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般若绝印(二)
只听“咔嚓”一声,显是折了骨头。.那人再抡几下,直将谷小满一条手臂打得筋骨尽断,紧握的手也随之松开。
为首的那人急忙将玉佩抢在手中,只见那玉佩碧绿晶莹,色泽柔和,暖人心神,虽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却也雕着奇花飞鹤,栩栩如生,一看之下,就算是他这个庄稼人,也知道必是价值连城,不由得喜笑颜开,大为得意。众人见了,围将过来,纷纷问道:“值钱吗?”为首的那人心念急转,脸上的笑容顿时换成一腔怒意,吼道:“我当是什么宝贝,其实连咱们李狗子家的一条狗以巴也抵不过!”
众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浑没有这许多心机,见为首的说不值钱,哪里有半点怀疑?不禁唏嘘长叹,怒意更盛。发现金丝的那人刚要说话,谷小满却不知何时已经站起,眼中血丝淋淋,面色狰狞,猛地伸出未断的左手来扼住为首那人的脖子,如鬼一般地厉声道:“把——玉佩——还——我!”为首的那人被他口中的鲜血喷了一脸,三魂六魄早吓去了大半,顿时懵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人见事不妙,抡起地上的断棍打在谷小满的背脊之上。谷小满背上吃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趴倒在地。为首的那人被吓得手足酸软,也随着摔倒在地,就这一摔,身上感觉到痛,脖子也得了自由,心神略醒,忙丢了玉佩,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抡断棍的那人打红了眼睛,见谷小满以肩撑地,左手颤颤地朝地上的玉佩抓去,心下蛮性大发,抡起断棍,朝他头上砸落。木棍刚打到谷小满的头顶,却堪堪被一只手托住,那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胸口一闷,人已飞在半空,直撞在两三丈之外的庙门上。那庙门年久失修,加之风潮雨湿,被人一撞,当即从中而破,连人一同摔在庙外。
出手之人,却是绝印和尚。绝印收掌回元,轻轻吐出一口气来,神威非常。众人见了,无不骇然。不知谁叫了一声“鬼呀”,众人脸上无不变色,争先恐后地抢出庙门,也顾不得地上那人,鬼哭狼嚎地去了。
谷小满将玉佩握在手中,依在一根断柱上大口地喘气,眼中血丝渐渐褪去,凶戾之气也随之消失,只是一条胳膊,却是就此废了,死气沉沉地耷拉着。正自出神,却听“哇”地一声,绝印口中吐出一滩墨色的淤血,即连身子也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当下急忙收起玉佩,抢上去将他扶住。
绝印睁眼看见是他,满脸尽是惊讶,万想不到他刚刚断了一臂,又无内力修为的根基,身子本该承受不住,竟是还有力气来扶自己,忍不住上上下下地多看了几眼,却是一无所获,只得摇了摇头,盘膝而坐,运功驱毒。谷小满环顾四周,将狗肉捡在一起,扑灭地上篝火的火星,见他双掌合十,神色苍白凄然,嘴角之处尚有毒血未檫干净,黑如浓墨,心中一动,走出庙门,隐隐听见东边不远处似有水声,不禁大喜,抢回庙里,见地上有几个陶罐,当下只手捡了一个便去。如此循声找路,不多时就到了那河流岸边。
但见绿柳成排,河水清澈,好一番鸟语花香,日暖风柔,精神不禁为之一振,当下洗了脸,将口中的鲜血漱干净。
经过这短短一天时光,谷小满脸上的伤疤多已结了血痂,虽是瘙痒,却也不再疼痛,只是样子更加古怪可笑,不禁心中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伸手在河边挖了一块淤泥狠狠地抹在脸上。这样直抹了一盏茶的工夫,谷小满渐感脸上疼痛,原是血痂被他搓动,脱落下来,鲜血渗出,手下自也不禁慢了下来,暗暗地道:“谷小满啊谷小满,就算你脸上的疤痕全都没了又能怎样呢?你仍不过是个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废物罢了。你不思进取,却在这里自欺欺人,当真好笑,当真可怜啊!”不由地长叹一声,洗净脸上的淤泥,深吸一口气,捡些干净的水装了回去。
未近庙门,却听庙内有一人高声叫道:“秃驴,快把库银交出来,不然老子手里的刀可不客气了!”虽是喝问,但语气却也微微发颤,显是对他颇为忌惮
谷小满心中一惊,轻放下陶罐,挨近庙门,见五个官差正持刀将绝印围住,似又有些忌惮,一时间倒也不敢贸然发难。绝印仍自盘膝而坐,双手合十,身上轻烟袅袅,似有檀香。谷小满知道他正以内力驱毒,这期间最忌打扰,否则后果实在不看设想,不禁暗暗地为之担心焦急。
那几个官差见绝印毫无动静,又见他嘴角挂着血渍,知他受伤不轻,又再逼近了两步。
谷小满知道,只要那五人再近一步,绝印立时便有性命之忧,再无他想,站到门口,朗声道:“朝廷钦犯谷小满在此,还不快快拿下领赏!”
那五个官差闻言不禁一惊,急忙回刀戒备,却只见一个家丁挺身而立,神气凌然,虽是满脸疤痕,却也掩不住孤高赴死之气,只是身子却似在颤抖,不免大大折扣。此地相去柳府并不甚远,昨夜柳府失火走了钦犯,凡是当差之人多已知晓,只是这五人万万想不到这么大的一块肥肉竟会自己送上门来,再看他衣着,正是柳府家丁的打扮,当下更无怀疑,登时喜于颜色。谷小满见他们心有所动,哈哈一笑,转身便跑。
五人微微一怔,随即窜出庙门,直追而去。谷小满知道,倘若自己被抓,非但绝印难逃厄运,自己南下寻母更将化为泡影,只好拼尽全身的力气,发足狂奔,矫若飞兔。五人各怀鬼胎,唯恐被他人抢了功劳,俱是咬牙紧追,各不放松,渐渐逼近。
谷小满见五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下惶然,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前面惊出一只野兔,回头看见自己,以为是猎人,撒腿就跑,奔不片刻,忽地掉头转身,从自己的**钻了过去。谷小满心念一动,计已在胸,看准前面一颗大树,伸出左臂成环,咬紧牙关,急奔而上,手臂恰好揽住树干。谷小满顿觉手臂疼痛欲断,身子更是急甩而出,右肩正好撞在追来的一个官差胸口,那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谷小满撞倒在地。
这么一撞,实是出乎于意料之外的事情,谷小满只觉得体内气血翻腾,又忍不住口吐鲜血,眼前忽地漆黑一片,耳若闻钟,只觉得五脏六腑狂翻若浪,苦水欲吐。但情况紧急,不及睁开眼睛,挣扎而起,拼命而跑。余下四人停身不住,顿时被谷小满拉开了距离。
但这一撞,亦无异于饮鸩止渴,谷小满本就跑不过五人,加之这一撞,更是慢了许多,片刻之间,五人又已逼近。谷小满咬紧牙关,再奔片刻,猛然醒悟,暗叫一声糟糕,却原来是自己刚才的这一回身竟在将这五个官差带到了回破庙的路上。当下嘶吼一声,斜身直转,奔入莽林深处。五人却只需略略转身,双方距离在这无形之中,又是拉近不少。
再奔片刻,谷小满只觉脚下一绊,站立不稳,狂扑下去。忽地腰间一软,似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腰带,只觉得眼前的树林匆匆退去,耳畔生风,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人已在破庙之中了。谷小满心神稍定,只见绝印“哇”地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只是这血色殷红,已是难寻中毒之像。谷小满见了,大喜道:“大师,你的毒被逼出来了!”
绝印满脸诧异地望了谷小满好一会儿,见他气喘吁吁,的确不似学武之人,但他身上诸多伤口,竟似乎对他并无大碍,不由地极是纳罕,只是他生性高傲,哪里会向一个少年寻问。但想起他为了自己而拼命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又对自己甚是关心,不由地心生好感,仰天长笑道:“没想到,我绝印纵横江湖数十年,今日却被一个无名小卒救了两次,当真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啊!哈哈,哈哈哈!”狂笑不已,若悲若喜,神色凄迷狂傲。
谷小满不禁为之担心,想起母亲的话来,知道很多世外高人最忌欠人情分,尤其是欠那些江湖后生们的情分,便道:“大师你神功盖世,是晚辈多虑了。”他见绝印轻功尤是如此,虽在重伤之余,竟也不下于何满愁,而何满愁的功夫他却是亲眼见过了的,是以这赞誉乃是肺腑之言。
绝印听了,喃喃地道:“神功盖世?嘿嘿,神功盖世!纵然我绝印武功天下第一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要看着师父被人活活地烧死?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很没用?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忆及往事,心碎其中,不由地神志大乱,双手按住谷小满的两肩,大声喝问。
谷小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挤到一块去了,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能回答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
绝印见他不说话,以为是默认了,一时间心灰意冷,颤颤地松开双手,背在一瞬间微微佝起,人也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神色凄然地道:“是啊,就算你武功真的天下第一,又能怎样?师父已经给人家害死了,你却只能在这里掉眼泪,到头来,还得受人恩惠,被人耻笑!嘿嘿,绝印,你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你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他越说越是凄凉,绝望,只觉得再没有意义活下去,心念至死,脚下用力,猛地朝柱子上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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