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咋成了“鬼见愁”?!
石坎后面的区小队员,变成了一堆雕塑。
个个张口结舌,傻愣愣地盯着羊二栓。
雷大嘴瞪得两个眼睛象铃铛,目光中含着崇敬与惊异,忽然一拍大腿,象炸雷似地喊道:“喂,鬼见愁!!”
羊二栓吓了一跳,扭头不解地问:“什么?”
“怪不得,鬼见愁附了你的体,魂灵附体……我还以为是黄鼬狼子给迷了呢,原来是鬼见愁!!”
“鬼见愁,鬼见愁!!”
旁边的队员们一阵乱嚷,个个神情亢奋。
猪倌儿激动地上前抱住羊二栓的肩膀,“鬼见愁,你可回来了,真想你呀……”
羊二栓啼笑皆非,一把将猪倌推开,“喂喂,别胡扯!冷静,我不是鬼见愁……你们对他有多尊重,我能理解,可是……请注意,我真不是鬼见愁。”
话说羊二栓的枪法,源自他本是个军事发烧友,跟几个朋友经常去靶场练习打枪,手枪步枪,射击要领是受过靶场教员训练的,精准度,是花了无数子弹练出来的。
抗日战争时期的土八路,拿着每颗子弹都当宝贝,哪里会有什么射击练习?如果不是身经百战,枪法基本上都是一塌糊涂。
可是羊二栓的话没人相信。
黄有财热情地拍拍羊二栓的肩膀,“鬼见愁……不论你承认不承认,咱们都跟过年娶媳妇一样高兴,他奶奶的,你再打一枪。”
“是。”
羊二栓重新瞄准。
此时那群鬼子兵已经隐蔽了,连伤二人,让他们都躲在了乱石后面。
羊二栓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叭,叭叭,”鬼子向这边射击,子弹啾啾怪叫着从头顶飞过。打在石坎上迸起一片石屑。
羊二栓把自己变成了雕塑,屏气凝神,用目光搜寻,他在寻找光点——此时阳光强烈,日本鬼子的钢盔,会映出微弱的光,区别于旁边的景物,那就是最好的射击目标。
来了!
一块卧牛石后,光影在变化,那是一个圆古隆冬的钢盔探出来,羊二栓冷静而迅捷地扣动了扳机。
“叭,”
钢盔猛地沉下去。
“打着了。”羊二栓轻轻地说。
他敢肯定,子弹穿透了钢盔,楔入了鬼子兵的脑壳,绝不会错。三八大盖的子弹有着世上最顽强的穿透力。
黄有财乐得大嘴岔子都要裂开了。
雷大嘴凑上来,谄媚地笑,“嘿嘿,鬼见愁,你也教教我打枪呗。”
“咦?你刚才不是嫌我笨蛋么?”
“唔……我给你赔礼,我存着三双草鞋,用乌拉草编的,桑条底,都送给你。”
“别废话了,撤!”黄有财发出命令。
虽然射杀了三个敌人,但是不可久留,游击战术的要领是即战即退,脚底板随时抹油。
一行小队伍,迅速起身,朝着大山深处逸去。
……
羊二栓问:“队长,咱们去哪儿?”
“去你媳妇家里。”
“我……”
羊二栓尴尬加蒙圈,我媳妇?原来羊二栓还有媳妇。她长得俊吗?是小家碧玉还是美丽村姑?
“嘿,二栓,你被鬼见愁附了身,可就什么全忘啦,那是你父母在世的时候,给你定的娃娃亲,当初花了一头灰毛驴的聘礼,是你们家的全部家当啦。姑娘叫芦花,父母早没了,寄养在叔婶家里,那姑娘,啧啧,又懂事又心善,百里挑一呀……”
我勒个去,我们家全部家当,是一头灰毛驴。
“队长,我真不是鬼见愁。”
“你别客气。”
“我……”
羊二栓懒怠再答理他们了。
虽然对“鬼见愁”这个绰号并不感冒,可是再费唾沫星子辩驳只怕也难以改变这几个土鳖家伙的歪论。
小队伍翻过山头,前面的坡岭上有座小山村。疏落的几栋石头房屋,散在岗上岗下。山路曲折,凿着一级级的石台阶,地形很是险要。
黄有才布置了岗哨,带着人马进入村头一幢写着“荣记烧锅”的石墙院落里。
从屋里跑出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扎着两根羊角辫儿,小脸蛋滋润着笑,蹦蹦跳跳跑到羊二栓跟前,叫道:“二栓哥,你们来了。”
“嗯。”
黄有财在旁边说道:“二栓,这就是你媳妇,芦花。”
羊二栓:“啊?我……!!!???”
一脸茫然,肚子里苦涩的大海在翻腾。
我媳妇……开特么什么玩笑,这个小姑娘眼瞅着最大不超过十二岁。
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娃娃亲”,山里人娶个媳妇不容易,早早下了聘礼,把亲事定下来,反正这个女娃总有长大的一天。
我勒个去!
无话可说。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酒味儿,淡淡的醇香,很好闻。山里的烧锅,酿的都是植物粮食酒,度数不高,质量很纯。
主人出来了,一对四十多岁的山里夫妻,他们是芦花的叔婶,满面劳作的沧桑,跟大家挨个打招呼,队员们称他们“石山叔,石山婶”,彼此都很熟悉,跟一家人似的。
大家纷纷夸赞羊二栓的好枪法,把刚才“连毙三个日本鬼子”的事说得活灵活现。把石山两口子乐得眉花眼笑,拉着羊二栓坐在石凳上。
“二栓,有出息,我早说过,跟着区小队早晚能发旺,好好干,等芦花长到十八,我就给你们成亲。”
羊二栓忽然站起身来。
他认真地说道:“叔,婶,我宣布,我跟芦花这段亲事,解除了。”
“你……”石山夫妻都惊讶地站起,愣头愣脑。
黄有财等人也惊讶地望着他。
羊二栓一脸严肃,说:“你们别误会,不是我想悔亲,而是芦花太小了,她还不懂人事,将来怎么样,谁也说不准,这不是坑人家女孩子吗?叔,婶,将来芦花长大了,主意由她自己拿,想嫁谁,就嫁谁,别屈着她。”
“那……”石山夫妻对望一眼。
“你们放心,聘礼什么的——那头灰毛驴,我绝没想讨回来的意思。”
石山听明白了,幽幽地叹了口气,“好孩子,二栓,我明白你的心思了,其实,你们俩都是苦命的孩子,从小没了父母……”他扭头看看黄有才。
黄有财一拍大腿,“二栓说得对,石山叔,这就叫肖政委说过的‘新思想’,就这么办了。”
石山又扭头看看身旁的芦花。
芦花眨眨亮晶晶的大眼睛,有些似懂非懂。她这个年纪,确实对于“婚姻”还没有什么自己的判断。
“芦花,你二栓哥说,你们俩的亲事,勾消了,不算了,以后嫁给谁,任凭你的心愿,他这是好心,你明白吗?”
“嗯,”芦花点点头,稚气的脸上现出一丝庄重,“我知道,二栓哥为我好,其实,不论怎么样,二栓哥都是我最亲的亲人,他说什么,我都听他的。”
二栓忽然心里一热。
小姑娘多善良,多懂事。
这一刻,他心里便下定决心,自己以会永远会象哥哥一样保护她。
“芦花,我就是你亲哥,有我有,你就不要发愁。天塌下来,有哥哥顶着。”
几句话,说得热血沸腾。
芦花眼里亮晶晶的,泪珠几乎要掉下来,脸上含着幸福的笑。
一股暖意在空中飘。
石山婶抬起衣襟擦眼睛。
石山叔埋怨道:“唉唉,看你,两个多好的孩子呀,好啦好啦,给黄队长他们舀一碗地瓜烧酒尝尝,新酿的,香着呢。”
雷大嘴在旁边哇啦哇啦嚷嚷,“对嘛,这是好事,婶子,你倒是掉下泪,真败兴。二栓真是好样的,比我都强。”
“咳,大嘴,我是高兴的嘛。”
忽然石山叔一拍脑门,“看看,老黄,我差点把正事儿给耽误了,九号秘密联络站,传出信儿来啦。”
秘密联络站?
别人都神色坦然,一头雾水的只有一个羊二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