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陛下。”
殷钰在帐中,坐在案前发呆,林卫走进来低声说道:“查到了,两百侍卫中只有一名曾经寄了书信出去,在东阳驿站,是禁卫军三品统卫张知。”
“……藏的够深的,问出什么了吗?”殷钰撩了下袍子面无表情地问,林卫点头,天内司的初三是个逼供的好手,张知受不了罚什么都招了。
“带进来。”
林卫喊,侍卫将张知拖进来,张知两条腿已经废了,身上倒不见什么伤,只是脸色青中带紫像中毒一样很是可怕,他跪在地上咚咚磕头,哭道:“陛下!臣是盛国公安插在陛下身边的,是盛国公让臣将陛下的行踪传信到东阳驿站,只说有人会取,其它的臣真的不知!”
“陛下,东阳驿站的伙计也招了,他每次会将信送到荣国鹿城马升驿站。”林卫说。
“……把他给朕看好了,对外就说他战伤了。”
殷钰盯着张知,缓缓地说道。
林卫让人把张知拖走了,严密地看押起来。
十月十号。
迁河。
荣国三十万大军西北压境,盛国大军对阵迁河。
容拂金铠铁马,气宇轩昂,身后是整齐的荣军,气势恢宏,宁瑜便在马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宁姑娘,你要惜命。”
容拂隔着护卫再次警示宁瑜:“只要你劝说盛帝一句,还回我荣国十五城,你便能活着去见十七弟。”
盛国派了使臣周有书过来交涉。
“皇后娘娘。”
周有书持着节仗,对宁瑜郑重行礼,宁瑜认得他,周有书一直是使臣,往来荣盛二国。
“你们盛帝只派你一个使臣前来,看来是真不把他的皇后放在眼里。”容拂冷了脸,在马上说道。
“周有书!”
宁瑜在马上,肃着脸,当众喊道:“我大盛从来没有割地换人的懦夫!这大盛江山是我大盛将士浴血换来的!今日别说是本宫,就算是我大盛皇帝被掳,也绝不会割让大盛尺寸之地卖国求存!你带话回去皇上,寸土不能给!”
“娘娘!”
在数十万荣军面前,周有书心潮翻涌,瞬间便哽咽了,他跪地磕头,转身回去传话!
容拂在马上咬紧了牙,他原想用宁瑜羞辱一下大盛搏回割城换人的耻辱,立一番美名立威拢络民心,不想弄巧成拙!
周有书回到军前,高声将宁瑜的话传了一遍,红着眼睛道:“陛下,皇后娘娘说了,寸土不能给!”
殷钰在马上,双目沉沉,他微微抿着嘴唇,握紧缰绳说道:“皇后大义,朕断不会负了她的心意。”
“传令,暂时辙兵,带盛后先回城。”
今日讨不得便宜了,容拂心里不甘极了,他瞧一眼盛国大军下令道,他皇位还未到手,根本无意引起战争,不过是虚张声势罢。
“……”
她对容拂来说基本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容拂必定要用她来羞辱大盛!她要是回去了,还不定是什么下场,宁瑜心往下沉,顷刻间也坦然了,一具臭皮囊,什么苦也不过如是。
有人来扶她下马,那人挽着她忽然低声说:“姑娘,我是十七皇子手下的人。”
“割开绳子,快!”
宁瑜当机立断,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那人愣了一下,没顾上多问当下便割断了她手上的绳子,宁瑜纵身一跃翻身上马疾斥一声,夺了一名荣军的刀,策马便跑!
她赌无人追的上她!
她赌容拂不敢杀她!!
容拂被惊动了急忙回头,他怒不可遏:“把她追回来!!”
宁瑜压着身,抽马疯一样往前奔!!
“皇上,是娘娘!”
林卫激动地大喊,殷钰心狂跳,死死地盯着宁瑜的身影,近了!近了!!容拂不敢杀她,只派了少许的人在后追她!
殷钰突然夹紧马腹,轻斥一声,策马迎了出去!
“陛下!!”
“陛下!!”
三军将士,护卫,朝臣全都没有反应过来,林卫大喊一声急忙策马去追,吓得魂都要没了!!
“宁瑜!!”
殷钰大叫,看到他宁瑜一口气松下来从马上坠了下来!殷钰压腰手一劳将她带上马,掉转马头往回辙!身后盛军大部队已经迎来护驾!
“可恨!”
容拂在马上,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他不敢伤宁瑜,更怕两军开战,这一犹豫才让宁瑜钻了空子!
“瑜儿!”
殷钰在马上紧紧抱着宁瑜,宁瑜脸埋在他颈间,呼吸发抖,“我中毒了,别让将士们看到!”她一口血吐在殷钰的领子里!
边城。
“怎么样了?”殷钰坐在床边问唐行良,宁瑜整张脸发青,浑身上下都是青紫的血丝!唐行良额头冒汗,白着脸道:“皇上,娘娘中的像是蛊毒,臣解不了,娘娘这样吐血怕是撑不到明天了。”
“废物!”
“陛下恕罪!”
唐行良不敢抬头,心里也难受,“这是南国的蛊毒,现在请南国巫医也是来不及了。”
殷钰摸着宁瑜的额头,手指微微颤抖,她额头都是冷汗,身子微微抽搐着,一定痛苦极了。
“陛下,边城外有个叫顾文的人,说是皇后娘娘的朋友,想见见娘娘。”林卫进门禀报。
“请!快!!”
……
顾文带着一个眉清目秀的药童,匆匆地冲进了屋里——
“阿瑜!”
顾文瞧见宁瑜中毒的模样,脚下一软显些站不住,他身边的药童立刻稳住他,提醒他道:“公子,快些给皇后娘娘瞧病吧。”
顾文坐下给宁瑜诊脉,“是腐毒。”
“你能解吗?”
“……能解,但是我需要药,勾蛊针,我的东西都迁城,小月,你去迁城帮我拿。”顾文吩咐药童。
“嘶——”
殷钰忽然吸了口气,他摸脖颈,唐行良一直防备着顾文,时刻谨慎地盯着殷钰,他急忙问:“陛下,怎么了,不舒服?”
“……刚刚好像被虫子咬了一下。”殷钰讲,他后脖子麻了一下,好像被蚊子盯了似的,唐行良来看,殷钰后脖颈原有伤,瞧不出什么,唐行良不放心,给殷钰把脉没探出什么方才安些心。
后半夜。
“几更了?”殷钰问林卫,林卫答道:“四更了。”
药还没来,殷钰摸了下宁瑜的脸,盯着她问顾文:“你的人怎么还不来?来得及吗?”
顾文也不说话,他的额头上始终带着层汗意,他也急,他也怕。
“陛下!”
“……来了?”
初八进来,殷钰急忙起身,初八让开身,顾文的药童捧着一个盒子进来,递给顾文:“公子,拿来了。”
顾文急忙抢过来,他慌忙打开盒子,拿了盒里紫檀木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蜡丸,他拧开了拿起嗅了一下,表情舒展开了,露出喜色,“是解药!”
顾文取了碗,割了左腕,放了小半碗血,将药在血中泡开,然后唤人来伺候,一勺一勺地将药喂给宁瑜。
“吃了这药她就能好吗?”
“能好。”
顾文对殷钰点头,殷钰坐在床头,他抬手抓了下脖子,顾文问:“怎么了?”
殷钰摇头,他脖子一直在发痒。
十月十四。
四天过去了。
侍女搀着宁瑜挪着步,往外走,外面太阳正好,她想晒晒太阳。
殷钰领人走来,急忙上前扶她:“好好躺着不行吗?怎么就闲不住呢?”
“不想躺,想晒晒太阳。”
宁瑜手触着温暖的阳光,殷钰无奈,让人搬了椅子扶她坐下,宁瑜问:“怎么说你病了,怎么回事?”
殷钰摸了下额头:“没事,累的,就是有些头疼,发晕,身上没劲。”
府里的侍女奉了茶给殷钰,殷钰嗓子干得厉害,他吹了口茶,喝了一大口,忽然喉咙堵了什么似,他弯腰用力的一咳,一口血溅了一地——
“……!”
“陛下!!”
林卫扑过来,扯开嗓子大喊:“来人!护驾!!叫太医!”
殷钰盯着地上的鲜血,脑子里一团空白,他也没觉着有什么,抹了把嘴,看到自己满手鲜红,跟着又呛了口血出来!
……
“娘娘。”
唐行良脸色苍白,“陛下中的,好像是七日痉。”
“七日痉?”
宁瑜从未听说这个毒!唐行良慌乱地道:“娘娘不知,这七日痉原是一百多年前南国一位有名的医者白芥制出的一种人眼看不到的蛊毒,这毒从伤处入体,中毒者一般七日发病,后来南国用七日痉毒杀荣国太子,荣国大怒,发兵血洗南国,几乎杀光了南国的巫医,这七日痉也被毁了,臣也只是在古医书上看到。”
“那能解吗!”
“这七日痉本来就神秘,是没有解药的。”唐行良说完扑腾跪在地上,宁瑜闭上眼睛,她呼吸在发抖,半晌抬手,“这件事,一个字不要对外透露,你去,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们几个太医给本宫好好的想法子!”
“林卫。”
“娘娘!”
“押着顾文,不准他跑了!一定是顾文下的毒,但他没有理由害皇上,是容拂,容拂一定会派人来谈条件,容拂一定有解药!你点兵,随时听候本宫的命令。”
林卫急忙点头,立刻起身去办。
宁瑜回头瞧着床上的殷钰,他已经昏睡过去了,宁瑜抿紧嘴唇,他还不能死,大盛还没有太子,他死了盛国一定会乱,盛国公一伙人蠢蠢欲动,盛国乱荣国一定会趁机来犯!
……
顾文被关在后院,他被绑了手脚坐在干草上,门外被侍卫围的水泄不通,宁瑜推门进,顾文急忙直起腰:“阿瑜!”
“是你给殷钰下毒的,是不是?”
“……是。”
宁瑜深呼吸,盯着他问:“为什么?是容拂拿我的命威胁你给殷钰下毒?”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会死,我不能看着你死!”
“住口!”
宁瑜咬紧了牙,两眼通红,“你救了我一个人却害了大盛,殷钰死了,大盛国会乱!”
“那又怎么样!?”
顾文冲她吼,一双眼睛也红了,“难道我要看着你死吗?我只要你活着!殷钰死了不好吗?他死了你就自由了,你说过你在宫里一点都不快活!”
“你什么都不懂!”
宁瑜闭了闭眼睛,她不想再吵下去了,伸手道:“给我解药。”
顾文支着腿站起身,他不敢相信,“你要救他?阿瑜,你疯了!”
“解药!”
宁瑜薅着他的衣襟拽跟前,愤怒地叫!顾文盯着她道:“我没有解药。”
“我不信!”
“当年因为七日痉的毒南国差一点灭国,荣国杀了白芥,这天下根本没有七日痉的解药!”顾文讲道,“容拂有没有解药我也不知道。”
“顾文,你想让我成为盛国的罪人吗?你想看我后辈生愧疚而死吗?”宁瑜忍着泪问。
“……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没有解药。”顾文红了眼睛。
他没有说谎,宁瑜从他的眼眸里读到了,她松开手转身便走,走到门口她停下了脚步,失望地道:“顾文,你不懂我。”
“……”
顾文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心里忽然一阵慌乱,他哪里做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