的人,不,不,是……是鬼,他的身体悬空,脚不着地,一身衣裳又脏又破,尘垢遍身,站得……飘得东倒西歪,难道是……传说中索命的游魂野鬼?
洛云脸色一白,吓得连忙拉过被子,掩耳盗铃般把自己的脑袋盖住严严实实的,身体忍不住哆嗦,连说话也不利索了:「鬼……鬼叔叔,不,鬼爷爷,我……我……没有做坏事,饶……饶了我吧!」
这鬼异邪祟,虽然听起来虚幻飘渺,可大多数人却是信的,譬如咱大宋朝人士编纂的《太平广记》,浩浩大作,其中便有四十卷是记载这鬼怪的。
比如有一种叫『祟』的小妖,每逢大年三十晚,便会出来摸熟睡着的孩子的头,孩子往往吓得哭起来,头疼发热,就变成傻子。可这『祟』却怕铜钱,所以人们都在这天把铜钱包在红包里给孩子。
却说洛云往身上慌张地乱摸,好不容易摸到几个铜钱,却感觉头上一轻,被子竟自己飞快,灯光登时照面,一慌手,铜钱便「哗」地往下掉,发出「铛铛」的声音。
洛云惊魂落魄,吓得直往后缩,却说那「鬼叔叔」哈哈一笑,道:「臭小子,看好了,老道可不是那什么鬼祟。」
洛云忐忑不安地抬起头,才看清眼前的人是下午来的那道士爷爷,其身却如梦如影,。他心下认定这老道士没有恶意,反倒好奇起来了,不由问道:「道士爷爷,你的身体呢?」
「老道我阴神出游,一念清灵,魂识未散,身体自是在外面了,怎么,这会儿不怕了。」这道士笑道。
「不怕,不怕,道长爷爷是好人。」洛云忙回道,饶了饶头,想了想又求道:「道长爷爷,能不能教教我呢?」没等这老道回答又忽的大呼一声:「不好了,道长爷爷你……你快走!」
老道一听也乐了,笑道:「既说不怕,又要老道教你,这会儿怎的又赶老道走呢?」
「不是……不是的。」洛云急死了,小脸憋得通红,急道:「刚才我喊得那么大声,可要有人过来了,若是看到了就不好了。」
「臭小子倒是有心了,不过适才老道来的时候也施下隔音术。」
洛云一喜,适才的焦心荡然无存,伸手想去扯老道士的袖子,随即又想到眼前的他只是阴神出游,不由又把手缩回,不断揉捏自己的衣角,扭扭捏捏地开口道:「那道长爷爷教教我好不好?」
「臭小子,老道问你,可是要拜老道为师?」老道「哼」地一声往凳上一坐,双腿交叉,只是身体如梦似幻,显得有几分的怪异。
「是!」洛云忙应声,顿而又想起了些什么,一拍膝盖,急又问道:「只是……只是我拜师的话,那便要隐居山林,潜心修行吗?」
洛云虽然年幼,却也听过些道长仙人的故事,在他眼里,简直是世外高人,不沾人间烟火,可虽然神通广大,但要他也这样寂寞一世,他却也不愿意。
「道学难入,世欲易迷啊!」老道听完感叹道,却又说道:「吾所以混俗和光者,不欲自异耳。鱼欲异群鱼,舍水登岸,则死;虎欲异群虎,舍山入市,则禽。」
洛云一听不用隐世,喜上心头,忙起身叩拜,欢道:「师傅在上,弟子愿意,愿意!」
老道嚯嚯笑道:「臭小子,老道未说完,你便应了?不可反悔。有道是:阴阳本在自己身中。我道讲究独身清修,化气成丹,不动男女之情,你可想清楚了?」
「愿意!」洛云瞪眼饶头,挣扎了片刻,便又咬牙应声下来,毕竟他情窦未开,不识男女之间的妙趣,这下两利相权之下,那呼风唤雨的本事自然是更胜一筹。
「哎呀」洛云突又大呼,小手往额头上一拍,叫道:「徒儿糊涂,敢问师傅大名?」
「臭小子,先拜师后问明,倒是有趣,老道陈楠,号翠虚子。」老道长袖一拂,假斥道,顿了会儿,又轻声说道:「乖徒儿,为师接下来说的你要好好记下,用心领会。」
洛云这会儿还跪坐在榻上,却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了好几个头,应了声「是」,虽然好笑,却见心诚。
「好了。」翠虚子会心一笑,才循序引导道:「气之根本凝成神,方曰无为而通灵,此为内丹大道。分为三品,其下是『地仙之道』,其中为『水仙之道』,其上乃『天仙之道』,你我欲成大道,自当行『天仙之道』,以精神魂魄意为药材,以行住坐卧为火候,以清静自然为运用。」
洛云听得认真,可却一知半解,不由轻声笑道:「师傅,你说和尚坐禅有点儿像呢。」
「那不过终日谈演问答,长年枯兀昏坐,年华虚度,如何能与我等得道飞升并论呢?」翠虚子哼地一声出言斥责,又轻下声音,谆谆教导道:「乖徒儿,你入道虽晚,但为师今日耗费精气,为你伐髓易筋,疏通血脉,却也可抵他人多年苦修,只是清修在个人,你若想成大道,却要断了侥幸。你我师徒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洛云见翠虚子说得凝重,收敛心神,端正姿态,用心聆听,可一听到翠虚子就要就此别过,不用心下大急,虽然两人认识不长,可翠虚子于他一有救命之恩,二有传道之恩,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洛云虽年少却重恩情,不由大哭挽留。
翠虚子不为所动,默默看了半响,才问道:「为师说的你可记住了?」
洛云见师傅心意已绝,虽然心里万分不舍,也只好先擦去眼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为师这里有本『陈先生内丹诀』,所谓:一转降丹,二转交媾,三转养阳,四转养阴,五转换骨,六转换肉,七转换五脏六腑,八转育火,九转飞升。这便赠与你。」翠虚子伸手一翻,手上便多出一册书,却非幻想,不知是怎地凭空取物。
翠微子见洛云接过书册,淡淡一笑,道:「以定为水,以慧为火,望你好自修行,不枉为师一番苦心。」
此刻,翠微子尘垢满身,衣身褴褛,却给人一种遗世独立,飘然若仙的感觉。
洛云虚心听教,用心记下,却梗咽难言,翠微子每说一句,他便重重的点一个头。
翠微子似乎想起什么往事,叹声说道,「你祖师张平叔三传非人,三遭祸患,盖运心不普也。我道主张性命双修,不唯养命,亦当修性,两者并重。昔日为师幸逢黎姆山神人授我予雷法,曾斥为师日:『子何其愚也。独善一身,不能功及人物,神仙不取,是故张正一战鬼于西川,许敬之斩蛇施药,古今所传,不可诬也』」
「乖徒儿,他日若是有缘法,为师当传你『都天大雷法』,你好自为之。」
洛云心下愁苦,毫无喜意,这会儿见心中的疑问再不问不知要待何时了,便泣声问道:「师傅,徒儿想知道,那日徒儿因何而突发昏迷不醒?」
「法道自然,来日你便自知。」翠微子一声应罢,飘然离去。
「师傅!」
厢内,灯火闪灭,仿佛不曾有人来过。
洛云掩声痛哭,朝翠微子离去的方向,三叩长拜,郑重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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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陈先生内丹诀》的作者有两种说法,一是唐末五代人陈朴,二是泥丸先生陈楠。本书采纳第二种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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