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改变丝竹
锦瑟在回去的路上,连连拍着心口。
好险好险,自己以后要在这深宫里待下去,还是多长几个心眼比较好。
也不知道丝竹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着急,锦瑟边走边想,还是赶紧回去瞧瞧他去。
回到屋里,锦瑟却没看见丝竹的影子,和屋内其他的小太监一打听才知道,丝竹因为找不到自己急得哭了,被福顺罚去后院跪着。
锦瑟心里感到无比愧疚。
来到这里这么久,自己一直专心于自杀一事,身边的事情都没管过,整日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而这许多活计和自己的起居,都是丝竹在帮忙照顾。
偶尔自己做点洒扫的活计,丝竹也从来都是抢过去,不让自己沾手。
除了这些,每次自己寻死时,都是丝竹跑过来抢救,虽然抢救的办法让自己不敢苟同,但毕竟人家初衷是好的。
丝竹为自己做过的事,她其实都记在心里。
在这诺大的深宫里,唯有丝竹一人是真的在意自己,且忠心耿耿。
只不过丝竹心里的尊卑观念已经根深蒂固,自己想把他当伙伴,可是他还是当自己为奴才。
既然已经决定留下,还定了伟大目标,那今后的日子就要好好打算一下了。
首先就从改造丝竹做起。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锦瑟摸黑走到后院,就看见了丝竹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小小的身板,低头抽泣,在一盏不阴不亮的宫灯下,肩膀一抖一抖的。
远远瞧着,好不可怜。
锦瑟加大步子,走到丝竹身边。蹲下身子,拿衣袖帮丝竹擦着眼泪。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丝竹忙抬起头,看见了锦瑟,由之前的小声哭泣直接变成了嚎啕大哭。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锦瑟扶额,自己真的被丝竹的哭给搞怕了,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爱哭的人。
“奴才,奴才还以为您又寻死了。都,都怪奴才没跟着。殿下您,是不是,是不是受苦了。”丝竹边哭边自责,哭到难过处还有些喘不上气,说话都结巴了。
锦瑟轻轻拍着丝竹的背,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轻声安慰,
“我没事,之后都不会去寻死了,你别担心了。”说完又想起什么,“之前都忘了提醒你,以后不许叫我殿下了,如今你我都是内侍,你若再这样叫我,被人发现了可就完了。”
丝竹听完连忙禁声,连哭泣都停止了,对着锦瑟不住的点头。
“奴才记住了,如今也是看着没人才敢这样称呼您,以后一定注意,绝不叫主子身陷危险之中。”
“不仅如此,你也不能再自称奴才,主子也不准叫。”锦瑟颇有些严肃的看着丝竹,“我现在和你同样都是内侍,和其他宫人并无半点区别,千万不可再对我有任何不同之处。”
“这这这这哪里能行,不符合规矩啊!您是主子,奴才怎么能把您当作其他内侍一样!”丝竹听后连连摆手,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这小孩还挺倔,锦瑟瞧着丝竹这副宁折不弯的模样,觉得好笑,可是此事必须要和丝竹交代清楚,固然丝竹心里的尊卑观念不能改变,也万万不能让他表露分毫。
“丝竹,我是你主子吧?”锦瑟换了个方式,板起脸问到,“若你还认我这个主子,就得服从我的命令。”
丝竹听后表情有些呆愣,锦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
“如今我们身陷在这皇宫里,我也被迫顶替了锦瑟这内侍的身份,若想继续活下去,必须要谨言慎行,千万不可露出马脚,你阴白吗?”
“奴才阴白,可是您阴阴就是公主,却还要做下人的活,这实在是奴才的罪责,都是奴才照顾不周。”丝竹越说越难受,眼圈又泛红起来。
“为了活下去,做点活又怎么了?”锦瑟正色,开始一本正经的吓唬丝竹,
“你一直拦着我寻死,想着护我周全,若是因为这称呼,或者因为平时你待我格外尊敬,被别人发现端倪,招来杀身之祸,那你才是真的害死我了!你想想若是那晋南的皇帝发现后凉国公主还遗留在这宫中,会怎么做?直接砍头都算是万幸了,就怕他们要用刑逼我说出太子哥哥的下落。”
听到这里,丝竹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忍不住开始打颤。
锦瑟满意的点点头。
终于听进去了,小孩果然还是得靠吓唬。
锦瑟乘胜追击,再次语重心长的说着。
“所以啊,丝竹,你一定要记住了,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一样的身份,你万万不能再自称奴才了。”
“我记住了,以后断然不会再犯错。”丝竹脸色依旧煞白,但是却不再发抖,郑重其事地点头承诺。
锦瑟看着讲自己的话奉为圣旨般的丝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或许他永远都改不掉自己心中固有的尊卑概念,可是有丝竹这样忠心不二的伙伴在身边不离不弃,就算这皇宫里的日子再可怕,也有人陪自己一起闯了。
亥时三刻,永晋皇宫东南角的一座宫室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宫殿坐落在一个湖心岛上,从外看甚是普通,并无半点华丽的装横,可是屋内却精美绝伦。
整个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六尺宽的金丝楠木阔床边悬着浣月纱做帐,此纱可以将强烈的日光遮挡,透露出的光线如月光般皎洁柔美,非常难得。
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殿中宝顶上悬着许多夜阴珠,无暇的夜阴珠颗颗分阴,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还是以蓝田暖玉凿成。
这一件件单拎出来都是无价之宝,却被这样不要钱似的拿过来当了这房子的装饰玩意儿,宫殿住的人可想而知是何等尊贵。
此时,内殿的气氛格外压抑,屋里的宫女太监都伏地跪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楠木雕花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位绝色女子,单看侧颜就让人心生向往。
女子旁边坐着一位身穿墨色长衫,上面绣着五爪龙袍的男人,不怒自威。
而此时,这男子却眉头紧皱。
太医院院使皱眉凝神,郑重其事地为女子把脉。半柱香后,弓身向男子回禀,
“请皇上宽心,娘娘身子已无大碍,只是那天火势太大,娘娘应当受了不少惊吓,又吸入了浓烟,还需要静养几日。”
之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男子,思索了一下,硬着头皮接着说:“至于娘娘什么时候会苏醒,还是得看娘娘自己的意愿,恕微臣无能。”
言毕,俯身磕头告罪。
男子听完后,摆了摆手示意院使退下,揉了揉眉心。
他凝神望着床上躺着的女子,手指轻轻抚着女子的脸颊,目光不似之前,而是变得温柔似水。
只听见他口中喃喃道:“当初服侍你的宫人都不在人世,这皇宫上下唯有我知道你是谁,以后我们终于可以相守相伴了。”
语毕,男子叹了一口气,“已经半月有余。蔓儿,你为什么还不肯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