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有遗憾吗?(2)
涓生回来了?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鞋都顾不得穿就跑去开门。
门外却只有涓寒——皱皱巴巴一件条纹T恤套在身上,下身着一条宽宽肥肥磨虚了边的牛仔裤,一个松松跨跨的包随意背在肩上。
“怎么是你?”我想我的脸上写满失望。
“如果是我哥,他会用钥匙开门。”他也不换拖鞋,径自进了客厅,把包卸下往沙发上一扔,自己跟着也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来回晃荡。
若是平日,我肯定要数落他几句让他换拖鞋,包不要乱扔,坐有坐相。但今日我只是倒了杯水给他,在他对面坐下,默不作声。
“怎么着,我哥真的离家出走了?”
没人问还好,有人一问,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跟我拌了几句嘴就走了,也不回我电话与短信,已经两天没有音讯。”我抽出一张纸巾抹眼泪吸鼻涕,带着哭腔问,“涓寒,你说你哥会不会出什么事?”
“别,别哭,我最受不了女人哭,更何况像你这种整天对我凶巴巴的女人。”他抽了一大把纸巾递给我,“赶紧把眼泪擦干净!我哥他根本没出什么事,来之前我给他打过电话,活得好好的。”
“那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哪知道?你们不是模范夫妻么?”
我不理会涓寒的语带讥讽,“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问,不过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在加班。”
“他骗人,我问过医院,他说家里有事,请了假。”
“你有医院的电话?”
“住院部护理站的。”
“给我。”
涓寒掏出手机拨打我报给他的电话号码,接通后,他向对方询问涓主任有没有上班,可能是对方要确认他的身份,他马上解释他是医院的老病号,一年前由涓主任给他动过脑部手术,最近几日似乎旧疾复发,想过去复诊,但毕竟涓主任才熟悉他的病史,所以还想请涓主任替他检查,由于家住市郊,离医院较远,再加上生病体力不支,故尔一定要确认涓主任值班时间才能赶过去。
一番谎撒得合情合理,若我是值班护士,肯定信以为真。
片刻后,涓寒挂断电话,向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明天一早,他上门诊。”
能见到涓生,我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到实处,毕竟没出什么大事,只要见到他,一切都好说。
见我还愣在那里,涓寒打了一个呵欠道,“赶紧睡吧,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找他。”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也困了。”
“回来。”我回过神来喝住已走进客卧的他,“你还没洗漱就去睡觉?”
“没带洗漱用品。”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这儿有。”我翻出全新的毛巾牙刷杯子塞给他,把他推进卫生间,转身回卧室拿了一套涓生的睡衣扔进去,“不许裸睡。”
“所以我不愿来你家。”身后他边漱口边埋怨。
是夜,有梦。
应该是回到大学时代,体育课,八百米达标,我刚跑完一圈半,累得只想中途停下,转眼见涓生候在终点处,想着他的怀抱候在那里,我只有拼了命继续往前跑,嗓子越来越干,呼吸越发吃力,双腿沉重得像是不再属于自己,终于,我大汗淋漓跨过终点线,扑进他怀里。
真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
梦醒只觉特别累,倒像是真的刚跑完八百米。
梦里的情景未尝没有真的发生过,那一年大二还是大三我记得不甚清楚,体育课八百米达标,涓生知道我最没耐力最怕长跑,刻意从医院请了假回学校,我事先不知道,跑了一圈才看见他站在终点处。后来便如梦境一样,我跑到终点,四肢瘫软扑进他怀里。不用加油助威,他站在那里已是我最大动力,那一次,是我大学四年唯一一次八百米达标。
应该是美梦吧!
何曾料到,关于我与涓生,这已是最后一个美梦。
翌日晨,涓寒陪我赶往医院,刚到大门口,便看见涓生的车驶入地下车库,他停好车出来,在电梯口看见我们,些微一惊,但很快就镇静下来,神色自若问,“你们怎么来了?”
“你几天没回家,我们担心你。”我注视着他脖子上那条普鲁士蓝斜纹领带。
“子君,我有话对你说,不过不是现在。”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八点二十五,我上班快迟到了,晚上等我回去再说好吗?”
他说得如此温柔,我又怎能不一口答应?
但等待的时间实在难熬,何况我的脑里眼前,总飘着那条普鲁士蓝斜纹领带。
涓寒在一旁自顾着看《黑客帝国》,看完第一部又接着看第二部,那种仅凭一通电话便能自由穿梭于虚拟与现实之间的胡编乱造,亏他也信。
“你没什么事吧?”看片途中,他良心发现,对一直在发呆的我表示关心,顺便起身去厨房切了几块西瓜。
“我能有什么事!”我盯着他一路走过来,大声道,“涓寒,你小心别把西瓜汁蹭到沙发上!”
“你果真没事。”
“你就不用上班?”
“你不也没上班?”他一句话差点噎死我,等到几大口吃完西瓜,方道,“刚办完离职手续,下个星期才去新公司报道。”
我并不关心他有没有上班,去哪里上班,被哪间公司炒了鱿鱼,或者哪位倒霉的老板不幸又聘用了他,我只是觉得他若呆在这里,下午涓生回来与我谈事,会觉不便。说不定涓生一早就要与我和解,只是碍于他在场,拉不下脸面,所以才推说下班后再谈。
所幸,他也不是太不识趣,几部影片看完就借口说烟抽完了出去买包烟回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