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

纸鸢

裴颜磨了磨后槽牙,笑道:“进啊,怎么不进。”

她复欲抬手叩门,恰在这时房门自里而开。

裴颜举在半空的手,悬着滞了一瞬。

“阿颜?”沈谢似是有些意外,微微皱了眉,“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话听在裴颜的耳中莫名的有些刺耳。

好看的一双眸子似怒含嗔,果然是在说些什么不想让她听到的话。

裴颜将添雪手中的衣服径直塞进他手中,虽是笑着,说出的话却是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道:“刚来,我今日就是为之前的事来给殿下特意赔礼的,这衣裳殿下若是喜欢便留着,不喜欢大可处理了,你们不用管我,忙你们的就好。”

言罢,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院子。

沈谢瞧着那道明显带着气的身影,给崔朗递了个眼神。

崔朗比他更懵,把人惹生气了,您看我做什么......

至于为什么气,崔朗是真的不知了。

他想了想道:“要不我去给您问问?”

沈谢思忖片刻,招来院前的人问了裴颜是何时来的,粗略算了一下,估摸着小娘子是听到了他同崔朗的话。

小娘子近来心神紧绷,一点风吹草动便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偏巧又只听了那么一半似是而非的话,怕是误会了。

他同崔朗道:“不必。”

而后自己提步走了出去。

裴颜回到花园的时候,柳太妃正同几位夫人吃茶,那几个夫人裴颜认识几个,其中一个恰是郑挽霜的母亲。

裴颜一愣,下意识朝四周瞥了眼,正巧同郑挽霜视线相对。

不过几日未见,郑挽霜整个人精神都显得有些颓然,即使点了妆,也难掩面上的憔悴。

视线未及收回,裴颜便听前方有人唤她:“裴娘子可否过来一下。”

她循声去看,唤她的是孟湘灵。

问出的是问句,语气却是毫不客气。

这一声唤的不大不小,倒是让周围人都听得清晰。

毕竟是柳太妃的花宴,裴颜不想多生事端。

她走过去,客客气气的道:“孟小娘子有何指教?”

孟湘灵笑的天真:“听闻您八岁便时常同邻家的郎君们一同爬树玩儿,这纸鸢适才不慎被挂在了树上,能劳您帮忙取下来吗?”

裴颜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那样子像是在问:你觉得呢?

孟湘灵长这么大,父母兄长皆是纵着,从小到大说出的话府中没人说过不字,尤其她阿耶上任节度使后,周围人对她更加礼让。

除了上一回被裴颜说了一番,似乎便再没有过了。

故而她是没想过自己提出的要求裴颜是会拒绝的。

裴颜看着这树前摆放好的竹梯,哂笑道:“□□都寻人放好了,自己是没长脚?”

添雪怜悯的瞧了眼站在几个娘子前头的孟湘灵。

这孟娘子怎的总是撞在小娘子心情不好的时候?

孟湘灵被她堵的一时说不出话,连带着一张略显娃娃气的小脸都憋红了。

正在这时,郑挽霜被婢女扶着过来。

裴颜当即往旁边挪了些。

郑挽霜脸色白了白,她这样对她避之不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有嫌隙似的。

郑挽霜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她脸色实在不好看,却仍强打着精神同孟湘灵道:“阿颜身份矜贵,若是不慎摔了,太妃难免会怪罪的。”

裴颜不着痕迹的觑了她眼,又听她道:“只是我们毕竟不好使唤王府的人,阿颜你素来同王府中的人熟悉,可否帮忙寻个人来取一下?”

裴颜不觉笑了出声,她们不好使唤,她就好使唤了?

果然,她这话说完,孟湘灵几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裴颜想了想道:“那不如,我将殿下寻来给你们取如何?”

周围一下噤了声,这种事是她裴颜能做得出的。

孟湘灵虽从小任性,倒底也不是个傻子。

她阿娘今日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可太过任性,身后其他几个娘子年岁又小,有的胆子小一些的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孟湘灵张了张口,正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几个娘子身后蓦地拱出了个小脑袋。

不及人半高的小豆丁,迈着小短腿熟稔的贴到了裴颜身上,莲藕似的小臂一把抱住了裴颜的小腿。

小娘子仰头看着裴颜,一双黑黑的眼睛水汪汪的,瞧着像是新洗的葡萄。

她伸手指了指树上,奶声奶气道:“颜姐姐,你能帮我取下来吗?”

裴颜一下子心就软了,揉了揉那颗脑袋上软软的头发,一改先前对着孟湘灵等人的态度,笑道:“那纸鸢是你的?”

柳安安点了点小脑袋:“孟姐姐方才说要帮我取,让我先去边上玩会儿,可是到现在都没取下来,颜姐姐你能帮我取吗?”

裴颜蹲下身子,摸了摸她脑袋。

她打量了那树一眼,稍作思忖后,歪着头笑眯眯道:“好呀。”

她看着眼前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忽然想到了柳太妃那个未及出世的幼女。

裴颜曾经听闻,柳太妃回吴州城之前,正身怀有孕,那时先怀王离世不久,柳太妃因忧思过度那一胎终未保住,因着这层缘故,身子也耗损了些。

恰逢前几个月,柳太妃的幼弟陪夫人来吴州城省亲,顺道来了趟王府。

许是柳安安太过可爱,柳太妃没忍住就将小娘子留在了王府小住了几日。

裴颜意味深长的朝周围人看了一眼,目光停在孟湘灵身上,故作恍然道:“哦……原来这纸鸢不是孟娘子的啊!”

孟湘灵只觉脸热的厉害,柳安安年纪虽小,她却也不敢得罪。

她支支吾吾半天,磨磨蹭蹭的走到竹梯旁。

她自小便怕高,更遑论这会儿让她爬树。

适才凑热闹的娘子们都往后边退了两步,生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裴颜撑腿站起,悠悠然然的走到树下。

这颗常青树不似其他树木长的规正,盘根错节的树枝枝叶繁盛。

她幼年时常爬高上低,眼前这树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但于她来说却也不算难。

裴颜让添雪替她扶着□□,自己便提着裙子爬了上去。

爬起来也不算困难,可这竹梯也不知之前是放在了哪儿,上面几层有些湿滑。

添雪见她爬到一半,左脚忽的滑了一下,赶忙提醒:“小娘子当心!”

裴颜朝下道了声“无事”,便接着朝上爬。

添雪对裴颜爬树这事并未显得太过担心,已然习以为常。

但柳安安却不是。

五岁的小娘子显然被裴颜刚刚那一下给吓住了。

一双小手紧张的抱在胸前,生怕裴颜不小心摔着。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便迈开了两条小短腿朝一边跑开。

添雪朝树上看了眼正专心致志够着纸鸢的裴颜,就见自家小娘子大半的身子都钻进了茂密的枝叶中。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堪堪只能瞧见扶着竹梯的外的一只手。

不料,那纸鸢位置卡的刁钻,裴颜不得不压低身子往里头挪,横七竖八的枝桠杂乱无章,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裹在里头似的。

小娘子的肌肤本就娇嫩,露出在袖子外的一截莹莹如玉,稍不留神,便被交错纷杂的枝子划出一道鲜艳的红痕。

裴颜轻“嘶”了声,对自己适才轻看的这颗树报以深深的忏悔。

她脚踩着□□,将自己靠在上面,而后一只手抱住身前的树枝,一手朝前头的纸鸢去够。

待将纸鸢捏在手中,方松口气,却感到竹梯猛的一晃。

裴颜心下一紧,赶忙扶住□□稳住身形。

她下意识低头朝下看,便见郑挽霜不顾添雪阻止,似有要朝上爬的意思。

她听郑挽霜道:“阿颜迟迟未下来我有些担心,我上去帮帮她。”

“?”

她说是帮,每走一下裴颜都能感觉她脚在抖,原本稳稳当当的竹梯愣是两个人扶都险些歪倒。

裴颜还未及说话,便听脚下响起了一道柔柔弱弱的颤音:“阿颜你别晃,我,我怕。”

“??”裴颜恨不得一脚将她给踹下去,“郑挽霜你有病?”

她忍着郑挽霜时不时搞出些的动静,皱眉看下去。

余光恰巧瞥见往这边来的人,再看郑挽霜的所作所为,她蓦地就懂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柳安安脆生生的小奶音传了过来:“阿兄,你快点儿!”

裴颜循声去看,她站的高看的也远,就见柳安安正拽着沈谢的手朝树下来。

周围围着的娘子似乎都惊了一瞬,似是没想到沈谢会出现在这儿,惊慌失措的旋即行礼问安。

温煦的阳光自一片翠绿中斑驳洒下,在沈谢的衣角铺开一层细碎的金光。

裴颜下意识的觑了眼郑挽霜,正见她两手死死攥着竹梯,似要有什么动作。

正欲下来的裴颜,一瞬间止了动作。

她抿了抿忍不住微微上翘的嘴角,这妹妹的人情阿兄来偿应该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更何况她辛辛苦苦得来的功劳,哪儿能轻易给他人做嫁衣,且还是郑挽霜。

她偷偷摸摸的把脸藏在茂密的枝叶中,快速朝树下郎君觑了一眼,不巧,同郎君视线触了个正着。

裴颜旋即移开目光,装模作样的动了动身子欲要下来。

她不时拿余光去瞥树下的人,跟着稍稍调整了下位置,又朝□□的左边小挪两步。

而后下头几人便听上头“哎呀——”一声,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一个“不小心”便从树上翻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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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安安:我只是一个冷漠的助攻工具人(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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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她撩人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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