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落难
却又听凤姐向英莲笑道:“两位妹妹难得过来一趟,老太太想念得紧呢,每次来又走得匆忙,也未有机会在大观园里仔细逛逛。这次便住几日再走吧。”
“就是,这次不许急着走呢。”贾母抱着曦哥儿,心肝肉地乱叫,“也叫我老太婆陪哥儿好好耍几日。”
好在这事儿英莲和黛玉早有盘算。只听黛玉笑道:“我也想念外祖母呢。上个月璇玑公主召我入宫,我已特意求了恩旨,准叫我在外祖母这儿住几天的。”
“如此最好了。”凤姐啧啧了两声,又道:“哎,也不知这公主怎么想的,林妹妹便是长住在府里又有什么呢?便是想见了,打发了公公来我们府里请不也一样么?”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开始应是。贾母虽不言语,但却故意端了杯茶,放在唇边虚抿了抿。
黛玉微微垂了头,只道:“公主只说,因她一向在镇西侯府是玩惯了的,不与别处相熟,如今难得有了几个得眼缘的人,又是从别处入京城来的,还和侯府沾亲,所以只想我们这些都住到镇西侯府去,如若有机会出宫都能见到,要召唤时也方便。”
不想话音未落,那头邢夫人却笑出了声道:“这璇玑公主未免也太霸道不讲理了些,照她这样,若是得她眼缘的人多了,那镇西侯府能住得下?”
英莲不由在心里暗忖这邢夫人果然是个缺心眼的,才能当众说出这话。
果然,贾母闻言当即阴沉了脸,厉声道:“混账,公主也是你能乱嚼舌根的!”唬得邢夫人忙告罪不迭。
英莲因道:“老祖宗不必动气。说起来那位璇玑公主是天底下头一号的金枝玉叶,又得天家盛宠,性子自然更娇贵些。她可不止对林妹妹这样,你们可知,就连慕国公府里的三公子,也因为这位,只能常住在侯府里,连家都不让回的。”
慕耀的身份虽隐秘,但京城里的世家大族也是有耳闻的。何况因着谢廉、冯渊的关系,只怕贾府里早派了人不知私底下查探了多少回了,因此这会子她顺嘴拿出来如此编排两句,倒显得更合情合理了。
“这国公府的三少爷我也听说过一些。”贾母闻言,只摇头笑道,“坊间都在传为何他回了京却从不回国公府,不想竟是因为这个,倒真真是个奇闻。”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开始暗暗称奇。
英莲不禁心里暗自愧疚,只默念道,璇玑啊璇玑,真真是对不住你了。要怪就怪你的三哥哥吧,是他说的祸水只管往你身上引哦……
既她二人定了要住两天,贾母自然仍叫住进潇湘馆去。
午饭后,便派了嬷嬷领了她们进了大观园,只见园内花招绣带,柳拂香风,花光柳影,鸟语溪声,一步一景,甚是好看。
待到了潇湘馆,偏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里头坐落两三间小屋,更显别致,英莲、黛玉都有几分喜欢起来。
午饭前英莲已派了人回去侯府,与冯溪说了这事,少不得又叫拿过来一些换洗衣服和日用品,这会子丫鬟婆子都在里头收拾,英莲、黛玉便和紫鹃在屋外游廊尽头处逗弄一只鹦鹉,那鹦鹉颜色可爱,又伶俐聪明,很会学舌,竟还会与英莲怀里的曦哥儿对话,一时逗得几人直笑个不停。
等到屋内收拾妥当,贾母派来几个嬷嬷丫鬟都退出去了,英莲方拉了紫鹃到一旁,悄声道:“好丫头,才思烟回去取了一包戒指、香坠、荷包、扇套过来,你待会拿着也去各处走走,给以前你的那些姐妹分一分,算是我们的好意思了。”
紫鹃眉眼微动,只点头道:“奶奶放心,我知道了。”
说完,便跟着思烟领东西出去了。
黛玉见状,心下明了,只朝英莲眨眨眼道:“姐姐这是拿我的丫鬟当探子使呢!”
英莲嗔她一眼,笑道:“怎么,如今你的丫鬟我还使唤不得了?”
黛玉忙摇头不迭,拉住她一只胳膊卖乖:“姐姐只管使唤,若是紫鹃不够,加上我可还行?”
英莲被她气笑了,只捏了捏她一遍粉腮道:“你啊,跟璇玑处得多了,愈发淘气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紫鹃才回来。
英莲、黛玉都在屋里,听她回话:“奶奶,姑娘,我才出去走动一回,竟听说了许多了不得的事。”
英莲笑笑:“可是和那宝二爷有关?”
“正是呢。”紫鹃忙道,“上个月怡红院里那位可闯出大祸了,老爷这回被宝二爷气得狠了,不仅用了家法,还命关三个月禁闭。”
黛玉面上不由露出讶色:“怎会如此严重?”
紫鹃冷哼了一声,道:“这可怨不得别人,原是宝玉自己欠下的两笔风流债!”
“哦?”英莲眉头微挑,算着日子知道一桩约莫是因为蒋玉菡,另一桩却不知是什么,因问道,“你且细说来听听。”
只听紫鹃叹了一口气道:“这第一桩,便是袭人了。说起来,宝玉这回真真是个混账,可坑苦了袭人了!”
黛玉忙问:“袭人姐姐怎么了?”
紫鹃面有不忿,咬牙道:“说出来我都恨不得啐他一口,我素日以为宝二爷拿袭人当自己人待,不想他竟是个没心肝的。听鸳鸯说,上个月有个下雨天,宝二爷不知道犯了什么浑,竟将袭人狠踹了一脚,还害得她……小产了……”
“小产?”英莲却也是始料未及,原著里可没有这个,看来这里的许多事情都已经开始慢慢改变了。
黛玉眸色一颤,如闻惊雷,实在是难以置信。
不过,她从前好歹与宝玉一处在那碧纱橱里住过一段时间,也受过袭人许多照拂,如今听她这般遭遇,自然也忍不住关心起来:“那如今袭人姐姐可大好了?”
“哪里能够呢?”紫鹃与袭人原都是在老太太屋里服侍的,感情一直不错。如今袭人蒙了难,她自然也是难受,禁不住红了眼睛,只道:“按理说,当初老太太将袭人给了宝玉时,便是默许了要与宝玉做个屋里人的。袭人素来又老实本分,连太太素日里也对她称赞有加,还特意提了她的月钱,只按姨娘的份例来。可如今明明是宝玉犯浑,把个好好的孩子都弄没了,府里的人却没一个人要给她个名分的,还这样对她……”
英莲看她样子,猜到了几分,因道:“没名没分的又掉了孩子,只怕府里已容不得袭人在宝玉身边伺候了。”
“造孽啊!”紫鹃掉了几滴眼泪,悲叹道,“袭人小产后,老太太、太太都把这事儿遮掩过去了,不叫老爷他们知道。又说袭人掉了孩子污秽,又说吓着了宝玉,上个月底太太做主给了些银子,竟叫她老子娘把她从怡红院里接出去了!”
黛玉惊道:“这可如何使得?二哥哥不拦着吗?”
紫鹃一把抹了眼泪,只道:“原我也不相信的,袭人服侍宝玉这些年,哪一点不尽心?宝玉素日最体贴她的,却不想太太要打发袭人出去,他竟当真狠心不闻不问。”
只听英莲冷笑一声,道:“既是太太的主意,宝玉哪里拧得过呢?只是太太一向吃斋念佛最是心慈,素来又喜欢袭人,不想这次打发得如此干净利落!”
紫鹃道:“我原也不信的,问急了鸳鸯才知道,那日下雨宝玉回来,袭人去开门,正好一脚踹到肚子上,那血顺着雨水流了一地,满院子都红了,把个宝玉吓得魂不附体,连着高烧了几日。后来,太太觉得太晦气,也不顾袭人的身子,连夜里就叫人来接走了……”
说着,眼神莫名悲怆起来,忍不住呜咽起来:“太太真是狠心,不止是袭人,还有太太身边的金钏,原也是从小跟我们一块长大的,却也在上个月被逼着投了井,就这么没了……”
黛玉听完,只觉得这荣府冤魂累累,身上莫名有些发冷。
英莲看她神色,知道她心里害怕,只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笑道:“傻瓜,这里与我们有何相干?”
因又吩咐半夏与紫鹃倒了杯热茶,嘱咐她喝了,见她情绪渐渐平复,才道:“你再说说这第二桩风流债。”
紫鹃因道:“第二桩我倒听的不真切,似乎是什么忠顺亲王那边来人到府里向我们二爷讨要一个戏子,是叫什么……哦,对,蒋玉菡的。后来环少爷又在中间挑唆,又把袭人、金钏的事都给抖落出来,老爷一时心火旺,动了家法,什么棍子、索子都上了,打的只剩半条命,若不是老太太拼死护着,只怕当场就去了……”
黛玉不想竟有如此多的波折,望了一眼身旁的英莲,心中只觉又惊又怕,又悲又喜,惊的是原就知道宝玉不肖,却不想竟草包到如此地步;怕的是知晓贾府竟是这样的吃人地方;悲的是袭人、金钏等人下场可怜;喜的是自己如今有了镇西侯府一众依靠,如今更有慕耀护着,万事无忧。
俄顷,又听英莲吩咐道:“既是知道宝二爷受了伤,便打发个人去侯府,把当初李小仙留下的金创药、化瘀丸取些来,送到怡红院去。就说宝二爷伤得重,我们姐妹也不方便,就不过去当面探望了,且叫他好好养伤。”
底下人自然应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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