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善后,破城前夕
“吴兴王?这个不孝逆子,宣他进来!”陈叔宝从张丽华身上挪开,扯整衣衫,阴沉着脸喊道。
“宣…昊兴王进殿…”
一进回春阁前殿,陈胤行礼之后,肃然道:
“禀奏父皇…您为何要下诏把儿臣的太子之位废掉?”
“哼!朕做的决定还需要理由吗?你这个不孝逆子,吃了豹子胆了,竟敢上殿来质问朕!”
被搅乱了那啥,坏了好心情,这陈叔宝的脸色、阴沉得能挤出水来。
一旁的张丽华,岂能错过这火上浇油的机会?只见她咧嘴讥讽道:
“哎呦,我说吴兴王呀,你本事不大,胆子却不小啊,不奉诏也敢闯宫?”
此话暗中藏有歹心。
陈胤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没有理会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妇,而是目光炯炯地看向陈叔宝,争辩道:
“儿臣自为太子以来,一直恪守本分,谨守祖训,读书习武不曾敢半点疏忽,也未尝做过任何失德之事!”
“东宫太子,事关江山社稷,你虽无失德之事,但平时骄横无礼,易冲动,实难担以江山社稷之重任!”陈叔宝似乎理由充分,他低沉怒斥道。
“骄横无礼?这是奸佞之徒在污蔑儿臣,请父王明察!”陈胤一急,高声喊冤。
“放肆!竟敢当面顶撞朕?你说奸佞之徒在污蔑,这是指朕吗?”
陈叔宝龙颜大怒、猛拍御案怒斥,微露杀机。
陈胤显然高估了陈叔宝的慈爱之心,他见父皇陡然发怒,也是吓得一大跳,忙跪地叩头道:“儿臣不敢…”
陈胤的突然示弱求饶,非常及时,毕竟是亲生骨肉,陈叔宝停顿了会、喘了口粗气,脸上杀意渐渐淡然。
他喉咙嚅动一下厉声道:“陈胤听旨!”
“儿臣在…”
“察吴兴王陈胤,骄横无礼,不守孝道!限二日之内,赴封地吴州面壁思过,无诏不得返回建康,钦此。”
这明显是在驱逐陈胤出京城。
陈胤一愣,心里一股寒意直冲脑门,但此时他深知危情并没有消除,连叩谢道:“儿臣遵旨,儿臣告退!”
“滚下去吧!”
陈叔宝厌恶地哼了哼,像挥苍蝇似的摆了摆手。
就这样,陈胤被赶出了皇宫。
二日之后,他带上王妃萧氏等,在内侍府的监督下,离
开了京城建康,前往封属地吴州。
此后一年多时光里,陈胤没有再回到过建康,直到被隋军攻陷。
在高祖的塑像前叙述,陈胤已是潸然泪下,他难过且又无奈,现在,也只能尽到儿孙的职责。
他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了奉供台上,那柄紫金色战枪。
这柄战枪,是当年高祖陈武帝,打下陈朝江山、所使用过的那柄枪。
紫鎏金的龙纹,散发着煞气的锋刃,在灯光的映照下泛起淡淡的寒芒。
紫檀色的金木合成枪杆,约为一丈,血红色的枪缨静静垂下,仿佛一团奔腾的火焰。
这是一柄带着煞气和荣耀的战枪,也是陈胤视为神圣的物件。
龙吟霸王枪,显赫而霸气的名字。
这是当年陈武帝驰骋疆场,用无数鲜血磨砺而成的大杀器,枪刃精密的弧度,足以刺穿重型铠甲和排盾。
这时,祠堂外面传来了紊乱的脚步声,还有对话。
陈胤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太熟悉张仲肃的脚步和声音了。
可没等陈胤转过身去,雕刻着龙纹的镂空门,被推了开来。
“殿下,西门城头被攻破!”
一道焦急的声音、随着寒风呼入,主将张仲肃、未经护卫们通报,直接闯到了陈胤的跟前。
只见张仲肃面色惨白、浑身血污。
一道刀痕、自额头划过鼻粱和脸颊,深深的血流不止,整个人不再有昔日的俊朗神采,而是满脸的狰狞恐怖。
由于情绪激动,他走入厅中的脚步、都有些虚浮不稳。
“什么?”
陈胤惊呼一声道:“那应该马上组织人马进行反击呀!”说着,他大步向门外走去。
“已经反击了殿下,西门城头刚被夺回,隋兵今晚估计也不会再进攻了!”张仲肃一把拉住陈胤道。
“那你匆匆赶回来做甚?”陈胤蹙眉怒斥道。
“殿下…”
张仲肃双膝下跪道:
“臣再次乞求殿下连夜突围,从北门的暗河出去,我三弟张仲坚就在门外等候,让他护着你们一家离开吧。”
“混帐,本王焉能逃跑?孤要与城池共存亡!”陈胤大声怒吼道。
虽然知道大厦已倾,陈胤却并不放弃,他早已决心留下来,流尽最后一滴血。
“殿下,您赶紧撤离吧,这里交给末将守卫,保证与城池共存亡…”
张仲肃跪地不起、再次请求。
他已经请求过多次,但都被陈胤喝退。
杀身成仁!
以一场不屈死战,来洗清陈氏皇族的耻辱,为陈氏列祖列宗,争回一点颜面!
“休得再言,否则、本王定斩不敕。孤身为王子,此时国难当头,家族受辱,孤焉能苟且偷安?!”
陈胤厉声道:
“张仲肃听令,本王命你把所有将士,一个时辰之后,就在西门集聚,命令部队三更开食,喂好战马。另外,让仲坚兄弟,到本王的东书房等候。”
“末将遵命!”
事已至此,张仲肃也就不再坚持,他抱拳行礼后退出祠堂。
陈胤强忍眼泪,再次面向陈霸先的塑像、跪下三叩首,泣声道:
“高祖在上,不孝子孙陈胤决意杀身成仁,今夜出城跟大隋军决战,征儿让张仲坚带走,请高祖在天之灵,保佑保佑征儿吧!”
说完,陈胤站起身,拿起紫檀香案上的那柄祖传‘龙吟霸王枪’,出了祠堂。
……
吴兴王府,东书房里。
一名年龄不到二十,一身渔夫打扮的彪形大汉,静立在书房的窗棂前。
他叫张仲坚,是扬州富贾张季龄的庶三子,吴州守将张仲肃、同父异母的兄弟。
张仲坚出生时,全身漆黑如炭,面目怪异、奇丑无比。
张季龄认定这是个妖孽,逐把他遗弃在了江边,被路过的道长五涯子所救,后成了江陵太和山上的俗家弟子。
这次家乡发生战乱,定会生灵涂炭,殃及池鱼,有道是血浓于水,张仲坚岂能熟视无睹。
经师父五涯子恩准,他这次下山来,欲为家乡及家人帮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