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有你

“我今天就要咬死你！”见易夙游推开自己，一个不稳跌到了一草丛，心下一阵恼羞。一股脑爬起来全没了刚刚那乖巧的模样，张牙舞爪就往易夙游身上扑去，完了还要配上音大喊一下壮下气势。也许是他前后反差太大，易夙游当时就懵了，愣头青一样站着被他扑倒在松软的草坪上。

别看秦阿且也才十四，抓起易夙游的衣领来一点也不含糊，额头上的琥珀吊坠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几个毛翘在头顶。那副乖乖贵公子的样子荡然无存，这完全就是一副泼皮无赖模样。趁易夙游还在懵逼状态下毫不客气咬在刚被撕扯开裸露在外的肩上。

“嘶……”易夙游面对这正面耿直的牙口攻击，那点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没了。一把掀开了在她身上作威作福的人。到底是小身板，一把就被易夙游按在身下。

“干嘛呢你？小兔崽子，活腻了吧？”将他的手按在脑袋上方，腿按着他腿，也没敢太用力。低下头咬牙切齿问道。

秦阿且见挣扎不开，心底恼怒又急。来回蹬腿俏脸上沾了点泥土，头发上还蹭了几根草。

“易夙游！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你不识好歹！不知死活！臭不要脸……”

易夙游越听越不对劲，不认识的以为自己怎么他了呢，一把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满头黑线。

“好好说话！”

“唔唔唔……”说不了话，一双大眼就瞪着她。像是给她瞪出个窟窿似得。这眼神，不就是刚一直从大堂就开始追随着她的吗。

“你好好说话，我就放了你。”见他这样，易夙游只能耐着性子，因果她总得知道吧，上来就扣个禽兽的名号，她有点吃不消。这个异世界她都适应了许久，别说是如这个世界的女的一样招惹那些涂抹了几层厚脂粉的小郎了。

见他不再挣扎，平静了些便拿开了手。

那地上的小人儿也不讲话了，大眼盛满泪水，委屈地抽泣道：“你让我等了三年！还说会来找我玩的！。”易夙游一阵头大，什么跟什么。

“我都没出过山……等等……”易夙游突然回忆起。

三年前霄汉河低调的老祖宗准备开山门招收弟子，易夙游觉得这老祖宗肯定是嫌弃打杂的不够了，所以招人。自己推掉了一身烦事一溜烟跑去了自己的百里潭快活。跑过去的时候，结果有个小不点蹲在水边不知道做些什么，一声不吭的走到他背后，

“这位小弟弟，这湖水不能喝的……这是……”我的洗澡水……话还没说完，水边的小不点好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一样立马起来转身。

“我……我的糖掉进去了……”这个小不点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一脸委屈。

“！”易夙游第一反应是，完了，自己以后还糊着糖水洗澡。当下恢复了那副冷面模样，

“你这糖掉下去肯定都化掉了，赶紧撤吧，这里不会再有糖了！”摆了摆手看了看眼这个额头挂了吊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男孩，一副赶人的样子。

小男孩嘟着嘴，似乎非常不满意易夙游赶苍蝇一样赶他走的样子。表示自己受不了这个委屈。就干脆站在湖边也不动了。

见他低着头又不动，又不吭声了。婴儿肥的小脸蛋还泛着点红。易夙游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脸颊，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茫然抬起头看了眼前这个女人。

“咳……你去那个百味堂，那里有很多糖。”许是没忍住自己的手，易夙游有些尴尬咳了下，便直接下逐客令了。

易夙游也感到奇怪，这小孩怎么闯过来的，这座山地处这么高，上下扫了他一眼，看了看他的小短腿和鞋上的裤腿上的草屑，颇有些兴致。

“姐姐，是真的吗？你骗我怎么办？”小男孩咬了咬手指一脸天真的表情问道。

“不会的，我怎么会骗你呢？”易夙游懒得和小孩墨迹，心里想着要不要抽了这温泉重新灌一片。

小孩望了望她的脸，笑的眉眼天真。

“姐姐，你真好，以后来凌天都找我玩好不好？”

易夙游听他是凌天都的心下便有了点了解了，约摸是练过的小屁孩，有点底子，难怪能奔到这里来玩。是凌天都的，也不奇怪了，估计还是底子还不错的那种。心里一阵思考，嘴上敷衍应道：“好好，找你玩。”想快点哄走小屁孩。

得到了应允，这小孩一步三回头的奔去了百味堂。

没过几天，易夙游就给周围设下了阵，非常完美。

回忆完毕的易夙游倒吸一口凉气，一阵懊恼，随口答应的根本没放心上，一心想赶走小屁孩，哪知道他还当真了，什么等了三年。不过这个人面兽心词语是不是用错了，怎么这秦阿且小小年纪这么凶的。也许是易夙游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现下太精彩，秦阿且见了更加委屈。

“我奶奶说了，说话不算话就是不知死活！”

“……”看不出来你奶奶还挺凶。拉上衣服，缓了口气，易夙游放柔了声音。

“小弟弟，人面兽心不是这么用的。你瞧瞧你刚刚那副撕我衣服的样子，才像。”嘴上是安慰着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堵人。

也许是后知后觉，秦阿且忽闪了大眼，似乎在思考她的话可信度。瞧见她白皙的脖子上牙印，这才心虚了。眼珠子转来转去也不看她了，一张小脸红的煮虾似得。小声嘟囔着：“可是我都等了三年，凌天都那群人整日不让我出去玩！你答应我的事还不兑现！我就是难受！……”

易夙游觉得这秦阿且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什么要求都被满足的人。这下好了，易夙游不经意鸽了对方被惦记到现在。一贯不惹麻烦的易夙游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彼时易夙游是这么觉得自己确是是做错了，以至于后来觉得自己当真是白活了。

因为那么一点点诡异的愧疚感，易夙游起身将他扶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顺手摘了头顶那几根草。低声好言相劝道：“好了，是我错了。别气了，你这几天不是都待在霄汉河吗？我陪你玩行吗？”说完转身走向身后。见她说完就掉头走，秦阿且不放过她，双手从后面就抱住她腰肢，蛮劲一样不让她溜走。

“你又骗我！你看你又想跑！”

易夙游又好气又好笑，掰开他的手转身摸了摸他头顶，嗯，好像还挺滑的。

“我不是要跑，你的吊坠掉了，我这不是去捡吗。乖点别动！”说完就蹲下身去捡掉在草丛里的琥珀吊坠。走到温泉边洗了干净擦干，秦阿且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易夙游将那琥珀吊坠握在手里感受了一下温度，起身看了眼那个粘着自己的小不点，戴在了他额头上。

秦阿且这才脸色好看了好多，摸了摸还带着易夙游温度的吊坠，心里乐开了花。

瞧见他不再气鼓鼓的，易夙游松了口气。指了指百里潭上方最高那座山峰，秦阿且随望过去。

“走，带你玩玩。”话音落毕，就携着他飞了上去。

山顶从下望看不出什么，到了上面却让人惊叹。

一排打磨光滑的石头蜿蜒到一屋子门前，两边是各种不知名的小野花，绒绒的小草冒出新绿，红白黄绿相间自成美景。山顶周围用围栏圈起降低危险，屋后两棵参天大树。正午春日阳光映射下，驱散了山顶雾气，这样的一副景象宛若桃源。如果再高些俯瞰，这里仿佛就是置身于云端的梦境。

这是易夙游这些年窝着的地方，平日里好友戚云淼老是惦记这块地，也是羡慕易夙游这神仙一样的快活日子，当然还有屋后那个吊床，美滋滋往上一躺，也老神在在当起易夙游一样的老年人。

放下手里的人，这样的景象似乎也感染了他。欣喜的表情溢于言表，几个奔跑间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一会跑到围栏那边俯瞰下方，一会又跑屋后去。易夙游跟着他步伐绕到屋后，见他也躺上去了，还扭动几下试了试摇晃的感觉。易夙游心里想着还是个孩子就是好哄。

“这个好玩！”小脸蛋上都是奔跑间的红晕，那副泼皮无赖的小模样也没了，望向易夙游时眼里都是亮晶晶的，涂添了几分天真。

“你先下来，我给你看别的。”易夙游哄小孩的语气。秦阿且刚尝到了甜头乖巧的点了点头下来走向她。易夙游不言语几下子卸了一边的吊环。轻点脚尖一个旋身飞上了上面的树干，“哗啦”几声，一个秋千从上往下滑了下来。

秦阿且刚想问她做什么去，结果一个秋千就在眼前，眼睛一亮，就坐了上去。易夙游坐上面树干上道：“慢慢玩。”说完就不再理他二话不说躺在了树干上。刚晃出去又晃回来，现下阳光正好，难得初春中午的日光如此温暖，不好好午睡怎么行？长年习武，早已如履平地般自如。

秦阿且一开始独自玩的挺开心的，慢慢的发现上头没了动静也没人讲话。仰头发现，正午的阳光稀碎的撒在树枝上的易夙游身上，光晕如同染了彩虹般的色泽，打在那青衣上，偶尔有春风吹过，那头脖子边的短发拂过脸颊。闭上了眼的易夙游没有了冷面的模样，安安静静的，像是窥见了比糖还好吃的东西。秦阿且那刚才天真的样子早就烟消云散，大眼微眯，盯了她半响，暗暗敛了敛眼睑。张了张小嘴，随后又闭上咬了咬牙槽，似乎在回味什么。

“夙游姐姐……夙游……易夙游……”一阵阵声音把深陷睡眠的易夙游拉回现实。易夙游睁开眼睛瞧了瞧头顶这个趴在自己身上看着自己张嘴小嘴喊自己的小家伙，定了定心神，恢复了下状态。自己这是因为睡在自己的地盘没紧张感吗？这小家伙都爬上树压着自己了，还没醒，易夙游一边这么想一边推开他。没料到这小家伙也耿直就放开了她向后退一下子却踩歪了身子往旁边坠下去。

易夙游当然就吓到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几下子拉住他，拉上来看了看他无大碍。那种无力感又冒了上来。“你说你小胳膊小腿的跑上来干什么？刚摔下去了怎么办？”

“我上来喊你，你都不应我。现在还凶我，我看你就是嫌弃我！”

易夙游觉得简直鸡同鸭讲，一副好言好语的样子说道：“你要是磕着碰着了，我家那个老祖宗不得真的掀了我的皮。”易夙游不说还好，一说秦阿且就觉得这个易夙游因为奶奶的关系敷衍他，随即点燃的炮仗似得：“呜呜呜你嫌弃我是累赘！你讨厌！我不理你了！”那副样子鼻涕与眼泪齐飞让易夙游差点没笑出声。

“好好好，是我的错。乖，脚伸过来我看看怎么样了。”易夙游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惹上了一个麻烦精，说好的乖巧的明珠结果就是个小炮仗爱哭鬼麻烦精！果然，哄着就是有用。“麻烦精”秦阿且也不哭了也不闹了，几下子扑到她身上圈在她脖子上，那娴熟的样子，倒不像是刚见面的人。易夙游抱起他就飞下去，往屋子里走去。

将他安置在床头坐着，蹲下身便要给他瞧瞧崴了没，索性秦阿且也没作妖了，乖乖地让她检查。

易夙游看见这白嫩的脚，果然后侧有点红，起身去拿了点药膏给他涂上。

“你摸了我抱了我还看了我，你是我的人了。”本来给他涂的好好的谁料到头顶这人张嘴就来了这句话。易夙游涂药的手一歪，顿了顿抬头看向他。

“易夙游，你又想耍赖？”见易夙游一双美目里的茫然，秦阿且一脸警惕。

“不是……哥，我错了行吗？我不碰你了，药你自己涂，我撤了。”易夙游回过神来立马三两下把药塞给他，起身就跑出木屋，真一点也不含糊。

秦阿且瞧她这反应，那点天真也不存在了，捏了捏手里的药，心里暗暗下决定。

且说这易夙游当真是整个人有点懵，想的是这娃哪里学的这些话，回去好好让秦奶奶收拾收拾。而且这家伙二话不说上来就撕了她衣服，指不定是谁看光了谁，不过说出去谁会信。易夙游觉得自己可能是水逆，怎么就摊上了这事。想了想把他晾在屋里也不是办法，又转身进屋。

进屋见他还光脚坐那里，像个瓷娃娃似得坐在那里，也不讲话，不知道神游去哪了，吃过亏的易夙游当然不想再上当了。她觉得这个秦阿且有点怪，具体说不上来，但是他那副样子真像活剥了她一样却是不假。想了又想，还是个小孩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怕什么？

打定主意做大尾巴狼，易夙游走过去说道：“阿且，你年纪还小，这种话不要随便讲。”见他抬头看着自己，一点也不客气回嘴：“你打从一开始就敷衍我！哼，而且，我年纪才不小了呢！”易夙游只觉得……这娃真实在，她的确敷衍他不假，又想活剥了她又这一副赶上来要负责的样子，让易夙游只觉得心里犯悚。她怕是不得安生了这个感应是真的灵了。

“我……”易夙游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秦阿且直接捂住耳朵，往床上一滚连着被子裹了起来。

“………”易夙游看见那一团，深感无力。

裹着充满了易夙游气息的被子，秦阿且眼眸又深了几分，大有一种赖着她不走的气势。

“我就是不想听你赶我走，一个三年！我还要等几个三年！你就是负心汉！负心汉！”

又来了，就是这种感觉。好好一个小娃怎么用词跟话本里的似得，鸽了去找他玩。说的跟负心女子抛弃夫君一样。易夙游打算掰正他这个想法，伸手去扯了扯他的被子，这小家伙结果裹的更紧了。干脆也不扯了，坐在床沿拍拍。

“你出来，好生讲话。”

迟疑了几秒的秦阿且脑袋钻了出来，看了看床尾的易夙游，见她老实坐那找自己谈话的样子，不像是要跑掉，便就着被子挪了过去。

易夙游看他脑袋上又乱七八糟的头发，那个琥珀吊坠也掉在了床上，伸手过去拿了起来。

“这东西你还是收在身上吧，放脑袋上一直掉。”

秦阿且脸也腾时红了，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泼皮。面对眼前这个活生生在自己眼前的人，秦阿且暗暗掐自己一把嘱咐自己不要太急。一把拿过琥珀吊坠塞兜里。然后老老实实蹭到她身边坐好看着她。

秦阿且的眼神总给易夙游一种错觉，这个小家伙看向她是，眼里都是她，专注而又认真。那还真极像了话本里的看情人的眼神，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易夙游按了下去。

“我带你玩，你赶紧断了那个什么我是你的念头，小小年纪这样不好。”

“你胡说！你现在就是我的了，我还给你盖章了！我不小！”

“盖什么章？你那小狗一样的冲上来就咬？”易夙游挑了挑眉，那张脸生动了几分。

“我……明明就是你失约在先，你不讲理，我也不讲理。”

易夙游是发现了，和这个固执的小孩讲不清。一码事归一码事，易夙游识相的不再开口。见她好好同自己讲了两句就闭口不言，秦阿且气的伸出白嫩小手想拍她，结果还没拍到就被握住。

“你还小，这种事休要再提。”易夙游觉得流年不利，只能最后落下这句话。想着这样的掌上明珠还有那凌天都的排面，多的是好女儿给他挑选。眼下是这个小孩子怕是真的情啊爱的没经历过就胡说一通，多半是闲的话本看多了，得先镇住。

“那好！不想让我缠着你，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易夙游眼皮一跳，真觉得这小家伙不知道执着些什么。当下也不想和他多纠缠，只盼望这几日他早点玩完滚蛋，最好是待在缨歌别来沧海。人家是年龄小又不记仇，他是一点小事成大仇。

“好的。”嘴上又开始跑火车的易夙游，想到他这一回缨歌及笄了以后，也该懂事了。回头瞧瞧自己现在都在说什么蠢话，就不纠缠自己了。

这如意算盘在心底打的有多响，以后的易夙游就觉得脸有多疼。

得到了易夙游这一次的首肯还不算，整个人又扑向她伸出白嫩小手摸了摸她衣服里。

“干嘛？”易夙游一把制止住他胡乱摸的小手

“我要留个东西做纪念，免得你到时候又不认账！”秦阿且一脸认真，果然，摸到了一块玉佩。

上好的白玉，细细刻着易这个字。这块玉是奶奶给她的，易夙游只觉得自己在挖坑埋自己。一块玉于她而言是身外之物，她不觉得有什么。看见这小家伙拿走了自己的东西还郑重其事的样子，总算消停了。

秦阿且把玩着白玉，又偷偷看了看玉的主人松口气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好了，闹够了吗？走吧，午膳时间了。”易夙游搞定了这个麻烦精便准备起身前往大堂，明日武道大会又是不安生的一天。”

“易夙游，我脚疼！”后面的秦阿且一刻也不想放过她，说道。

“得，我也欠你的，您也是我祖宗！”易夙游认命地转身背起他，秦阿且看了看她脑后，双手环上她的脖子，微微收拢，要不是那一脸稚嫩，易夙游几乎怀疑他要把自己掐死，脸一埋在她肩上不再吭声。

这么多年了，他这一次，终于如愿以偿。她活生生在眼前，有温度，有触感的在眼前。埋在易夙游肩上的秦阿且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没有深思，易夙游觉得这个主安安静静地不讲话倒是挺好。背着他直奔百味堂偏堂。

易夙游想着今日招待各路人士，正堂多半是人满为患。偏堂估计安静些，这么想着脚步也不停，穿过春日的密林，随手将阵回归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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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静静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