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
从暗搓搓地调查她,想要找她麻烦,给她点小小教训,到忽然发现,她可以作为未来世子妃,完美挡箭版的人选。于是按捺住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决意放下旧怨,先观察观察再说。
萧定瑜那边的百回千转,兜兜转转,顾奚一无所知。
她根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寒衣节当天,当面将萧定瑜糊弄走之后,她就飞快地撤了。按步就班地上课,课后去月一阁干活,晚上勤勤恳恳地修炼。
生活过得极其充实。
无论是上课听先生讲各种要点,还是在月一阁边干活边顺手查阅一些,按理说学生没资格接触借阅的文献书籍,抑或是晚上回院舍修炼混元净尘卷,都让她备感愉快。
那种不断自外汲取力量,再一一转为已用,实力不断增长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了。
更让她愉快的是,开学的时候,传言她得罪了萧定瑜,大多数人都远远避着她,相当于变相地替她筛选了一轮哪些人可交,哪些人不可交。
比如说,即将要毕业的四年级学姐姬蘅就根本不在乎这些传闻,待她一如既往。一问,就是“噢,靖北王府啊,我们姬家又不怕”,特别的高傲。
还有刚入院的,九公主秦嘉,简直要变成她的小尾巴了,没课的时候经常跑来找她。听到传言说她得罪了萧定瑜会被报复,九公主还安慰她:“不要听他们乱说,定瑜表哥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还拍着小胸脯说,要是萧定瑜欺负她,她就哭给萧定瑜看!
弄得顾奚哭笑不得,这倒也不必。
虽说她们因为不同级,平素能聚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但也足以安慰。
至于说被孤立被排挤,然后心性大变,这样的事,对她来说不可能的。要是这样就心性大变从此胆怯懦弱,她可能早就死了。
她进入摘星院后,一年比一年出色,只要不是死抱着出身论调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的优秀。渐渐地也没了攻击她的点,翻来覆去的,到最后也只能勉强说一句“惜乎出身”,有什么意思呢?
不一样是承认自己除了出身之外,其他都比不上出身低微的顾奚吗?
现在看着过去那么久了,萧定瑜根本没找过她麻烦,大家渐渐地,又友善起来。
顾奚并不需要这些虚假的友情,但是也没必要上赶着推出去。毕竟,只有用不好的东西,没有没有用的东西嘛。
她最近除了遍阅群书,意图继续挖掘徽记线索之外,就是在琢磨,怎么断了总是在她面前蹦达的,安余生的生路。
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的忍耐底线上反复蹦达,这个安余生是不能再留了。
然后她就发现,咦,怎么总是在她眼前晃的人里面,多了一个?!
萧定瑜没有避开顾奚的目光,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了,高傲地赏了她一个笑脸,其实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知易行难啊,萧定瑜算是领教了。
她做计划的时候一套一套的,不外乎就是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制造些机会接触一二,再考察考察。结果一上手实际操作,就全卡住。
她堂堂世子,何曾做过这等事?
可是她的心腹随待又进不来摘星院,敢踏入一步,分分钟就会被先生们打出去!
最终还是只能她自己来。
无奈虽然她们现在是同一年级,但天策分院和花间分院的课程大部分都不一样,偶尔骑射课是两个分院一起上的,但也是在不同的场地啊。
唯一能接触到顾奚的地方,竟然是月一阁。
纵然萧定瑜心下最不耐烦读书,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天天过来晃一圈。
两人目光相接,顾奚淡定地,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开,低头继续看书。心里暗想,这位麻烦的世子爷,好像连续跑过来两三天了,到底是想干什么?
萧定瑜刚露了个笑脸表示友好呢,转眼人家就低头看书,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心里憋气,干脆将拿在手里装模作样的书放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她本来想随便找个话头,跟顾奚搭话的,岂料走近了一看:“咦,这个徽记……”
顾奚睫毛轻颤,缓缓地抬头:“嗯?”
暴露了自己在偷窥的萧定瑜略微有点窘迫,强撑着嘴硬道:“怎么了?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一下下,谁让这个徽记眼熟呢,在家中藏书里看到过几个。”
她之所以印象深刻,其实是她挨公主娘的第一顿打,就是因为这个。幼时摸到一个小箱子,偷偷摸摸地将它打开,将里面印有这个徽记的几卷字画和书册拎出来胡写乱画一通。
然后就收获了一顿暴打。
印象极其深刻,简直想忘都忘不了。
顾奚佯作大方地将手中的书放下,恰好挡住了她用来做笔记研究图谱的纸上,嫣然一笑:“没关系,有什么事吗?”
月一阁里经常有找不到书的人,需要他们帮忙找一找。
萧定瑜心下窃喜,可算是搭上话了。她愁眉苦脸可怜兮兮地道:“先生布置了一篇边境治理和练军的策论,有没有相关的书,推荐一下?”
她热切地看着顾奚,眼里满是期待。
顾奚脸上的笑容差点就维持不住,当场崩掉。写策论要看的书目,那不是应该问先生要的吗?什么时候在月一阁干活,需要遭受这样的考验了?
“关于兵法军阵这些,在那边第三排,关于粮草军械转运这些,在二楼南面靠窗第二排,你去看看?”顾奚并没有冷冰冰地拒绝这位异想天开的世子爷,而是和善地给出了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指引。
萧定瑜却一点都不满足,得寸进尺地悄声道:“听说你功课很好?”
人又很穷。
当然,后面半句她只是在心里默默补充,没有傻到说出来。
功课很好的顾奚想起来这货当时受罚的时候,想要砸钱让她干活的场景,警惕道:“算不上很好。况且,花间分院和天策分院的课业,大部分都不一样呢,哪能跟萧世子相比。”
萧定瑜装作没听出她的推托之意,这可是她苦思良久才想出来的,能够理由充分接近顾奚的办法呢!
“一通百通嘛,江湖救急一下?”萧定瑜厚着脸皮将顾奚不想听到的说辞砸了过来:“想要什么报酬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的!”
顾奚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疏离又客套地重复了一遍:“兵法军阵相关的,在一层左起第三排,粮草军械转运相关,在二楼南面靠窗第二排。”
又来这招!
萧定瑜暗中咬牙,觉得这是出师不利,又要折戟沉沙。忽地想起来三如收集的情报里提起过,顾奚非常喜欢翻阅各种古藉、孤本什么的。她试探着再利诱一波:“除了报酬之外,你要想看什么古藉孤本,我想办法给你找来,怎么样?”
顾奚仰起脸,眼神莫名地凝视着她,心里更加警惕了。
这位萧世子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巧合,先是偷窥看她的徽记研究图谱,又故意套近乎,借着求助功课扔出古藉孤本这个诱饵?
这是试探吗?她心下一凛,迟疑着,沉吟不语。
如果萧定瑜也在查这个的话,这可不太妙。她势单力薄的,在靖北王府面前,可不够看。
所以,要不要趁机跟她接触一下,保持良好关系,探探她到底查到什么程度?如果能借一下她的势,似乎也不坏,说不定还能有意外不到的收获呢。
顾奚脸上的迟疑之色,实在是太明显了。萧定瑜大失所望,这样都不行吗?
难道真的要□□?萧定瑜拧着眉头,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这个可能真的不太行!
她想了想,还是另辟蹊径吧,□□她是真的不行。“这样吧,作为交换,如果你能帮忙完成这篇策论,我帮你解决一个问题,怎么样?”
她眨眨眼,暗示性极强地冲顾奚微笑:“要知道,你的问题,对我来说,可能都不是问题。”
比如说安余生对她的觊觎,贺待郎一双儿女对她的欺负,抑或是她养母和舅舅对她的算计……
顾奚愈发觉得,萧定瑜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而且他们应该有了一定进展,这都已经不是试探了,简直就是明示。
人家都摆明车马,开出条件了,再拒绝的话,非明智之举。合作的话,好像也不坏,必要的时候,还能借一借这位萧世子的势。
不得不说,想到靖北王府里的藏书,顾奚心动了。
如果能拿到靖北王府带有这个徽记的东西,说不定能找出新的线索呢。
想到这里,顾奚果断下了决定。面上迟疑道:“我不确定能不能帮上你的忙啊。”
萧定瑜眉眼舒展开来,谁在意你能不能帮得上忙啊,只不过是接近你,悄悄考察一番罢了!
“愿意伸出援手,给予指导就很好了!”她一语定乾坤:“那就这样说定了!你想要什么报酬尽管说。”
顾奚抿嘴微笑,目光清澈,悄然观察着萧定瑜的神情变化,轻声细语:“报酬什么的就不用了,萧世子就当是欠我一个人情,以后帮我一个小忙就行。”
萧定瑜毫不在意,爽快地点头应下。
顾奚能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啊,左不过就是后面一群拖后腿的,名义上的所谓亲人。这些事情,对身陷其中的顾奚来说,可能是天大的事情,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武安伯府,贺待郎府,还有那捞什子郎中府上,他们敢跟她叫板么?
怕不是想回家卖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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