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川端探访盛烈家
川端教授和木村老师计划是来抚顺画矿工的,想不到一到抚顺就身陷当局设置好的温柔乡里,每天安排他们就是吃喝玩乐迎来送往,结果时间都用来各色各样的宴会和各种各样应酬上,让他们没时间顾及画画。
两位画家哪受得了这个,找到管事的胖头头进行交涉,但是碰上软钉子,一直拖着他们不办事,日复一日,以至行程过半,他们一笔画也没画成,他们又气有恼又无奈。
这种生活对胸无大志,贪图享乐的**分子当然求之不得,这毕竟不用自己掏腰包,拿现在的话说,叫作公款吃喝玩乐,公家拿钱,供自己享受,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有便宜不占是傻蛋!但是你不细想想,能白占吗?谁那么傻让你白占!干这个的都是有目的,都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局处心积虑花天酒地对他们俩做那样安排!目的一个,就是不愿他们到矿区到基层,当局知道那里是事发高危区,矿区里藏有许多不被人知,不可告人的秘密,当局怕惹出什么麻烦,弄出什么事端,丢掉头上乌纱帽!现在有些黑心矿主不也是这样吗,出了事不报,瞒报,胡报,收买记者,无所不用其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逃脱法律制裁。
自古到今多少帝王将相身陷温柔乡里不能自拔,三国里的刘备不就是吗,去东吴招亲后,有一段时间不就是不愿回蜀地吗?东吴为什么要这样作,还不是想兵不血刃要回荆州吗!诸葛亮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弄回去,留下一句成语叫“乐不思蜀”。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胸怀大志正人君子,不为财色而动,他二弟关云长不就是吗!曹操对他何等的好,上马金下马银,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最后还是没留住,一旦知道兄长刘备的下落,便挂印封金,过五关斩六将,最后还是投奔兄长刘备去了!
曹操为什么那么大头,难道有钱花不出去了?非也!还不是曹操爱将如命,认为关云长骁勇异常,斩颜良诛文丑,是个难得的战将,想留住人家帐下听用!结果是一厢情愿,事与愿违,最后落个鸡飞蛋打!两手空空!当然后来华容道上也得到回报。
说这些的意思就是想说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川端和木村是两个有志于艺术的画家,艺术是他们的生命,对这样有理想有抱负的画家来说,他们画画的意志和决心,不是女色,不是安逸,就能动摇消磨了的,不能随心所愿去画画,那是他们最大的痛苦。
所以二人求告不成,便商定好,决计离开眼下当局为他们设置的温柔乡,安乐窝想另辟蹊径,走自己的路,完成他们此行的意愿和目的。
两个人商议后,第二天他们收拾停当,便去找那个管事的胖头头。
胖头头一见他们来了,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想躲已来不及了,他蹙紧眉头露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是想来个冷脸冷屁股,摆出凛不可犯的样子,给川端他们脸色看,那意思是说,老子心情不好,最好免开尊口,免得自找没趣!
他没等川端问就扔出一句。“不是有事通知你们吗!怎么又来了!”
川端教授如今是见着他不烦别人,对他那一副冷脸不屑一顾。
他同样冷冷的说道:“来了怎么的!难道我不应该来吗?你们为什么还不答复我?你想拖到什么时候?”
“我……上边没答复,你让我怎么办!”胖头头往上面推。
“我早就看透了你们就是不想……”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两句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行了,行了!”幸亏有木村在中间,否则不知会吵多久!吵到什么程度。
木村老师看二人又吵起来了,知道吵下去没什么意义,便上前对胖头头说道:
“问题得不到解决,我们对你们已失去耐心,如今你们同意不同意已经无所谓了,我们是来告辞的,我们准备去新京……”
“去新京?……”胖头头一听这话有点心惊。
他脑袋里转的非快,他想新京是满洲国的首都长春。是满州国皇帝溥仪呆的地方,难道他们想去告御狀?这是他心里第一反应。要是那样……问题就严重了。
心里有鬼的人,都爱往有鬼的方面想。
他没有再吵下去,眼珠转了转,撇下川端盯着木村问。
“怪了?你们去新京作什么?”
“这你就不用问了,好像不关你的事!”川端看出他心惊的样子。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们的一言一行我都要负责。”
木村老师想不能和他僵下去,这样对他们离开没什么好处,县官不如现管。
“噢!是这样……我们学校总部在新京,我们是东京分校,这次来当然要到总部看看!顺便汇报一下工作。”
胖头头一听这话,才暗暗的长出口气,态度有些缓和。
“噢,是这样啊!你们要走可以……可是我们没接到上面通知啊?”
“对不起,这是我们临时决定。”川端来了一句,态度很强硬,拿现在来说耍大牌。
“你们决定?你们不是……你们不想画画了?”
“还画什么画!你们差一点把我们供起来了……对不起我们没这个福气,再这样呆下去,画画不成,我们快成了墙上的画了……我们有点生受不起!”
胖头头不提画画还好,一提画画,川端教授鼻子都快要气歪了,他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嘻嘻!让你说的……”胖头头听出川端教授的不满,皮笑肉不笑的,“你们真的要走?……对不起,兄弟脑皮薄,不能做主,真的要走,那我得打电话请示一下上边……”
“打不打电话那是你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前来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免得说我们不礼貌,不辞而别!……现在已通知你了,我们就此告辞了。”
说完这话川端教授拉了一下木村老师。
“走!他们打他们的电话,咱们走咱们的!”
二人看也不看胖头头一眼,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扭头就走。
这让那位胖头头很气恼,这也太不拿他当回事了,但是拿人家没办法,人家是来自日本的画家,根硬,他只是负责招待的外事小官……若是换两个平民百姓他早就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得罪不起人家,只好一副紫茄子色,干生气说不出话,在忍气吞声。
胖头头见他们转身出了门真的要走,真有些害怕了,他想这要是真走了,那可是他的严重失职,上边还不拿他试问,不行!他寻思过味,于是忙小跑般的追了出来。
“二位慢走,二位慢走……我算服了你们,你们就这样走了,我没法向上面交代!给兄弟点面子,我马上打电话!”
“怎么?还要请示,研究,考虑……算了!我们已没那个耐心了!”
“不,不!二位放心,这次一定给二位明确答复!”
川端和木村想了想,木村看他可怜不是见的,便说道:
“那好,我们做到仁至义尽,再给你三分钟打电话时间,三分钟一过,我们就走人!”
胖头头平常作威作福惯了,谁知今天成了这般可怜模样,真是有憋气又窝火。但没办法,只好把二人让进屋里的客厅,抓紧时间去打他的电话。
这次是市长亲自接的电话。那派头一听就能听出来,嗯啊一通后,市长不吱声了。
市长在电话里一听两位日本画家要不辞而别,心里有些发慌,知道先前玩“拖“的办法不行了,但是他不相信两位画家真的要走,心想明明说的是十天怎么五天就要走?为什么?他心里犯合计,有点想不明白……
电话那边胖头头催的要命,说是只给三分钟时间,人家就要走人了。时间这么仓促!市长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回电话说道:
“慌什么?……你先替我挽留一下,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人家态度怎么不好,人家是咱们的贵客,不能让人家赌气就这么走,那显得我们多没礼貌多不好客!有些事电话里不好说,你告诉他们,我要亲自送他们!五分钟便到!”
胖头头接完电话,知道市长要来,面露喜色,他终于有了交代,马上去客厅把市长意思转告川端教授和木村老师。
川端教授和木村老师一听市长亲自送行,心里一阵冷笑,心想这帮人就是不按脖子不拉屎,非得动真的他们才知道着急!
“既然市长大人要来亲自送行,他们也不能不给面子,那就耐心等一会吧!”木村说道,说完两人也没动,胖头头一个人跑出客厅迎接去了。
果然,五分钟时间,市长坐的小汽车就开进贵宾招待所。
胖头头率队迎候,他见小汽车驶来停下,不敢怠慢,忙上前打开车门,披着黄呢大衣的市长下得车来。
市长倒是有市长样,风度翩翩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下了车正了正大衣,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架势。
“你们……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天送两位贵客,说话,作什么都给我小心点,不可失礼,不要多说话,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
他扭头问胖头头。“那两位日本画家呢?”
胖头头忙点头哈腰。
“他们在客厅……他们太不像话,知道您来,也不出来迎……”
这话说到市长心里去了,市长见欢迎的人中没有两位画家,已经露出一丝不快。他在想这两个画家太傲慢了,太目中无人了,他大小也是市长啊!也不知道出来迎接一下,看来连他这个市长也没看在眼里,太狂妄了……心是这么想,但是话不能说出来。
他毕竟是市长,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
“什么话?人家是咱们的贵客!我方才说什么来着!说话注意点!”他说了胖头头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快!前面带路!咱们不能让人家久等,,我去见见他们!”
市长在众人簇拥下,进了穿堂来到客厅。
川端教授和木村老师正在客厅闲谈,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便站了起来。胖头头赶紧上前作介绍,市长和两位画家握握手,彼此寒暄两句,三个人便分宾主坐定。
“二位画家,为何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是不是属下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二位不吝赐教!”
市长是在客气,千万别认真!认真起来那就坏了!大家都知道。
川端教授和木村老师一听市长这话,知道他是在明知故问,虽说照顾不能使他们满意,那也只能私下里说说,在这种正式场合怎么也得给主人留点面子。
“哪里哪里,照顾的非常好,周到极了!我们都不想走了……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川端有点反话正说的味道。
“噢!是吗?哈哈……”市长在讪笑。市长能听不出来吗,市长心想:“乐不思蜀还想走?不是心里话吧!”但是明知不是心里话,也不能说什么。要不有些人怎么受不了官面上的虚伪,历史上陶渊明就不愿五斗米折腰,作了一赋归去来辞。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着急走啊?我记得你们……不是计划想要在这呆十天吗?”
“我们是想多呆几天,可是……我们也不能竟在这贪图享乐了,还有公事在身,另外还有需多私事……所以只好……哈哈!”后面的话不说自明,一笑代之。
市长的脑瓜也不是白给的,他想:两个人是来这里旅行画画的,会有什么重要公事?要说私事,谁没有私事?所说全是托词!一派胡言!说这些不就是借故想走吗?哼!市长心想,你以为我们欢迎你们?我们是没办法!你们想走我们乐不得!你们快走吧,客去主人安!只是苦于没办法,这次是你们自己提出的,那就别怪我们了。
想到这他便来一个顺水推舟。
“是吗?……还有公事?那公事要紧!我们可不敢耽误二位的公事!。”市长说到这,觉得还有些话似乎没说透,遂又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们也不便挽留……不瞒二位,我们抚顺地界不是太安全,山区常有匪徒出没,这里的矿工也常闹事,外呼内应,弄的我们焦头烂额,您二位是我们的贵客,我们要对二位安全负责,所以……如果有不到之处还望二位海涵,多加体谅!电话里听说二位要去新京不知……”
两位画家听了一溜十三招,到最后才明白,市长原来是怕他们去新京告御狀,故转弯抹角……。
“噢,我们明白,市长放心,我们去新京完全是教学方面的事,我们的总校在新京!这期间发生一些……那也是为我们好,市长的良苦用心,这一点我们理解!”
木村说道,木村想既然要走了,就别弄的都不愉快。
“理解就好!”市长一听这话心宽了些,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高兴的翘起了二郎腿。
“对了,你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一会坐我车,我把你们送到车站!”
“怎么敢劳您大驾,您是市长大人工作繁忙,我们怎么好意思坐您车,叫一辆马车就行了……”木村说道。
“不必客气,我说了算!你们是来自日本的画家,理应如此!你们准备怎么走?我派专人送你们!”
“我们……”川端教授刚要说什么,木村抢先说了:“我们想先去奉天,然后再由奉天去铁岭……沿途还要画些风景,所以就不麻烦你们了!”
“噢,还要去这么多地方?……我还想派人一路护送直达新京,看来……”
“啊呀!送什么送,我们这些画画的走哪画哪,没准地方。时间上,十天半个月也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您就别客气了!您要是这么客气我们就不走了。”
“噢,那也要把你们送到车站!亲自送上车!尽我地主之谊!不然你们还不得怪罪我!哈哈!”
市长哈哈一笑……他是不放心他们走,所以才坚持要送。
殊不知这全在两位画家意料之中。
就这样,川端教授和木村老师,坐上市长的车来到抚顺城车站。
市长显得十分热心,亲自将他们送入站台,直到列车启动开走……
随着列车开去,市长他们像去了一块心病,嘴不说心里想:谢天谢地,这两位难伺候的画家,终于走了!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两位画家只坐了一站,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将军堡车站下了车,下了车的他们,很快钻进一辆正在站前等客的马车,他们急忙上了车,放下车帘,马车一路烟尘,迅速消逝在去矿区的大道上。
马夫是矿区的,所以对矿区很熟,根据王盛烈入学登记时留下的地址,马车很快的来到王盛烈的家门前。
再说王盛烈的家,自王盛烈同学康明瑶王言大来访并带走了诊断书之后,为防不测,为防学校总部或东京分室的人来调查核实盛烈父亲得病的情况,王家费了一番心思,做好了一切必要准备。
王盛烈父亲,大先生,到乡下亲戚家躲避去了,家里的其他人白天也是躲的躲藏的藏,基本不在家,王家就留下王盛烈母亲万氏和黑凤姑娘,他们连看家带望铺。
这一天正当午,小铺里没客人,王盛烈母亲坐在窗前长凳上面朝里,黑凤则坐在柜台里,面朝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实在有些无聊。
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懒怏怏的盛烈母亲身上……屋静人懒加秋日,在加中午,是最让人犯困的时候,盛烈母亲就是,坐着坐着困劲就上来了,连连打起哈斯,眼皮跟子不断的在打架,脑袋不时的下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不断的在打瞌睡。
黑凤姑娘年轻,不太嗜睡,但受周围环境影响,也有点……她正要曲肘柜台上,将头伏在肘弯里眯一会,猛然发现窗外一台马车驶来,而且那台马车就在他家门前停住。
黑凤姑娘困意顿消,她忙走出柜台,叫醒盛烈母亲。
“姨!快醒醒咱家来人了!”
盛烈母亲睡眼惺忪,冷不丁醒来有些发懵。
“什么?什么?哪里?……”
“来人了!来两个人,看都从车上下来了!”黑凤一边朝窗外看,一边说。这时盛烈母亲方清醒许多,她坐着没动,扭转上半身向外望去,果然有两个人从马车上下来,向这栋房子的西边两间走去,那是他们住的地方。
盛烈母亲见此情景,站起身忙冲出小铺。
“喂!二位!请问你们找谁?”
川端教授和木村老师,一听有人叫,便转身望去,见是一个妇人,忙不迭的向他们走来。
“噢……对不起,请问这是王盛烈同学家吗?”
“是,是啊!你们是?……”盛烈母亲奇怪的打量面前的两个人。
“噢,我们是他所在学校的老师!”
“老师?那……您二位是从日本东京来?”盛烈母亲吃了一惊。
“是,从东京来!我们是来这里画画的,顺道想来看看……”
“噢,是这样……”盛烈母亲立刻明白了,学校终于来人了。
“那快请到屋里坐吧!”
说着话三个人已来到西屋家的门前,盛烈母亲打开门。
“家里怎么没人啊?”川端和木村感到很奇怪。
“咳!大白天都有事,出去了!”盛烈母亲忙作解释。
“噢!……”川端和木村两人点点头。
进屋后,川端和木村被盛烈母亲热情的让到南面阳光充沛的火炕上坐下。
“没想到你们能来……你们可是咱家贵客啊!”
“什么贵客?您太客气!”川端和木村连连点头。
二人初来乍到,处处都觉得新鲜,他们坐下环视一眼盛烈家里的境况家具摆设,给他们总的感觉:旧木难鲜,破破烂烂的,看来这个家生活不是太……
“这房子有年头了吧?”木村随便说了一句。
“可不是,我们搬来都有二十年了!”盛烈母亲说了一句。
盛烈母亲见来的这二位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知道不是一般人物,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又不能不说,她想道客人一定很渴,于是说道:
“这大热天的……想你们一路很辛苦,一定渴了吧!你们先坐着休息一会,我给你们烧点水泡碗茶喝!”
说完就要到外屋灶前去烧水。
川端和木村一是不太渴,二是……他们还想和盛烈母亲谈谈盛烈父亲的事,所以急忙拦住盛烈母亲道:
“我们不渴!您千万别麻烦,我们坐一会就走!”
“你们是从大地方来的,是贵人!我这小门小户真不知怎么招待好……”
“您不用客气,我们就是来看看!听说盛烈父亲……咦?我们怎么没看着老先生?”
“他呀?咳!别提了!想儿子想疯了,到处找儿子,谁能天天老看着他,一眼看不到就不知跑哪去了,我这做老婆子的心里苦啊!可是一肚子苦水对谁说……一想他爸这事我就想哭,哭还得偷着哭,不能当着孩子面哭,怕孩子跟我一块难受……”
盛烈母亲说说,真就鼻汀一把泪一把,向二人哭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